祖父的路:一位湖南公路人的红色印记
在湘楚大地纵横交错的公路脉络里,藏着祖父游某某一生的足迹。1918年的湖南,军阀混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刚及弱冠的祖父,作为醴陵北乡首善之家的少年,为国葬岳麓山的护法军司令刘建藩的灵车执拂,从而走进了湖南省公路局(当时叫做汽车路局)的大门。谁也未曾料到,这条筑路之路,会与中国革命的壮阔历程紧紧缠绕,铺就出一段跨越世纪的红色传奇。
彼时的湖南公路局,是近代湖南交通建设的起点,也是新旧思想碰撞的前沿。祖父因为年幼且是破落少东家的身份,被兼任省党部主委的总工局长收留,成了他身边最亲近的勤务兵。两人情同父子,局长不仅将毕生所学的筑路技艺倾囊相授,带祖父做徒弟、任助理,不知道是未曾察觉还是故作不知,这位日夜相伴的少年郎,成长时竟然在暗夜中找到了另一条信仰之路。
1918年起,每个夜晚当公路局的灯火熄灭,祖父便悄悄走向伟人创办的工人夜校。昏黄的油灯下,他从识文断字学起,逐渐接触到“为劳苦大众谋幸福”的革命真理。那些滚烫的字句,像种子落在心田,让这个原本只想修好路的少年,看清了中国未来的方向。夜校毕业后,他秘密加入了地方党组织,从此一身两职:白天是国民党公路局的技术骨干,夜晚则是传递革命火种的地下党员,在两条战线间小心翼翼地行走,将公路局的图纸与党组织的密信,一同藏进贴身的衣袋。
民国十六年秋,大革命失败的阴霾密布,白色恐怖笼罩,祖父趁他农历八月十一生日的名义,与他夜校老师、时任醴陵县委书记的罗学瓒,本家堂妹建云的亲舅舅、时任萍乡地委书记的刘昌炎,祖父在油圳的姑父带过来的张子意与易足三,本家堂妹、程潜的外甥女旗云等一众同志,在游家大夫第官厅中足足策划了十几天,随后在农历八月十四率先发动了了秋收起义,遗憾的是执行了攻打长沙的错误命令,使得革命力量损失惨重。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老蒋下令修筑湘东军路以围剿中央苏区,祖父临危受命主持工程。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他一边精准测算、严谨施工,用精湛的技术让军路如期“完工”,一边却在筑路过程中悄悄留下玄机:某处弯道故意修得陡峭,延缓敌军行军速度;某段路基暗藏薄弱点,为红军破路留下便利。与此同时,游家大夫第的老宅,也成了党的地下交通联络站。无数革命同志从这里出发,沿着祖父规划的“隐秘路线”进入中央苏区,那些深夜里闪烁的暗号灯光,与公路上的马蹄声、车轮声交织,成了祖父最难忘的记忆。只可惜,当年从这条线走出去的同志,最终幸存的仅有几位中将以上的领导,每念及此,祖父总会沉默良久。
解放后,祖父继续留在湖南省公路局,后调任衡阳公路局主持湘南公路建设。当衡阳公路分家为衡阳、郴州、永州三家时,他主动选择前往郴州,在郴州公路总段默默深耕。临近退休,他又从一线退下,到郴县公路段做起了仓库管理员,将毕生的筑路经验,沉淀在一摞摞账本和一排排器材间。此时的他,公开身份是“国民党留任技术人员”,却从未在历次运动中受到冲击,这份“特殊待遇”,在当时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退休后回到游家老宅,祖父的生活看似归于平淡,实则从未真正“离岗”。当地党支部的支委领导会定期来家中与他过组织生活,门窗紧闭的堂屋里,书记、支委和祖父促膝长谈,话题从不对外人提及;不定期还有两名外调人员找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