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O5-;I,)H 3. O5-;I,)H 马逸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有了钱把祖居装修得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新房内的家具和用品都来自于陪嫁,新郎和新娘的服装各选几套以备换装,款式以晚清贵族的结婚礼服为样本。如雪人漂亮,雪白的肌肤衬着大红典雅华贵的袄裙如同芙蓉出水,七分长的上窄下宽的朱红丝质金银线描花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的玉臂非常动人,两只手臂佩戴着价值不菲的时新首饰,浑身珠光宝气,益发显的神采飞扬。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打的吹打,抬的抬、扛的扛、挑的挑、捧的捧.....吸引了不少过客的眼光。通往马逸家方向的十多里蜿蜒小道仿佛也跟着沸腾起来。花轿入门,扶出了新娘子,水灵灵、袅袅娜娜、金光闪闪,赢得了满堂彩!新娘子入了洞房,马逸为她掀开红盖头,丰腴晶莹的肌肤、映照着的熠熠神采令马逸眩晕,也许是他今天多喝了几杯,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真的醉了......那飘飘渺渺的感觉里忽然有个娇小俏丽的身影一闪,似乎在掩面而泣,马逸睁大眼睛镇定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出了问题。他擦了擦眼睛,喝杯茶,为这驱之不去如同梦魅般的纠缠而羞愧。他自问:“这油然而生的愧疚,究竟是愧对了哪一位呢?”他想再弄清楚,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但弄不清楚,反而更加的恍惚。他心里越急,酒就越往上涌,他的肺腑在燃烧、洞房的花烛也在摇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还是悲,是得还是失,就被人扶上了婚床就寝,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新郎醉酒是常有的事,谁也没在意。整个夜里雪儿都很尽心的照看他,天亮时轻轻叫醒他,小两口梳洗好一起到婆婆屋里请安,雪儿对马逸没有半点的怨言。而马逸呢?他心里的难言之隐唯有自我品尝了。 O5-;I,)H 陈老板对如雪的疼爱达到了无微不至,他把女儿的一生做了各种的设想安排,终于有了万全之策。他把新增的一个店面赠送给女儿,由女婿经营;从嫁妆里留下一个她的精致首饰盒,寄存在和她最要好的长嫂屋里,以备将来预防万一之需。陈老板心想自己陪嫁了这一大堆财物,任雪儿这辈子怎么花也花不完的,至少后半辈子也会是衣食无忧。想到这里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陈老板等新婚夫妇过了百日,才打发马逸外出去办事,把雪儿接回娘家。 O5-;I,)H 马逸才离家不久,便碰上守在那里等他的有义。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有义告诉马逸,他的妹子玉瑶得知他和雪儿成亲的消息后一直闷闷不乐,他们怕她愁出病来,就张罗着替她找婆家。有钱的年轻人看不上小家女,看上的又怕他靠不住,干脆找个年长的富裕的人家出嫁算了。俗话说年龄大的男人会懂得疼爱年轻的妻子,于是他们托媒人为她找这样的婆家。马逸听后无言,心里想,瞧他说得轻巧,还不是想靠妹子得一笔钱财为自己谋私利?不知为何,他们分头走开后,马逸平添了一桩心事,一直怏怏不快。马逸办好差事回来,回复老板后便打发下人先把雪儿接回家里,让他们告诉雪儿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然后再回家。接着马逸便绕道去有义家里走走看看,有义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赶忙整些酒菜出来招呼他在自己家里便饭。马逸一进门,见玉瑶姑娘侧着身子,垂眉低眼悻悻的从自己身边躲进闺房里,再也不肯出来和他说话。马逸觉得甚是没趣,和有义闲聊了一会儿,用过一些酒菜后递上了送给他们的一份厚重的礼物,然后告辞回家。回到家里雪儿喜滋滋的和他说话,可是他总提不起精神,雪儿认为他或者是累了,或者是生意烦恼,让他早些休息。这样过了年余,雪儿芳龄已虚度二十了,还不见有喜,大家都有些着急。婆婆因为感恩,对雪儿非常的体贴,平素里她也未曾受过任何约束和委屈,日子过的蛮称心。如今大家虽然没有对她表白,但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平生第一次有了烦恼。雪儿因家境好,从小娇养惯了,喜欢吃些精致的糕点、新鲜的水果、嗑些瓜子,这时她正在吃着排遣心里的憋闷。马逸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看了她一眼便到娘的屋里请安,雪儿也跟着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马逸对婆婆说:“她要是这样的吃下去,怎么可能害喜?母鸡要是太肥了也不下蛋的。”雪儿听到后羞窘的满脸通红,悄悄回到自己的屋里,她第一次伤心了,偷偷地抹去眼泪,这事又不能对谁说,只得自己暗下决心不再多吃东西,一是为了保持身段,二是渴望能怀上一男半女。过些日子,雪儿再也忍不住了,她非常想吃带些酸甜味的水果、喜好酸辣的菜肴,再想想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喜出望外,感觉到一定是有喜了。她悄悄的和婆婆说,婆婆眉开眼笑,安慰她多休息,多吃些想吃的东西。马逸回家雪儿不好意思告诉他,自然她的婆婆会告诉他的,果然他从母亲那里请安过来喜气洋洋的,告诉雪儿他过些日子要出远门去经营,会去一段时间才回家,让她照顾好自己。如果在家里不习惯,她可以回娘家,等他来接她回去。雪儿见他开心的样子,便把烦恼忘了。丈夫出门后她就回娘家暂住。在娘家的这些日子,马逸也经常捎来口信或书信问候雪儿,还时时托人捎来雪儿爱吃的果点。家人见马逸如此的细心体贴,都高高兴兴,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O5-;I,)H 马逸做生意很实在,得心应手。他善于经营运筹,仅婚后两年就扩大了自己的店面,增加了营业,也增长了许多才干。他对客户非常守信很有陈老板的作风,在这方面陈老板确实眼光独到,栽培给力。马逸办事一切顺利,他准备过些天打道回府,想着给雪儿和家人买些适用的物品,便到了街上。不意遇到了一位过去的同事(师兄弟)和他聊起了家长里短,得知有义的妹子玉瑶已嫁人了,嫁到哪里他不太清楚,只晓得是给一个有钱的中年商人做了继室。这个商人的妻子长期有病,所以没有生养,不久前去世了。所以他不惜花钱也要娶个年轻、漂亮、身体健康的女子来填房,以求得香火有续。因此这两头一拍即合,玉瑶姑娘不但年轻美貌,体质也不错;她的兄长有义贪图钱财,心术不正。这样各得其所,双方都心想事成了。有义的家里是全凭他做主的,亲事一谈妥,姑娘很快就嫁了。马逸听后淡淡的心里有些失落感,是因为担心玉瑶姑娘还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直急着要回家,东西都不买了,转身去买回家的船票。 O5-;I,)H t`Kbm''d[ 4. t`Kbm''d[ 马逸回到家,先到母亲屋里请安,他的母亲见他生意做得顺手,自然高兴。母亲对他说:“雪儿这个媳妇很贤惠,这家里家外大小事情她都能热情相助,诸事都不用我发愁。她不但有见识,还能尊重长辈,爱护小叔子,和大小邻居的关系都很好。眼下她身怀有孕,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很随和的。你一定要关心体贴她,要记住到她屋里问候才是。”马逸嗯了一声回头要走,母亲又叫住他说:“你的弟弟也大了,他一向不声不吭,你做哥哥的也要关照他,教他学做一些事,将来能混口饭吃也好。”马逸说:“好的,儿子下次一定会带他一起出去,一来让他长些见识,二来我的身边也多个伴。”边说边往自己房里走去。 t`Kbm''d[ 雪儿上次接到马逸的口信,心想他应该还要一两天才会回家,因害喜身体不适,没事就在床上躺一会儿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马逸见屋里没有动静,心想她在干什么呢?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跨进屋里想吓她一下。雪儿睡的警觉,似乎听到是马逸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正探头探脑的向她低下身来。雪儿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喜滋滋的,却把一张俊脸羞了个通红,赶快拉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脸,这下马逸不饶她了,强行把她扶起来飞快的朝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咯咯的笑着......雪儿生怕被婆婆听到,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很小声的对他说:“大白天的,好没正经!”马逸先是一怔,接着也明白她怕引起母亲说话,因为母亲年轻守寡,很守妇道,自己这样是否有失体统?他虽正在兴头上被浇了冷水,却也理解雪儿的良苦用心,就坐在床边,握住雪儿的酥手,低声问候她在家里的情况、身体感觉如何等家常话。小两口闲聊了一会儿,马逸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上次他捎来的香辣点心不错。马逸站起来走到放点心的柜子前观看,见点心所剩无几,便又大声和她说笑:“哇,真不得了,好厉害啊!这么多都快吃光了?”雪儿又被他弄了个大红脸,翻身下床,瞪了他一眼,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说:“让你别大声乱说话,你偏象一只大知了,越捏越会叫呢!”马逸趁机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嘴边送,在她耳边悄悄说着私房话......雪儿轻轻挣脱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羞他一下,便跑开了。马逸瞧她那样子怪好玩的,不知是疼她还是恼她,拉长声音对她说:“罢罢罢,我出门去办事了,少奶奶你好生歇着,回头见吧。”说完,掀开门帘就出去了。雪儿这才醒过神来,世人都说做人媳妇千般难,以前是姑娘家听这话根本没弄明白,这会儿现身领教倒全明白了。若是称了夫君的心,便与礼法不合;若是顺了婆婆的意,又把他给得罪了。暗想他出门这些日子,自己也都在惦念着,难得回来一次两口子说些心里话。又被自己给撵走了。记得婆婆在他没回来之前已多次叮咛自己要守好胎教、要坚守妇道,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刚才要是随他闹,难免会被婆婆知道,受责备不说,自己也抬不起头;可是这样待他也不好啊,他若是生气了怎么办?她心里忐忑着,似乎有点儿歉疚、又似乎有点儿后悔,因为她知道,等到晚饭后,马逸要到婆婆为他准备的屋里去歇息的。 t`Kbm''d[ 马逸出了门,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着先去吃点儿小吃。忽然他看到有义的身影一晃,他赶忙向前小跑了几步,看到的果然是他,便大声招呼他。有义向他走来,马逸邀他一起去吃些什么谈谈心,两人找了个点心店坐下,要了点心后边吃边聊。谈了一会儿闲话,马逸说:“听说你的妹子出嫁了,嫁到哪里?”有义说:“你还不知道啊?就嫁给你的一个远房叔公作填房。”马逸告诉他说:“我出差才回来,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你,可真巧的。原来事情是这样的,真想不到玉瑶姑娘倒做了我的长辈了,我会找个机会去她那里行个见面礼的。”两人吃完谈妥便分头各自办事去了。马逸到他岳父家坐了一会儿,把他的差事交接了后再用几天时间处理好杂事,顿时心里轻松起来,就想给雪儿买些好吃的带回家逗逗她。他信步到了糕饼店,挑了些杏仁酥、李子干、香辣葱饼之类打点了几包。老板娘笑嘻嘻的问他:“你的屋内是否有喜了?”他高兴的点点头。老板娘说她以前害喜也喜欢吃这些。马逸问她生的是男是女?老板娘撇撇嘴说:“是个丫头,没什么稀罕的。”马逸心里一怔,神情怏怏不快的又到别处买些其他的物品。他拎着大包小包朝家走,路上碰上了他的弟弟马乐,他正在街上闲逛。马逸叫住他,要他与自己一起回家,弟弟慌忙接过他手里的包,一路走着一路听哥哥的教诲,马逸说:”你现在也长大了,不要整日无所事事。现在起要学些谋生的本领,将来才有能力成家,不要老想着依靠兄嫂。“马乐嘴里嗯嗯着,马逸也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弟弟生性老实、木讷,头脑很简单。马逸有点儿可怜他,兄弟俩从小失去父亲,母亲近年身体多有病痛,怕也不会太长久照看他。以后自己若是照顾不了他,他的将来会怎样呢?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巷子口,马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他弟弟说:“你先回家,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嫂嫂,告诉她我会晚点儿回来,还有些事要办,让她好好休息。”说完转身而去。 t`Kbm''d[ 原来他记起有关玉瑶的事,想借机去看看她也好。现在都成了同乡居住的族人,这个马叔的家和他的家只隔着一个巷子。马逸转个弯,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叔家门前。这时玉瑶正坐在门前剥着豆子,她抬起头,见是马逸来了,喜出望外。她招呼他屋里坐会儿,喝杯水什么的,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屋。马叔是生意人,经常出远门不在家,这个家就交给玉瑶打理。玉瑶端来一杯水递给马逸,两人就坐在客厅里拉呱。马逸说:“你结婚的消息,我是在外地听说的,这次回家碰上了你哥,才知道你竟然成了我的婶子了,哈哈,恭喜了!”玉瑶水灵灵的眼睛瞟了他一眼说:“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还能要求什么啊?有人会看上我吗?”说着说着,她的眼里竟含着泪花,接着低下头,用袖子抹起泪来了。马逸悻悻的不知怎么说才好,呆呆的看着她,玉瑶有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他心里似乎觉得有些内疚,好像是自己害了她似的,实实在在的也为她感到可惜,因此心里也很难过。于是他又喝口水便站起来告辞说:“婶子,我回去了,堂叔多不在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不用客气,尽管和我说,我会尽力帮助照料的。”玉瑶不搭理他,只顾自个儿抽泣着。马逸很不好意思,也很不过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挂表送给她,说是权当个见面礼,不成敬意。又对她说:“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我在家都会抽空来看看的,我不在家,你也可以和我家的雪儿说,她是个有度量、肯帮助人的女人。你放心吧。”说完抬起脚便走,走后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似乎有些失落,无精打采的往自己家里走去。 t`Kbm''d[ t`Kbm''d[ t`Kbm''d[ 5. t`Kbm''d[ 有义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他自己的个人问题说来也怪,偌大年纪了,不缺钱却不成家。雪儿像在他心里扎了根,任凭母亲和妹子怎么劝说,他总是我行我素。有义先是从陈老板店里自动辞退出来,接着在江湖上闯荡了一些日子,后来和妹夫结伴做生意。近来马逸很少见到他,说是和马叔去南洋做一笔根雕古玩买卖。这个根雕富有家乡特色,很受当地人的喜爱,供不应求。他们决定再接一桩货出手后回家。这可苦了玉瑶,夜夜独守空房,俗话说嫁给商人就必须接受寂寞、忍耐寂寞。玉瑶因为寂寞,总希望马逸来家里走走。这段时间马逸虽说没出远门,也来的少。因为母亲说雪儿的身子渐渐沉了,最好不要离家远行,没事也不要到处走。马逸想想母亲现在已经起不了床,家里本有个做家事的妈子,这样看来人手不够,于是他想上街再找一个女佣来帮忙,以便更好的照料母亲和雪儿。可是店里的大小事情也不少,便叫了马乐来店里跑腿,供伙计们使唤。这样的处理使他的母亲很满意,老太太叫那新来的女佣睡在雪儿的房子外边,晚上会照顾得更为周到。马老太觉得自己在世的时间不多,小儿子的婚事目前看来明显是无望的,一心只想着雪儿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自己能抱个孙子再离去,死也无怨了。因为又多个女佣人在雪儿身边,马逸和雪儿连私房话也讲得少了,行动极不方便。马逸一天辛苦下来,晚上身边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每天早晚从母亲房里问安出来,再到雪儿屋里坐坐,便得回到自己的住处,因此他少不了长吁短叹,常常弄些酒在屋里独酌,排遣寂寞和烦恼。 t`Kbm''d[ 有义跟着马叔挣到了钱,手头阔绰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尚未娶妻,身在外地,一是出于好奇,二是他品行也不端正,经常出入于欢场、赌馆、酒楼,甚至附庸风雅,吸起时兴的鸦片烟。马叔劝他不听,青楼女子他见多了,他觉得全是垃圾,谁也比不上雪儿,自然没了兴趣。他赌输了一大笔钱还没还完,懊悔得很,真不敢再上赌场,惟有吸鸦片烟吞云吐雾,那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想任是雪儿也不能与之媲美,因此一端起烟枪就把一切都置之脑后,终日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马叔见他如此也不是个事,要打发他回家,自己也该回家了。便叫有义打点行装和自己一起坐船回家,心想回家后把他交给他母亲管教,自己不再去理他。谁知有义把赚到的钱都挥霍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对马叔说他暂时不想回去,再过些日子吧。马叔说:“你要是不回去也可以,你可以独自经营,凡事与我无干。”有义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别想得那么美,想甩了我不成?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你替我买张船票吧。”马叔想这一时和他说不清,先回去后再从长计议,便对他说:“也好,随你的便。”可是有义说:“你还必须替我还了债再回去。”马叔火了:“平日劝你不听,你这是自作自受,我不管。”有义说:“谁叫你是我妹夫来着?不管也得管。”马叔说:“当初娶你的妹子我花了一大笔钱,你用那钱去还债吧。”有义说:“亏你想得出来!那钱我要留着给我老娘养老的。”马叔很无奈的问他究竟欠了多少?他说:“你尽管拿来,问那么清楚干什么?”马叔气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的光洋扔在地上掉头便走。有义拾起光洋打开一看,为数不多,他怀恨在心,打算勾结海盗在海上除掉马叔。马叔在返回水路的途中果然遭到海盗的杀害,尔后他们瓜分他的财产,分配时他们与有义起了争执,便呼来同伙,叫他们把有义扔到附近一个孤岛上去,他们恶狠狠地对有义说:“念在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让我们得到了钱财,也算朋友了一场,否则非要了你的小命不可。你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后要是把我们的事说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他们再让同伙传话给马叔的家人,说马叔死于海难事故,有义不知下落。然后这伙强人便扬长而去了。 t`Kbm''d[ 这个消息传来,如同晴天霹雳。玉瑶一下子昏死过去,等她醒来,看到身边的马逸,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想想自己成亲还不到一年便成了寡妇,族人不但不同情她,反而说她的命硬克死了老公,都嫌弃她。兄长又不知生死,家里的老娘该怎么办?悲从中来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挣扎着要自寻短见。马逸惊慌失措,抱紧了她语无伦次喃喃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为之泪湿了衣襟。马逸尽最大的努力安抚她,帮她料理丧事。雪儿听马逸说到此事,很同情玉瑶的不幸遭遇,因为自己的身子沉了,不便去探望,便拿出一笔银两交给马逸去打点。她见马逸眼睛都熬红了很是心疼,劝他忙完了这桩事要好好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马逸心里暖和和的,很是感激雪儿的体贴大度。马逸打理好店里的活,觉得很累,想想孤身过了这么多个月也真不容易,吩咐佣人拿来酒菜,在自己的房里独酌。边喝边想:这雪儿是上辈子欠了自己的,这玉瑶是自己欠了她的,这人生啊,半点也由不得人!心里一感慨酒便往上涌,觉得燥热异常,便打开窗户往外一瞧,月儿如钩银汉低垂,一阵微风带来几丝凉意迎面拂来。他觉得清爽多了。他索性溜出门,趁着几分的酒意踏着夜色,不知不觉来到了玉瑶家门前。马逸看到玉瑶家的家门半掩着,他来到门外往屋内一瞧:玉瑶斜靠着卧榻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顿时他觉得她好可怜、很心疼她,便蹑手蹑脚的拿了一条毯子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替她轻轻的盖上,玉瑶睁开眼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马逸,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不顾一切的抱紧了他,马逸头重脚轻、身子发软抬不起脚,一头扎在她的卧榻上了......女佣人依旧煮好了夜点,分别送往主人的房间,她发现马逸不在,便告诉了老太太。马老太赶紧让马乐出去找找,一再吩咐他们不要惊动了雪儿。马乐虽然缺心眼,可也知道哥哥的去向,他直奔玉瑶的家,看到他们这情景,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的直觉让他懂得此事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马乐四处瞧瞧,一个人影也没有,便随手悄悄地帮他们带上了门。他回到家对母亲说找不到哥哥,就到自己的卧室睡下了。 t`Kbm''d[ 马逸迷迷糊糊、似梦非梦。他睁眼一看,怎么身边睡的竟是玉瑶姑娘?这一惊一乍,酒也醒了,他意识到大事不好,自己闯祸了。玉瑶睡的昏沉沉的,他不想惊动她,趁着天才蒙蒙亮飞快地跑回家。到了家门口,看到女佣已经开门准备晨扫、做饭,女佣想招呼他,他对女佣摇摇手躲进自己的房里,一头扎进了被窝,想着心事。这玉瑶该怎么办呢?本来有钱人家纳个妾,只要母亲和妻子同意问题不是太大。可这不是寻常的事,玉瑶虽说才比自己年长一岁,而眼下是自己新寡的堂婶,这事要是被族人发现了,非闹得天翻地覆,弄不好性命会有危险的,到头来连累母亲受罪不说,更置雪儿于何地?他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日后有何脸面立足于天地间?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再一想,母亲和弟弟、雪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玉瑶姑娘,今后都靠谁来着?他的心内如油煎,翻来覆去通宵无眠,把有义恨之入骨。马逸觉得自己非要找个僻静的去处不可,好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自己犯下的这不可饶恕的罪过,要是不被发现、或者被发现,自己该怎么承担?于是他打点了包袱伞,连早餐也不吃,匆匆的离开家往外走。 t`Kbm''d[ t`Kbm''d[ t`Kbm''d[ 6. t`Kbm''d[ 天越来越冷,眼看冬至要到,雪儿也要临产了。马乐告诉嫂子说哥哥捎来了信,近日就会归来。第二天马逸果然出现在雪儿面前,雪儿细细打量着他,他一向总是清清爽爽、玉树临风。这些日子马逸清癯多了,儒雅里多了几分忧郁,显得有些沧桑、有些消沉。雪儿对他既心疼又欣赏,她感受到从未感受到的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对他又增添了新的爱意。这段日子虽然风平浪静,马逸觉得自己是从风浪中挣扎出来的。也许因为心境不佳、遭遇坎坷,近来他迷上了京剧。马逸早晚都在学唱青衣、落难小生的片段。雪儿见他边吊着嗓子边对着镜子看,那顾影自怜的样子使雪儿忍俊不禁,用绣帕掩着嘴咯咯的低笑着......在雪儿的眼里,自己的夫君不但能干,而且是一个俊秀的多情公子,够潇洒飘逸的!她看不够也爱不够,只是低着头、红着脸用眼尾偷觑,那一份的温柔与体贴马逸为之感动。一种的愧疚油然而生,竟真的落下泪来。雪儿吓慌了,忙上前用自己的绣帕替他擦去泪水说:“原是唱着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这又何苦来着?”马逸用深情的眼睛紧盯着雪儿,轻轻叹一口气说:“常言道英雄无好妻,赖汉娶金枝,这话不假。我马逸何德何能,能娶上你这位金枝玉叶?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这福分,只怕将来无福消受哩。”雪儿瞪了他一眼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是挖苦我还是嫌我不好?”马逸说:“瞧你刚才那得意的样子,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落了难,你还会对我好吗?你会伸手拉我一把吗?”雪儿说:“你越说越离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马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雪儿说:“呸呸,别胡说八道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马逸看着地,自顾自的说:“将来有那么一天,若是我大难临头,你还会爱我吗?你会像白娘子搭救许仙一样的来搭救我吗?”说完抬起头看着雪儿,眼里又流下泪来。雪儿不忍心看他难受,轻轻的点点头,低低地说:“你累了,去屋里躺一躺吧。”小夫妻正在说着私房话,女佣大声招呼马逸说是给老太太看病的医生来了,马逸赶忙出去迎接大夫到他母亲的房里,雪儿也尾随着进去屋里。医生告诉他们,老人的病情不佳,目前只是依赖药物维持。 t`Kbm''d[ 夜里,雪儿的心情很是烦燥,想起白天马逸说的话,只觉得这不是祥兆。她想向马逸问个清楚,又怕勾起他的伤感增添新的烦恼。接着她又转念一想,也许他是说着玩的,只是试探试探自己吧。这样辗转到三更,她觉得肚子疼痛,意识到要生了,便大声叫醒屋外的女佣,让她进来服侍。雪儿说先不要惊动大家,等天亮了再说。老太太有病睡得浅,被他们的窸窸窣窣声惊醒,便拄着拐杖由另一女佣搀扶到雪儿屋里探视,老太太吩咐去请接生的稳婆。马逸马乐都醒来了,大家精神振奋,都盼望着小孩快点出世。马逸打发弟弟去店里,自己稳镇家中,迎接新生儿。午后未时雪儿顺产一位小千金,婴儿呱呱落地。虽说是个女婴却健康可爱,样子极像马逸,只是皮肤没有她的母亲那么洁白。因为是女孩难免有些遗憾,马逸一边觉得对不起母亲寄托的期望,另一边又怕雪儿受了委屈,有点忐忑不安。老太太想这是媳妇头胎生养,母女平安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喜事。于是老太太反而安慰雪儿说:“生男生女这是命里注定的,怎可强求?母女平安比什么都好,再说这孩子也挺可爱的,你是先开花后结果,兴许她会把弟弟带来的。”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都如释重负,各忙各的去了。老太太要女佣搀她到厨房,硬是要亲手煮一碗的蛋酒给雪儿吃下(本地风俗)。雪儿心里暖呼呼的,婆婆不但没有不快,反而对自己疼爱有加,她的这份情,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马逸拿来历书细细察看,对他母亲说:“今年是丁卯年(民国十六年),今天又是冬至,您老人家给她取个名吧。”老太太说名字就叫冬梅吧,马逸说这个名取得不错,自己给她取个乳名叫珂珂。雪儿属马,马逸姓马,这女儿便是马的配饰(玉珂)。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雪儿心底的一丝不安和歉疚也随着笑声消融。 t`Kbm''d[ 珂珂三朝这天马家热闹非凡,亲朋好友都登门祝贺。雪儿的娘家人坐马车、乘小轿带上礼盒前来添喜。送给小珂珂一份厚礼后,两家的长辈轮流抱着小孩逗笑,马老太太抱着孙女,靠在床榻上,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孩的小手,恋恋不舍。当天夜里,客人散去后,老太太病情转危,呼吸急促。她对马逸说自己快不行了,要他好生照看弟弟和雪儿母女。为了让雪儿能坐好月子求得母女健康,也为了减轻马逸负担不至于两头受累,她要求马逸次日清早送雪儿母女回娘家,期望她们在陈府能得到很好的照料。自己的后事由马逸主持,马乐辅之。接着她让马逸把一家大小都叫到自己的床前来,向他们交代遗言。而后老太太紧握雪儿的双手,交代她要爱护身体、看管好马逸兄弟照料好这个家,这个家今后全靠她了,自己愿在另一世界保佑合家大小平安。最后,她还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只能在来生,再报答陈家的恩惠......老太太用颤抖的手摸着婴儿的脸蛋,不一会儿,她便失去了知觉。马逸遵照母亲的遗言,天一亮就找来轿子,送雪儿母女回她的娘家去休养,他回来后就忙开了。雪儿起先任马逸怎么说总不肯走,她要等婆婆咽了气再说。大家劝她这样做当是两全其美,说老太太怕是再也睁不开眼睛,即使留在这里也是枉然,还是遵照她的遗愿,接受她对雪儿母女的爱心,这也是她当婆婆的一片情意。雪儿听了这番话后,才哭哭啼啼的离去,一路上她想着婆婆的种种好处,眼泪便流个不停。 t`Kbm''d[ t`Kbm''d[ 7. t`Kbm''d[ 马逸把母亲的丧事办得很到位、很隆重,来吊丧的宾客穿梭似的可见一斑。只见马乐挤到哥哥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什么,马逸便匆匆的随他到了院外的枇杷果园,看到玉瑶垂头丧气的样子。马逸很快的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吗?”玉瑶抬起头,含着泪对他说:“今天我借给老太太吊丧的机会来找你,我怀有了......”马逸听后如五雷轰顶,眼冒金星。他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已经够忙的还添这个乱,现在这祸就闯大了。他强自镇定一会儿对她说:“我知道了,这里不是你久呆之地。我也正忙着,你先回去静静的呆在家里,我会约你出来说话的。”说完三步并着两步走去,恰好司仪的也在招呼他,说马上要出殡了。送葬的队伍喧喧闹闹、浩浩荡荡。一路上马逸觉得自己像在行云驾雾,摇摇晃晃的眼看要晕倒了。他心里伤着母殇、惦着妻女、悲着玉瑶,因之一路哀号,加之最近劳累过度的缘故,快走不动了。身后的马乐赶紧搀住他,招呼两个伙计扶他向陵园行进。安葬好母亲马逸被人背回来,他被这重重的打击击垮,终于病倒了。 t`Kbm''d[ 雪儿在娘家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还能坐得住?顾不上在月子里,即刻回家照料他。雪儿遇事不惊、处事泰然,很有大家风范。幸亏雪儿及时赶回来,否则家里像蜂窝一般乱哄哄的。马乐是不顶事的人,马逸又病倒了,大家见雪儿回来都松了口气。雪儿把里里外外杂事做个安排,吩咐下去让众人各自去办。陈家也派了些人来帮忙,为雪儿减轻了不少负担。马逸刚能起床下地,便要马乐陪他去店里看看。他把店里诸事巡视后,到店后的库房里等玉瑶,让马乐去把她带来。不一会儿玉瑶来了,马乐守着库房门,他俩在里面会谈。玉瑶一见马逸便抱紧了他哭,马逸忙用手掩住她的口,拍着她的背象哄小孩似的哄她:“都是我不好,别哭,别哭,哭坏了身子可不得了,有什么打算快说吧。”玉瑶说:“你赶快帮我逃出这儿,让我到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马逸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为了保住这点骨血也只有走这条路。可是作这样的处理是最棘手的,他生意上堪称好手,可这就难倒了他。马逸咬咬牙对她说:“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急也没用。好在你们家很僻静,没什么人走动,你先忍一忍,千万不要被人看出来。雪儿快满月了,到时你去找她说吧。”玉瑶说:“还是你自己和她说吧,我很害怕。”马逸说:“我怎么有脸和她说这种事?你们妇道说起来也方便。再说她还没坐满月,我不能再害她。你家里的琐事,我会叫马乐帮你跑腿处理。事情会怎样只有听雪儿的,全凭她给我们做主。” t`Kbm''d[ 很快珂珂就满月了,给女儿办了弥月酒,接着就过大年。好在玉瑶那里没什么事,过了元宵,马逸要上京城去做个交易。他要把珠宝玉石、绸缎等载去北京卖掉,再带回一批化妆品、京果脯等等北地特产,留给雪儿一些,其余出售......家里大小事务都托付给雪儿主持,留下马乐辅助大嫂打理,再请乳娘和两个短工,马逸看来家里的问题不是很大,这才能放心出远门。近来他和雪儿说话,眼睛不敢直视,经常闪闪躲躲,吞吞吐吐的。他象逃避什么一样匆匆走了。雪儿越想越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越想弄明白越弄不明白,心里七上八下。再想想上次他回家时对自己说的话,唱的戏文,揣摩出自己的男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叫来小叔子追问。马乐是老实人,他也搞不清楚详细的,只是把他看到听到的说给了他的嫂子。雪儿想一定是马逸和玉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玉瑶是本家的新寡叔婶,马逸经常又不在家,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事呢?雪儿是个急性子,她风风火火吩咐乳娘带好珂珂,让马乐带自己前往玉瑶家。 t`Kbm''d[ 玉瑶几次三番想找雪儿诉说,可是缺乏勇气。今天见雪儿自己来了,她心里轻松了一些。她想今天无论如何要豁出去了,是死是活总要有个结果。她深知雪儿的贤惠和宽容,便端一把椅子让雪儿坐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向她下跪磕头。这可把雪儿吓坏了,论辈分这不乱了套?雪儿赶忙站起来用双手扶起她说:“婶子今日为何行此大礼?这不折煞我了!”玉瑶坚持不起来,边跪边说:“我对不起你,求你可怜可怜我和肚里的孩子,救救我们吧!”雪儿说:“有话我们坐着说,不必如此。”玉瑶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了。”雪儿说:“凡事好商量,世上哪有过不去的河?婶子,我答应你,你起来坐下说,把事情细细说来我听,我才能拿出对策啊。世上的路千万条,哪能只有死路一条?看看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帮、能办到的一定办到。”玉瑶这才站起来,拉着雪儿的手朝自己屋里去了。雪儿让马乐给看个门,有人来通报她们一声。她俩便肩并肩的坐在床边,听玉瑶说,玉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开了......雪儿的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变青。当她听到玉瑶说竟怀上自己夫君的骨血时,青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差点晕倒。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雪儿的心里在流血,可是妇德闺训不断的在提醒她必须挺住,必须从容应对。她想天大的事自己也得顶着,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当前先躲过这一劫再说。雪儿不可能往下想,因为她心痛得头脑一片空白。红尘上这些是是非非,任谁一时也说不清的。雪儿心里只有一句话,自己要撇开爱恨情仇,绝不能任性。尽量在情理之中把此事理出个头绪,从中找一条可行之路才是万全之策。她看到玉瑶蜡黄着脸,弓着背,颤颤巍巍的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又替她惋惜。唉,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遭此大罪,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还不是他的那个该死的哥哥有义害的?还什么“有义”,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禽兽!至于自己的夫君究竟可不可恨?雪儿便糊涂了,因为再怎么也是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终身的依靠啊!像马逸这样年轻英俊,潇洒有钱的老板,在那时代要是没人爱就奇怪了。丈夫原本纳个妾也不为过的,可是谁让玉瑶是他的婶子呢,这就违背了封建的礼法,后果可想而知。她再想想襁褓里的珂珂是一个女孩,不能算马逸有嗣,保全了玉瑶,说不定还能替丈夫保全一个传宗接代的亲骨肉,也算是做了一桩的善事,对得起马家的祖先。她这么一想便拿定了主意,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而为。 t`Kbm''d[ 雪儿以前在娘家,常听奶奶和母亲她们说,男人有七分好就算不错了,十全十美的恐怕没有。自己当时不很理解,因为在她的眼里马逸是很完美的。现在看起来,男人要是没带那三分的坏,好像就不是真男人了。况且男人的传宗接代思想又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根深蒂固。雪儿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世事,对马逸也增加了点理解,顿时感觉自己多了些沧桑、心境也有点老了。 t`Kbm''d[ t`Kbm''d[ 8. t`Kbm''d[ 雪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玉瑶家走回来,昏昏沉沉的。她非常需要睡一觉使脑子清醒些,家事她关照过后,要马乐看好家门,让乳娘细心些照看珂珂,饭也不想吃就一头扎到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她迷迷糊糊睡着,不一会儿又被恶梦惊醒,她没了睡意,极力在考虑该怎么办?本能告诉她这件事的真相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自己闺中密友的长嫂也不能说。想到嫂子她忽然开窍了,何不编些假话或找个借口寻求她的帮助?雪儿自幼和慧合得来,她们俩是无话不说的,慧和雪儿虽说是姑嫂,可她们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想到这里雪儿躺不住了,她决定立刻回娘家和嫂子一起计议,以便拿好主意。 t`Kbm''d[ 雪儿的嫂子一切都很顺意,可她也有烦心的事。这几年她老是小产,还没抱上孩子。如今她又挺着肚子,走路不敢大步走,连说话也细声细气。在慧嫂看来仿佛一个喷嚏就会使孩子流产似的,因此她多是躺在床上保胎,金贵得很。这天,她正躺在床上看古戏文,耳边听到雪儿的声音,她想是什么事让雪儿竟没有通知自己就回来了?她正要坐起来,雪儿一掀门帘子就进屋来了。雪儿匆匆走到床边挨着嫂子坐下说:“我有个急事找你商量,乡里本家有个婶子守着寡,不意被强人所害,如今怀有身孕。她家里无依无靠的,求我帮助她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她会再找人改嫁。我看她怪可怜的,想帮她一把,却找不到适当的去处,嫂子你也想想看,多个人多条路啊。”慧平时乐施好善,肯帮助人。现在她想做些好事,可以保佑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于是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对雪儿说:“我有个表姑,早年嫁在一个偏僻的洲渚山乡。表姑也是年轻守寡,身边有个男孩才十来岁。你按我提供的地址去找她,看看那个地方好不好,也看看她肯不肯相帮,然后再做决定吧。”雪儿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便告诉慧不要惊动任何人,说完她又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 t`Kbm''d[ 雪儿是平足,身体强健,办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当晚她把家事托付停当,天刚蒙蒙亮就动身前往表姑家。这时还是早春二月,她走出了一身汗,好容易到了江边。这个自然村一面依山,三面环水,必须坐渡船过去。还好小船很快就来了,当小船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在江面上行进时,雪儿觉得冷了,赶紧穿上脱下的外袄。不知是这几日没睡好,还是刚出月不久操心劳累所致,竟晕眩起来。她正哇哇呕吐着,艄公大声对她说快到了,准备下船。上了岸还得走一段路,到达时正赶上吃午饭。表姑是个中年妇女,清清爽爽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家虽是农户却也干净宜人,做的饭菜吃起来很香,雪儿可能饿了吧。他的孩子竹根很机灵,看牛、打柴、种地样样都行。表姑在家里养些家禽家畜,种菜、做饭洗衣,小日子也过得去。饭后雪儿要求表姑带她四处走走,借机和她商量正事。表姑带着雪儿在附近溜达,雪儿边走边和她喁喁私语。表姑认真听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她说:“我们这儿虽然偏僻倒是很清静的,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带她来吧,我也多个伴有人说说话。你有空也常来走走,到玉瑶临产那时你最好要来小住几天,遇事给拿个主意,这样行吗?”雪儿一口答应下来,递给表姑一大包的银钱,说是给玉瑶作为生活费用,也贴补些表姑家用,请她笑纳。雪儿心里惦记着孩子,怕回去迟了走路不方便,赶忙告辞上路。表姑也客套一番,送她到渡船边。雪儿觉得这里山青水秀空气清新,似乎与世隔绝,果然是个好去处。她这么想着,心里自然很佩服嫂子的眼光感激嫂子对她的恩惠。 t`Kbm''d[ 一回到家,雪儿就打发马乐送信给玉瑶,把这些情况以及自己做出的安排都告诉她。因为玉瑶的母亲前些日子生病,她正在娘家服侍老人。雪儿觉得到时玉瑶从娘家去表姑家,反而来的更方便,谁也不会在意玉瑶的去向,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那山乡住下。这时,雪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已经非常的疲惫,终日头昏脑胀的,再加上前些日子又受了风寒,所以一连病了好几天。 t`Kbm''d[ 雪儿在病中想到近年发生了这么多烦心的事,事事都得自己支撑着。而自己的伤痛又靠谁来安慰?纵是有泪也得往自己的肚里咽。如今是为人妻、为人嫂、为人母,奈何?回想起做女孩时的快乐时光,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伤,她捂着被角哭了一夜,哭湿了几条的手帕还不敢出声,一是怕惊动小叔和珂珂,二是怕被外人听见笑话。大白天里她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哭也只能背着人在夜里哭。这颗心人人都觉得很坚强,谁能知道坚强只在于外壳,内在其实是多么的脆弱啊!马逸倒好,自己做下的事可以一走了之,把这难为的事都留给自己,一切都让自己去承担,难道都是自己的过失了?想着想着心里很不甘,便又抽泣起来。夜深人静,家里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哭声,知道是雪儿受了委屈,只是因何缘由不是很清楚罢了。大家暗地里都同情、佩服雪儿,因此很听她的话,都不给她添烦。 t`Kbm''d[ 谁知雪上加霜,雪儿情绪刚稳定一些,她娘家来人,说她的父亲早起出恭中风了,让雪儿马上回家探望。雪儿看到父亲时,他微微的睁开双眼,嘴角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滚下来。雪儿紧紧抓住父亲的双手不放松,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下。不一会儿父亲咽了气。大家都不敢放声哭,因为陈老太太久病在床,少夫人还得保胎,都不能受惊。雪儿的二哥二嫂去了内地,分店要运转鱼干生意,马逸上京城办事未回,便分别寄信去让他们快点回来。父亲的后事都由大哥一人主持,好在雪儿也能为之分忧一二。雪儿的奶奶虽然久病,可老人家的耳朵灵着呢,这样的大事怎么瞒得过她?她一口气上不来,也就过去了。因此,雪儿兄妹安葬好父亲后又送奶奶上山,家里真是够乱的。 t`Kbm''d[ 这几桩事接连下来,雪儿 整整瘦了一圈。马逸不在家,雪儿干脆在娘家暂住,一来可以陪陪母亲,二来可以和嫂子做伴照料照料她。雪儿想到自己的命运像是在滑坡,以后过日子都得靠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掏出绣帕把眼泪抹个不停。雪儿由此想起玉瑶和表姑,不知她们近日可好?过些日子自己也得去探望探望了。接着再把自己的遭遇和她们做个比较,觉得她们比自己还可怜许多,因此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做女人为什么这么难啊!” t`Kbm''d[ t`Kbm''d[ t`Kbm''d[ t`Kbm''d[ 9. t`Kbm''d[ 日子过得真快,眼看清明节到了,马逸才风尘仆仆的归来。他运回一大堆的货物,看来生意做得挺顺手。他带回许多雪儿爱吃的糕点、京果。可是他的脸色青黄神情疲惫,很是憔悴,雪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马逸在年初病刚好就出了远门,这山山水水的长途跋涉、做生意的劳心劳神也真不容易。再则古时交通闭塞,信息流通很慢,造成他对家小牵肠挂肚,受尽煎熬,一回家就病倒了。常言道:在家日日好,出门处处难啊! t`Kbm''d[ 马逸不在家,雪儿想他、念他、怨他、恨他,巴不得他马上回来狠狠的把他责备一番。如今马逸真的回来了,雪儿看他如此的瘦弱,怨恨早已扔到爪哇国,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哪里还舍得责备他?雪儿先服侍他漱洗,再备好为他接风洗尘的家宴。马逸见郎中来了,勉强吃了几口便请郎中就诊,医生给他开了处方,说是劳累过度,需要很好的调养。雪儿亲自去抓药、亲自生炉子熬药,对马逸真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晚上,雪儿服侍马逸喝过药,让他躺下歇息,自己则秉烛到各处巡视一番,再关照一下乳娘和婴儿后才回到屋里。她给马逸端茶送水,给他热敷、推拿,一夜没得合眼。第二天一早,马逸喝点粥后坚持要和雪儿一起回她的娘家。他们坐着轿子,挑夫挑着一担的礼物去向岳母问安,到了府上,给去世的老太太、岳父上香烧纸。然后他们再回到自己的祖墓上坟,这样操劳了一天,马逸彻底垮了。雪儿吓得手忙脚乱,现在她最担心的是马逸的健康,还有什么会比这更重要?请来的医生说马逸长期劳心伤神,饮食起居失调,病弱之躯怎能经得如此折腾?他叮嘱说马逸需要长期的细心调理、好生将息才能恢复正常;绝对不可以再让他继续操劳、也不可以再受刺激,要好好的保养贵体才是。送走了医生后,雪儿又是抓药、熬药,事事亲为,无微不至。这样过了十几天马逸的病才有了起色。雪儿每天起早摸黑的操劳,马逸越发觉得对不起她,越发愧疚,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他没有勇气面对雪儿,二人相处时多是沉默,独处时常常偷偷流泪。马逸很想知道玉瑶的情况,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开不了口问雪儿,雪儿也不愿提起。这天,雪儿又帮他上街去抓药,马逸趁机把弟弟叫来询问,打听玉瑶的下落。马乐告诉他:“嫂子已经把玉瑶送走了,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哥哥你不要操这么多的心,嫂子不会亏待她的。有什么事大嫂自会安排,凡事由她做主吧,你尽管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他们兄弟在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回来了,她隐隐约约听到马逸在打听玉瑶,突然记起她怕是要生了吧?自己和表姑还有个约定,还说到时会去帮几天忙的。这一阵子,因为马逸生病把自己都弄糊涂了。她想,眼下自己是走不开了,千万不可失信于人。目前看来断无万全之策,也顾不了许多。于是她匆匆忙忙去找乳娘,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觉得乳娘这个人很可靠,便打发她到表姑处帮忙几天,再向表姑转达自己不能践约的原因。雪儿把这一切都料理停当,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好在马乐很勤劳也很体贴她,很多事都在默默的关注、尽力而为,确实助了她一臂之力。雪儿在感激小叔的同时,想到该帮他说个亲事了,趁着这时马逸在家养病,给他提个亲是再好不过的。 t`Kbm''d[ 这样又过了几天,马逸可以下床行走几步,如雪才把心放宽,可又惦记着乳娘怎么还没有送来消息呢?她在炉子里添点炭后,就跑到门口去张望。她望了望,没见人影,心里又记挂着那药不能熬的太久,于是又倒回来。雪儿看看药差不多熬的可以了,便弯腰去提起药罐。正在她向碗里倒药的时候,乳娘出现在她的身后。雪儿又惊又喜,向她打着手势,压低声音问:“生了吧?是男还是女?”乳娘天生大嗓门,心里一高兴便大声的对她说:“生了,是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太太您不要牵挂,表姑待她可好呢!”雪儿瞪了她一眼说:“叫你不要大声说,还这么嚷嚷,要是被他听到怕是又不得安生了呢!带去的钱给她了吧?”乳娘说:“太太放心吧,我都照办了。表姑说您不必一直寄钱给她,您已经给的很多了,她家的日子因为您的支助过得好多了。再说玉瑶和她合得来,也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玉瑶不放心的就是她家的老娘,恳请太太能给予一些关照。表姑说请您有空时下去一次,为玉瑶母子的将来再想想办法。”如雪嘴里“嗯”了一声,耳边似乎响起了马逸唱的戏文片段:“苦哇......这才叫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人的命运啊,总受上天的捉弄。”她这心里一动,那眼泪便扑簌簌的滴了下来。乳娘慌了手脚,大声说:“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雪儿回过神,强打起精神说:“我没什么,只是辛苦你了,你先歇歇去吧。” t`Kbm''d[ 雪儿把药端到马逸床边,见他正怔怔的发呆,心里便明白马逸可能是听到了自己和乳娘的对话。她轻声的唤他把药喝了,马逸喝过药把碗递给雪儿,就势把雪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着。雪儿轻轻的推开他,马逸羞恼得很,流着泪对她说:“我不是人,我的罪孽深重,我不该给你带来这么多苦难。都怪我不好,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让我去死吧!”雪儿噙着泪对他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前你的身体要紧。你忘了医生的话了不成?”马逸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您了,待我来生做牛做马再来报答您的恩惠。”雪儿想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看来你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说话,我不妨再告诉你,玉瑶母子都平安。这件事既然交给了我,请你相信我会处理好的。你不必因此而太过自责,应该高兴才是。先前你在病中我也不好说,既然已是如此,倒不如我把话与你说个明白,这一切都权当是一场噩梦,你不要老惦记着。我呢,自然不会和你们计较,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你呢,做人要懂得深浅,你有妇,她有夫,且还碍着辈份这一层,知道是无望的事就彻底把它忘了吧!你冒着天下人之大不韪、冒着身家的性命又何苦来着?为了这件事,我劳心劳力,钱也花去不少。往后你千万不可如此。你若是不听我今天说的这番话,再惹出什么麻烦事来,那才真的是辜负了我,我也不会再理你,一切的后果你自己去承担,休想我再来帮你了。”马逸羞愧难当,心想雪儿真是女中丈夫,如此深明大义,说的话句句在理。她能不计前嫌对自己体贴入微、轻言重语甚是难得。现在她和自己相处,像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总是若即若离。她嘴里说不会计较,内心定会怨恨自己。原想向她致歉示爱,可眼下自己是如此的龌龊,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她面前?想想她因为自己受的委屈和痛苦,也于心不忍,又紧紧的握住雪儿的双手说:“瞧,你的手都变小了,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罪,可知我也心疼?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切都听你的,绝不让你再受气。我会好好爱你的!”一边说着,一边模仿戏剧里的小生把长衫轻轻一挪,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说:“愚夫这厢有礼了!”雪儿羞红了脸,慌忙把他扶起,嘴里说着:“看你这样,这成什么体统?”如雪立即把夫君扶到床边,让他坐下,接着对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便的就跪下了?我只想让你像像样样的做个真正的男子汉,能立于天地之间,何曾想要你如此作为?”马逸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真的不恨我?”雪儿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那可得看你今后如何待我,如何做人处事了?”说完,她轻轻的松开马逸的双手,转身出去了。 t`Kbm''d[ 马逸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甚是无趣。想想自己的身体已基本康复,与其这样在家呆着,还不如上京城去处理那堆商务。因为自己病了这些日子,把许多事都给耽搁了。他便悄悄地收拾了行装,拿来纸笔给雪儿留言,趁她不在家就匆匆的上了路,他想让时间来修复留给雪儿的这道伤痕。雪儿从外面回来,不见了马逸,看到桌面上有封书信,赶忙拿来一看,才知道他已经动身上京了。马逸在信里说因这场病,连累了她不浅,因玉瑶母子的事欠她的情甚多,自己无以回报。又因为商务繁忙,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心里焦急怎么能躺得住?所以马上离家去京城,家中的大小杂务让马乐来打理。还说雪儿这阵子为了他瘦损不少,要雪儿带着珂珂回娘家,与她的母亲、慧嫂作伴,得以好好休息。要保养好玉体,等他回来团聚。 t`Kb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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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10. t`Kbm''d[ 雪儿发现马逸不声不响的离她而去,想到他的病还没完全痊愈,后悔和他说多了。这个冤家啊,怎么这么烦?她不知是爱怜还是怨恨,放声大哭了一场后终于也病倒了。马乐按照哥哥的吩咐把大嫂、侄女连同乳娘,一块儿送回嫂子的娘家,让嫂子好生养病。雪儿怕惹母亲伤心,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慧知道她的心里是多么的苦,很同情她,没事时总陪着她闲聊。慧快临产了,有雪儿在身边自然高兴。她们姑嫂同眠,说说笑笑、互相照应。一家人相处的很和谐,这浓浓的亲情替雪儿排遣了不少的心酸和孤寂。陈老板去世后,生意萧条了很多。陈家先是关闭了钱庄,再把海鲜批发贩运的工作一分为二,雪儿的长兄负责购买加工 ,次兄负责贩运批发。因此雪儿的二哥定点在内地,他把家也安在那里,只雇工来往运输。马逸长期不在家,雪儿把父亲送给自己的店铺交给大哥去经营,由马乐关照家务兼在店里打杂,自己拿些股份。只是马逸这一走,把马乐的亲事给耽搁下来了。没过多久,慧也顺产了一男婴,举家欢乐。随着收入的减少,开支的增加,必须节约过日子,所以慧的月子不再请人,便由雪儿和乳娘帮助料理。雪儿因为生活的环境变了,身心随着放松不少,人也渐渐显得鲜润些。这天接到马逸的平安信,说他在京城开张了一家具有家乡特色的漆器古玩杂货店,一切也还顺意。请雪儿保重玉体带好珂珂,不要替他担心。因为万事开头难事情繁多,估计一时也回不了家。他还说以后打算把雪儿母女接来北平,合家团聚、共同生活。 t`Kbm''d[ 雪儿刚松了口气。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马乐带着竹根来找雪儿,看他们那紧张的样子,雪儿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果然不出所料,说是昨天傍晚,玉瑶拿着一篮子的衣服到江边去洗,好久不见回来。表姑和竹根分头去找,找遍了整个村庄也没发现踪影。只看到江边还放着一篮子的衣服,有人说看见她坐船逃走了,有人说可能被人抢走的,也有人说是失足落水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村里会水的几个男人沿江搜索,也没打捞到尸体。他们说,无论是投水还是落水,时间过了这么久,尸体也会随着潮水流到海里去了。雪儿心里想她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有表姑母子与她作伴也不孤单,何况眼前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儿?所以出逃和投水估计是不可能的。听竹根说她在这之前情绪很正常,临走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很有可能是被她的哥哥强行接走、或者被海盗抢走;也有可能是她一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总之玉瑶的失踪成了一个谜。 无论大家怎么说,这件事总是让雪儿揪心得很。雪儿和嫂子打个招呼后,急匆匆的和竹根往洲渚赶去。 t`Kbm''d[ 雪儿到了表姑家,她看到表姑抱着小孩焦急地等着自己,那小孩健康可爱。雪儿马上把孩子接过手来,仔细端详他,长相挺不错,更觉得这小儿可怜,如何来安置他呢?如今自己带着珂珂和乳娘还寄居于娘家,嫂子慧刚添个新生儿,都得靠自己给予照料。做人要知趣,不能太难为别人。虽说娘家人待自己不薄,也不能给他们添乱。很明显,这小孩是不能把他抱回家的。雪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决定让乳娘到这里带他,看看他的母亲是否会回来?珂珂已经会走路了,自己可以兼顾她。雪儿暂时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她想:走一步是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t`Kbm''d[ 马逸京城的店铺开得红红火火,可是身体恢复得不是很理想,晚上睡一觉醒来总是满头汗,内衣都湿透了,人也提不起精神。夜深人静,他想到了雪儿的体贴入微,要是这时她在身旁该有多好。平日自己总忙着做生意,顾不了这许多事,哪有闲工夫请医生、抓药熬药?他情不自禁的长吁短叹,辗转到了天亮。店里有个本地的老伙计是个鳏夫,以店为家,马逸很看重他的为人。老伙计发现老板有心事,还带着病,心里也很不安。早晨他见马逸起了床,就过来问候。他说:“马老板,看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别太累了。出门在外的人要注意身体,这店里我帮你照看着,你还是去找个中医看看,身体要紧啊!”马逸在老伙计的催促下去看中医,老中医对他说:“你是因为体虚导致了盗汗,盗汗要悉心调理注意休息,否则后果严重。”马逸想这生意才接手上道,放弃不得,雪儿目前也不可能来京。想来想去,惟有把马乐叫来帮忙,可供跑腿、打理杂务,也能助上一臂之力。于是,马逸连夜修书托人捎去。雪儿接到信,马逸在信里说一切都好,请她不必担心。只是诸事繁杂,自己一人忙不过来,要让马乐前来帮忙。因此,雪儿干脆把夫家上了锁,打发马乐进京,自己带珂珂在娘家长住,帮助照料生病的母亲和小侄儿。 t`Kbm''d[ 马乐好容易到了京城,看到兄长脸带病容心中老大不忍。他生性憨厚,对他哥哥说:“我们还是回家吧,一家人在一起多好!你身体不好还瞒着大嫂,你再这样带病撑下去是不行的。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嫂非责备我不可。要是病倒了,这山高水远,只怕你走也走不回去。”马逸说:“你这小伙子懂得什么?我这一步走错,就好比水泼出去收不回来了。好在有你肯全力帮我,谅必问题不会太大。这里的生意好做,正在发展,放弃了可惜。再说我有何脸面回家?不要说我对不起你嫂嫂,即使我回了家,也没有两全之计,那又何必呢?万一玉瑶母子的事情败露,那不是好对付的,非被人打死不可。我这样躲得远远的,山高皇帝远,将来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拿我没什么办法。我们还是在这里打好根基,以后再把你的嫂子和侄女接来,不就一家人团圆了吗?”马乐觉得哥哥的话有理,便不再劝他,心里想着只要照顾好哥哥就好。接着兄弟俩又拉些家常,马乐说:“嫂子和侄女一切都好,家里的门锁上了。嫂子把乳娘和女佣都辞退了,节约过日子。大嫂除了自己带珂珂,还要照顾她生病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小侄儿。”马逸问:“玉瑶母子怎样了?”马乐见问,心中很不高兴,他想我连乳娘的去向都瞒骗了,装着不知道不如把事说绝了,断了他的念想岂不更好?便回答他:“我听说玉瑶背着小孩去江边洗衣服,母子都不见了踪影。”马逸心中一沉,马乐心中一喜。马逸想到虽说生死由命,但这样的结局总是不爽,暗自神伤。他觉得很失落,心里也有几分对雪儿的怨恨。马乐得意得很,他想这下好了,长痛不如短痛,让哥死了这条心,再也不会给嫂子添烦了。马逸复杂的内心世界,哪是马乐这个毛头小伙能够理解的。 t`Kbm''d[ t`Kb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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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t`Kbm''d[ t`Kbm''d[ 11.
t`Kbm''d[ 一日,如雪和嫂子逗着小孩玩,慧说:“那个小男孩你什么时候让乳娘带上来给我瞧瞧。”雪儿说:
t`Kbm''d[ “他母亲出事那时我本想带他回来,让乳娘照料他,可又怕拖累了你们。既然嫂子开了口,我就捎信让乳娘
t`Kbm''d[ 把他抱上来。”慧说:“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他娘出了事,那地方也不安全,还是
t`Kbm''d[ 先抱回来,再设法找个安全可靠的去处。”雪儿见嫂子今天心情好又善解人意,便说:“你从小看了很多书
t`Kbm''d[ ,学问比我好,你给他取个名吧!”慧说:“你这么抬举我,我就不推让了。既然他无父无母,我们收留了
t`Kbm''d[ 他,就让他跟我们的姓吧。”雪儿说:“好的。”慧说:“他比珂珂小一岁,属龙的,乳名叫龙弟;你属马
t`Kbm''d[ ,嫁的马家,大名叫陈子骥如何?”雪儿赞同说:“好的,就这样吧。”慧说:“希望他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t`Kbm''d[ ,好让你再生个男孩。”雪儿脸一红说:“嫂子你说到哪里去了?这名字你取得好,只是你又拿我开玩笑了
t`Kbm''d[ 。”慧说:“岂敢、岂敢!”姑嫂俩嘻嘻哈哈的逗笑声,惊动了卧床的陈夫人,陈夫人问:“你们今天什么
t`Kbm''d[ 事这么开心,快扶我起来,让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好一起说说话。”于是三人在院子里继续聊谈,慧便
t`Kbm''d[ 把龙弟的事说给她的婆婆听。老人眉开眼笑地说:“你们做的是好事,行善积德是我们陈家的传统。如果不
t`Kbm''d[ 是家道中落,你们眼前都有了小孩、我又病病恹恹的,收养他就不会成问题的。先把他抱回来给我看看,以
t`Kbm''d[ 后的事到时再说吧。”姑嫂俩见老人家开了口,自然很高兴。
t`Kbm''d[ 第二天的傍晚,乳娘抱着龙弟回来了。陈老夫人和慧仔仔细细的端详他,都夸这小孩长得俊,决定把
t`Kbm''d[ 他留下,一家人都很喜欢。珂珂看到又多了个小弟弟更加开心,用小手抚摸他咯咯地笑着。此后,这几个妇
t`Kbm''d[ 道人家齐心协力打理家务,看管小孩,服侍老人,空闲时一起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眼看又要过
t`Kbm''d[ 年了。乳娘对雪儿说当家的捎来口信,让她这个月底支了工钱回家过年,明年不打算让她再来帮佣,说她的
t`Kbm''d[ 儿子满了四周岁,得用心管教了。这下雪儿又犯了愁,母亲的病越发重了,生活不能自理,得有个专人伺候
t`Kbm''d[ 着,慧嫂从小娇气且体弱,还得靠自己协助她,还有这三个小孩也真够头疼的。眼看除夕将至,还要打算年
t`Kbm''d[ 关的琐事,真是够烦的。乳娘深知雪儿的难为,便私下对她说:“如果太太信得过我,就让龙弟继续跟着我
t`Kbm''d[ ,只要他到我的家去,我就可以照顾他。”雪儿听她这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觉得这样处理,对任何一方就目
t`Kbm''d[ 前来说都是适宜的。雪儿趁着这时乳娘还在家里,让她照看小孩,自己赶紧回马家去拾掇拾掇,以便马逸兄
t`Kbm''d[ 弟回家过年。
t`Kbm''d[ 一天,隔壁家的婶婆笑嘻嘻的跑进来对她说:“大嫂啊,你快到大门外看看吧!那里有一对从下江来
t`Kbm''d[ 的父女,那个男人说要卖了他的女儿,好回家给他的儿子娶媳妇呢。早有好事的人告诉她的父亲,说你家的
t`Kbm''d[ 马乐还没娶上媳妇,又说你是个菩萨心肠,把他的女儿卖到你家,是再好不过的。他们已经到你家的门前啦
t`Kbm''d[ 。”雪儿赶忙出门瞧去,果然看到门外围了一些人,大家见如雪来了主动让开。雪儿走近一看,那闺女有十
t`Kbm''d[ 五六岁吧,长得还周正。虽然她破衣烂衫,脸色发黄,但个头不太矮小,她第一眼就看上了。雪儿看她垂眉
t`Kbm''d[ 低眼站着,老实巴交的,心里很可怜她。雪儿想先把她买下来再说,一来省的她四处流浪,二来也可救她父
t`Kbm''d[ 亲的燃眉之急。她想这么大的闺女了,如果碰上了坏人或被卖到不好的人家,那就遭殃了。再想想自己家的
t`Kbm''d[ 马乐,因为家庭缺乏根基,他人又太过老实,一直没说上一门好亲事。现在家庭虽说不宽裕,能这样给他找
t`Kbm''d[ 个配偶成个家,也对得起婆婆临终的嘱托。只是这两个都是闷嘴葫芦,若是有一个更灵巧些的那该有多好!
t`Kbm''d[ 她转念又一想,他俩彼此这般的也许还更般配,姻缘的事是说不清楚,都是命里注定的。世上哪有十全十美
t`Kbm''d[ 的事?于是她开口问来人需要多少钱?那男人打了个手势,雪儿看明白了,二话不说就往屋里走。
t`Kbm''d[ 不一会儿雪儿来了,她把绣帕包着的银元递给那个男人,压低声音对他说:“这里是十二块大洋,多出
t`Kbm''d[ 的这两块,是我加送给你作为彩礼的,往后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吧。”女孩的父亲点过钱,千恩万谢后与他
t`Kbm''d[ 的闺女泪别。那闺女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洒下来。雪儿陪着她一起落泪,围观
t`Kbm''d[ 的人有的叹息着,有的说:“快跟大嫂进去,别哭了!你这是找到好人家了,闺女你还是有福之人呢!”几
t`Kbm''d[ 个妇道人家议论着,说这年头人和牲畜一样的不值钱。有的人家只用一麻布袋的地瓜干就换到了一个童养媳
t`Kbm''d[ 。大嫂为人厚道,出手大方着呢!这闺女命相不错,算是她们妯娌的前世缘分,也不枉了马乐总帮他嫂子一
t`Kbm''d[ 场呢。雪儿把女孩领进家门,烧水给她清洗,拿出自己出嫁时的衣服给她先换上。接着雪儿帮她梳头,她边
t`Kbm''d[ 梳着边问她的姓名,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就没给个好名字,因为是母亲生的第
t`Kbm''d[ 二胎女儿,家里人便称自己为二妮。”梳洗穿戴好后,雪儿再细细打量她,越看越合意,越看越称心,就等
t`Kbm''d[ 着马乐回家,好让他们圆房。
t`Kbm''d[ 家里有了二妮也没那么冷清,这二妮人实在,手脚也很勤快。雪儿平日和她有说有笑的,她们把诸事
t`Kbm''d[ 都打点停当后,雪儿带二妮回自己的娘家。娘家人凡是见过二妮的,都夸雪儿有眼光。等到她们把年关该预
t`Kbm''d[ 备的食物、该做的事都准备好,乳娘便告辞回去了。乳娘回去后,如雪雇个临时的女佣来协助慧,这才和珂
t`Kbm''d[ 珂、二妮高高兴兴地回夫家,眼巴巴的盼着马逸兄弟俩回来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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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马逸在京城的生意场上结识了一个老乡,和他做了朋友。这个人名字叫林永青,长相俊美,言谈不俗。永青本是富家子弟,是家里的独苗。他从小就聪明多情,待人彬彬有礼,很受父母和亲友的宠爱。
t`Kbm''d[ 永青十八岁那年正月,乡镇来了一个越剧戏班子。因为是假期,他去看了几场戏,看得非常入迷。这个戏班子里有个江浙的女主角,年龄和永青不相上下,演的《孟丽君》获得满堂彩。永青恋上了她,整天像失了魂,书也不想读,饭也不想吃,坐立不安。每天巴不得马上天黑,好去戏园子里看她。家里的人起先不在意,认为年轻人好玩,可是越来越觉得不正常,他终日是寝食难安心不在焉。他父亲看出他这是情窦初开,害了单相思。父亲把他叫来,狠狠的教训了一番,不让他再上戏园子。这个戏班子演了几出戏后要走了,永青听到这个消息,不顾一切地到戏班子里找戏老板,要求自己要跟着戏班一起离开。戏老板说他不会唱戏、演戏,跟着戏班干什么?一口拒绝了他。
t`Kbm''d[ 熟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父母,他的父母和亲友苦口婆心轮番规劝,可是他置之不理,气得他父亲把他关起来。可是他竟然带着平日积攒的银钱,撬开窗户只身逃出来。逃出来后紧追戏班子,追上后非要跟着他们不可。戏老板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丢在半路,心想让他吃了苦头,自然就会醒悟,不必和他多说。永青也不计较,全心全意的为戏老板卖力打杂,只要求能给他提供一个安身之处,同意他跟随着他们就心满意足。戏老板见他这么痴情,不好意思再拒绝他。因为永青出于自愿,所以干起杂活很勤快。大家想到他在家里是个娇少爷,哪里要干这些活、要受这些苦?因此都被他感动了,也愿意提供他吃喝睡卧,作为劳动报酬,只要他不嫌弃就行。晚上他们在台上演出,永青就买些糕饼、瓜子、果点用特大的盘子装着顶在头上,在戏台下的戏场子兜着圈子叫卖,边卖边看台上的戏。只要是那个女主角出台,他便目不转睛的看,嘴里也忘了吆喝。那个女主角虽然年龄不大,可也见过世面,对他的痴情很理解,和颜悦色的劝他回去读书。永青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你不要劝我,我已经豁出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愿意跟着你,能每天看见你我就很满足了。”那女孩也无奈,只好随他的便。
t`Kbm''d[ 日子一天天过去,永青也明白自己是患了单相思,但是他就这么无望地爱着,不要求女孩回报他什么。他就这样跟着戏班子江南江北的流浪,也练出了些身家本事。他在戏院里做的小买卖居然做的很顺手,就在江浙一带买了个小店面,开了个食杂水果店。戏班外出时,他雇个伙计看管,自己跟着戏班走。戏班安定下来时,他就在店里经营。他把所得的一半钱财,都花在他热爱的女孩身上,另一半自己积攒着,吃住照样在戏班里。时间久了,戏班的杂务他了如指掌,戏老板也少不了他,师兄弟、师姐妹和他都相处得很好,不但不歧视他,反而很尊重他的为人,他也自得其乐。后来他打听到家里的父母被他气得晕倒,把所有的家产都贡献给了寺庙,写下文书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t`Kbm''d[ 永青就这样生活了几年,那女艺人年龄大了,对他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一个本也多情的女孩怎经得起他这长期的死缠硬打,终于答应嫁给他,和他做了夫妻。婚后的她当然不用再唱戏,正儿八经的在家里当起少奶奶、相夫教子。为了将来能生活的更好,他们来到京城。永青在天桥下开了一间小店,在店里结识了马逸。马逸身在外地,好容易才遇见老乡自然是很激动。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倍感亲切。他们这样一来二去的交往,惺惺相惜,做成了知心的好朋友。
t`Kbm''d[ 这天,马逸又到永青的店里和他闲聊,他们谈到了水果生意。永青说:“我听说台湾的水果又多又新鲜,且价格低廉,朋友对我说这宗生意很好做呢!”马逸说:“我们何不结伴去那里一游?”永青说:“对!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还没有到过台湾,借此机会我们可以到那里观光,又可以了解当地水果的行情,真是一举两得啊!”这两人称兄道弟,一拍即合,便约定过完除夕后动身前往。马逸经永青这一说竟动了心,回来后把店铺托付给当地的朋友,和马乐一起打点了行装,立即打道回府过年。
t`Kbm''d[ 他们到家时已经是过小年了。兄弟俩见过二妮后,马乐高兴的只会傻傻的笑。马逸看到雪儿把家务操持的这么好,买回的二妮人又勤快、又善解人意,非常佩服如雪的能干。珂珂天真活泼,正是逗人爱的年纪,一切都显得这么惬意,马逸的脸上才有了淡淡的笑容。因为马乐从小失去双亲,以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眼下时间很仓促,婚事也就不讲排场。一家人立即风风火火的办喜事。置了十来桌酒菜,请了大小亲戚朋友,乡里乡亲热闹了一场。马乐高兴的合不拢嘴,雪儿这个大嫂对他来说,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简直是他心中的女神、家里的一尊活菩萨。
t`Kbm''d[ 一家五口人欢欢喜喜过个年,马逸除了和珂珂逗乐以外,便一心一意的收拾行装,准备去台湾走一趟。雪儿知道他内心的忧伤,虽然他尽力的掩藏,也逃不过雪儿的眼光。雪儿想自己既然无法替他排解分忧,也只得顺其自然。马逸的身体情况,她向小叔打听明白,知道他健康状况不佳,还留有病患,便不顾他烦不烦,只对他的病情关切。于是雪儿千叮咛、万嘱咐要马逸爱惜身体,说是健康最要紧。另外还给他买来一大包的中药,让他带上。无论雪儿怎么努力,怎么体贴,马逸总是淡淡的,嘴里“嗯、嗯”着,不以为然。
t`Kbm''d[ 一转眼到了正月初五,林永青找上门来了。马逸把家事一股脑儿都交给雪儿,让她全权处理。嘱咐马乐小两口要听他大嫂的话,多多帮助她打理家务,看管好侄女珂珂;要马乐多给他寄书信,对这个家多费点心,自己有事都会和他联系,要求马乐随叫随到。马乐不停的点头,他唯恐嫂子伤心,尽量不多说一句话。虽然离别对雪儿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这次的离别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因为是新年正月才开个头,她不愿意失礼。她强忍着悲哀,不让自己哭出来,依依不舍的相送。雪儿读得懂马逸的内心,马逸的不幸以及所受的委屈,自己何尝不是?自己能够默默的承受,努力做到无怨无悔,可马逸是否也能做到呢?自己的悲伤和不幸、自己的一片苦心,他是否都能给予理解和宽容呢?看来这是很难说的,因为她感觉到了马逸的坚忍,他目光里的冷淡。马逸只对她点点头,说了声:“回家吧,珂珂在等你。”就头也不回的和永青肩并肩的大步走远了。雪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呆呆的站着,转过身去还几次回过头来看他,总不见马逸回过头看她一眼。这时,她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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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老话说:夫走千里妻牵挂。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任凭如雪心中再痛苦再无奈,她对马逸的这份夫妻之情如何剪得断?受苦受累、悲伤委屈也只能是逆来顺受。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是能够强求的,尤其是感情半点儿也勉强不得的。在这样的情境下,不能不让雪儿想到这是冥冥中自己的宿命,此生该当受此煎熬。这种的苦痛,在自我不能排遣的情况下,精神上难免会对神佛寄托一份殷切的期望,期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林默娘来抚平伤痛,拯救自己的心灵困惑,至少要修个来生。雪儿在马逸离家后,把家以及珂珂交给马乐小两口照看几天,自己回了娘家。如雪第一次从寄存在慧那里的私蓄里取出一部分财物,邀慧嫂作伴前往鼓山脚下的一个庵堂。她们找到女庵主,慧代她说明来意,向小天后庵捐赠了钱财,请求庵主允许让雪儿当一名女施主,获取可以自由进出庵堂,必要时给于居住的权利。当然,再回想雪儿弥月时那个看命相先生的话,也许有些道理,也许是个巧合吧。
t`Kbm''d[ 这个天后庵的庵主是表姑那一带洲渚的人,她原本也是富人家的小姐,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和雪儿有相似之处。她出嫁后不久,夫君便撒手而去,留给她一个遗腹女,现在有七八岁了,她带在身边。庵主守寡时还不满二十岁,命运对她是很残酷的,她注定了要守一辈子的寡。好在她家里有的是钱财,她的父兄为她建造了这个小天后庵,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带着女儿在这里吃斋念佛,带发修行,就是不允许改嫁,她也没有这种念头。庵主为人慈善,和雪儿很投缘;她在家里排行第七,比雪儿年长几岁,因此雪儿喊她七姐。此后雪儿是苦是甜,有事没事,除了回娘家便是上这庵里和七姐作伴,有时小住几天,有时住上几个月。七姐的女儿名叫珏,比珂珂大几岁,蛮聪明伶俐的,两个小女孩也合得来,就像亲姐妹一样。雪儿到了庵里身心非常放松,她和七姐晨昏一起念经,一起种菜;晚上一起纺纱织布,边做事边聊天,雪儿仿佛回到了童年,精神得到了暂时的慰藉,也暂时忘了自己的伤痛。
t`Kbm''d[ 一天,表姑派人送来了一张的请帖,原来他的独生子竹根,和他青梅竹马的童年伙伴结婚,请吃喜酒。雪儿带了七姐母女一起去,送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第二天七姐就带雪儿到她的娘家拜访,她的娘家人待她很热情,将她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她们俩有着共同的命运,相遇相知,结拜了姐妹。
t`Kbm''d[ 马逸和永青坐船到了台北,初来乍到什么都很新鲜,到处闲逛了几天,暂时也排遣了郁闷。他们找了小巷里的一家小旅社住下,因为旅途的劳累没有得到休息,又到处乱走了一通,马逸那不争气的身体支撑不住了,晚上又开始盗汗。记起雪儿给自己带来的中药,去炖了一包服下。
t`Kbm''d[ 第二天一早,永青说还是去诊所看看更好,便陪他一起去看医生,然后到中药店去抓药。他们抓了药后正向门外走去,迎面走进来一位非常秀丽的姑娘,年约十七八岁。轻轻盈盈,娉娉婷婷,犹如出水的荷花。他们俩都看呆了,觉得很久都没见过这么秀气的人儿了,气质是如此的不凡!仔细观察,她的衣着素净,温婉雅丽,带几分的冷艳。不像如雪那样的白净华美,不是大户的千金;不是玉瑶那样的楚楚动人,不是小家碧玉;也不同于永青夫人的清丽风韵,不是风尘中的人。他们在猜她是何许人?只听得伙计和她说:“你爹又病了?正月里天气冷,要注意保暖,不要领他上街,外面风大。”只见她眼里含着泪,晶晶莹莹的,低声说:“是的,他的老毛病又患了。这药钱能不能再拖欠一时?”伙计说待他问过掌柜,看看行不行。过一会儿,伙计过来和她说:“琛姑娘,掌柜的说你年前已经拖欠了许多药钱还没还清,你爹又老是生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如何是好?”只见姑娘失声痛哭起来......
t`Kbm''d[ 马逸和永青知道他们是熟人,马逸看不下去了,就叫永青上前帮姑娘说情。谁知掌柜的对他说:“琛姑娘的父亲是瞎子,又老又病。天晴时,他还可以挣扎着带上姑娘去沿街拉琴卖唱。这天气不好,他那老病发作,一个子儿也挣不来。哼,别说抓药,连吃饭都成问题。她家欠了一大堆的债,每月就一点点的房租也还欠着。这个瞎老头两手空空,眼前就一个姑娘两张嘴,什么都要用钱,他们要到何时才能够还完债哦!”永青听他这么说,只好向那个伙计私下里打听得仔细,回头便告诉马逸说:“他们父女是从台南流浪到台北的,前不久琛姑娘的母亲去世了,姑娘沿街乞讨得钱,才把她娘草草安葬。他们没钱,只得在我们住的小旅社斜对面租间破屋寄身。下雨天风雨飘摇的,破屋里又潮又冷,那病老头怎能不生病?这家中药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因为台湾时下崇尚西医。再说掌柜已经让她赊了多次帐了,他不能一直帮姑娘赊账,谁也知道这是无底洞呢!”马逸听后心情很沉重,他看姑娘挺可怜,就不声不响的走到柜台前,要来了她拖欠的账单细看。看后,马逸不但一次性的帮她把账结清,还把找回的钱让伙计塞到姑娘的手上。琛姑娘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马逸便拉上永青,大步流星的往自己暂住的旅社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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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马逸和永青回到了旅社,他们对琛姑娘的遭遇深表同情,感慨着她不幸的命运:这么秀美的一个女孩,身世这么凄苦,生存实在是太难了。永青帮马逸熬好了中药,看他喝过躺下休息后,才放心出门去把他们谈妥的生意分别联系好,以便购货后能集中贩运。马逸服过这几帖中药后,又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感觉身心轻松多了。马逸因为自己常生病怕耽误了商机,还好永青总尊他为大哥,处处给于关照,所以心里很感激他。
t`Kbm''d[ 马逸精神好了,就想出去走动走动。他刚走出门口,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想看个明白,恰好永青从外面进来了,于是他们又回到住所。永青兴致勃勃的对他说,事情联系得很顺手,请他放心。他们俩经过反复讨论,最后听从马逸的方案,决定分开行动。马逸虽然身体不佳,不适合跑动和长途海运,但是他有着丰富的经商经验。因为他本人不想回家,所以留在台北联系货源、洽谈业务,负责买进工作。永青回大陆后负责售出运回的货物。马逸让永清在这次回去之后,代他把北京的店铺盘给他人,然后叫马乐来台北协助经营。他想这样一来,马乐不但可以替自己跑跑腿,还能照顾自己的生活。贩运货物时他可以协助永青,又得以回家探望家小,真是一举两得。他们这样里应外合,如果能配合的滴水不漏,这个决策无疑是可取的。永青非常赞赏马逸的当机立断,对他的生意头脑和处事的策略,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他心目中的大哥。
t`Kbm''d[ 这天永青出去联系船只,马逸和他边走边谈的走了一段路后返回。他低头沉思,猛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了。他想莫非是自己眼花了不成?又想这是不可能的,不会有两次的恰巧吧。转念一想,会不会是相像的人?心想不如进去问问旅社经理。旅社经理告诉他说:“刚才来的那位女子,是旅社新雇的洗衣女。她要把客人用过的被褥衣物拿回去清洗干净,然后再送来。听说他有一个哥哥也是从大陆来台北,人倒是挺聪明能干,可是得了毒瘾戒不掉,这就苦了他的这个妹子了。”马逸问:“他们是姓王吗?”经理说:“是的。”他又接着说:“因为她哥抽鸦片干不了活,他家欠了许多钱没法还。还听说她哥前不久因还不起债,被人打成重伤,于是就想卖了妹妹来抵债。他的妹妹善良勤劳,愿意多干活挣钱还债,只求哥哥不要把自己卖掉。人家看在她妹妹可怜的份上才放了他一马。这不,他妹妹刚才还把这挂表卖给了我,说是他哥快死了,急着用钱买药。我可怜她,还多给她一些钱呢!”说完,掏出挂表在马逸面前晃了晃。马逸接过他手上的表一看,确认是自己以前送给玉瑶的那块罗马怀表,不用说这人就是玉瑶了。于是他在经理耳边说了几句话,就把那块表买了过来。马逸问经理:“玉瑶什么时候再过来?”经理说:“每天的早晚,她要在早晨来取脏衣物去洗,傍晚再把洗净烘干、熨好的衣服送过来。”马逸向经理道了谢,他一下午都等在楼梯边。
t`Kbm''d[ 傍晚时分,玉瑶姑娘果然来了。马逸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跑下来,挡在她的面前。玉瑶呆住了,等她看清是马逸时,两人抱头痛哭。马逸听玉瑶诉说后,才知道她失踪的经过。孩子是平安无事,自有雪儿会关照他的。马逸想应该是马乐没把话说清楚,那时是自己错怪了如雪。玉瑶说她是被有义的债主抢去抵债的,后来经她苦苦的哀求,债主才肯放松还钱期限,让她挣钱来还。她起早贪黑的干,又有什么用?他哥的无底洞是填不满的。现在,眼看着他病的快要死了,没有药他不着急,没有鸦片烟就不得了啦,在床上、地上打滚。玉瑶说着说着又哭开了......马逸劝她别哭了,他要马上到她的家里去看看。
t`Kbm''d[ 有义是死里逃生,他本也想重新做人,可是战胜不了毒瘾,只能坑了自家的妹子。马逸一路行来,只听玉瑶说到了,原来他们是住在附近人家的楼梯间。玉瑶打开门,一股臭味扑鼻而来。有义滚到了地上,蜷成了一团,满脸鼻涕眼泪,一身的伤。他听到脚步声,颤颤抖抖的向来者伸出右手讨烟抽,那样子实在让人厌恶。玉瑶和他毕竟是亲兄妹,于心不忍。她上前扶起有义,对他说马逸看他来了。有义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有气没力、断断续续的对马逸说:“你来得正好,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现在我快死了,这是我自作孽不得活,受到了老天的惩罚,也是我作恶的报应。但是我的妹子你要负责,要照料好她,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他大叫了一身,身子一弓,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一命归西了。马逸看在玉瑶的份上只得帮她处理了后事,把有义所欠的钱统统还清。马逸对玉瑶说:“我身上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这里不是你久居之地,你还是回去吧。这次刚好碰上了永青运货回家,你可以跟着他一起走,路上还有个照应。回家后,你们要当我死了,不要再期待了,我绝对不会再回去的。你回去后,要和如雪好好的相处。那个孩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承认他,把他交给如雪处理吧。只有这么办,你们母子才能平安无事,这孩子也能得到保存,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我的病我很明白,怕是好不了啦,千万不要让雪儿知道。这块表还是物归原主,给你留个纪念吧。我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估计这次可以赚一大笔,以敷今后的费用,所以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交代过永青,到家后他会给你一笔生活费,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如雪知道,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吧。”
t`Kbm''d[ 玉瑶哭哭啼啼的接过了怀表,恭恭敬敬的向马逸磕了三个头,立即回去打点了一下,跟着永青回家了。她回到娘家一看,她的老娘已病的上气不接下气,老人看到女儿回来,喜出望外,对女儿说他们不在家这段日子,多亏如雪加以关照,否则母女也见不上这最后一面的。接着询问他们兄妹的情况,玉瑶便把哥哥以及自己的情况全盘道给老娘听,她母亲不听则可,这一听,气得她一口气接不上来,昏死过去后再也没有醒来。玉瑶悄悄地找到了雪儿,她再一次跪下,把自己的经历以及马逸交代的话都向她说了。雪儿和她两人相对流泪,现在她们哭在了一起,伤心也伤在了一块。雪儿火速帮玉瑶料理了她母亲的丧事,玉瑶变卖了房产,打理好遗物,又悄悄地回到了夫家。雪儿想:玉瑶有了这些钱财作为经济基础,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她一个妇道人家,平时还可以做些女红贴补家用,她这一生的衣食看来也是无忧。只是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往后会越发的感到孤单,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因此,雪儿有空总约她来聊天,玉瑶凡事都找雪儿倾诉、商量,两人相处的情同姐妹。在玉瑶的眼里,雪儿是她的恩人、救星,必须依靠她。在雪儿的心里,玉瑶是个可怜的弱者,必须爱护她。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玉瑶和雪儿的心贴近了,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因为她们都有着难言的苦痛、不幸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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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这一年天花流行,当时缺医少药,许多小孩因为这个传染病丢了性命,就连皇家贵族的子弟也难于幸免。珂珂染上了天花,已够雪儿操劳了,接着慧的小儿也得了天花,如雪只好把珂珂交给二妮照料,自己赶往娘家帮助慧嫂。慧的小儿年幼,缺乏免疫力、抵抗力,医治无效夭折了。慧的这个孩子是好容易才保住的,如今就这么走了,怎不叫人伤透了心?雪儿的大哥,堂堂七尺之躯也哭出声来,慧伤心欲绝。雪儿看他们这样悲号,慌了手脚。大家正忙乱着,雪儿的母亲闻讯又别过气去了。这情景就像多年前陈老板突然去世,老夫人闻讯仙逝相同,似乎前事又重演了一番。
t`Kbm''d[ 雪儿所幸珂珂平安无事,忙过了母亲的丧事后,为了安抚长兄与嫂子的失子之痛,雪儿毅然决然地把龙弟从乳娘家接回来,抱到慧的面前,雪儿对她说:“事情既然已是如此,你哭坏了身子不值。嫂子还年轻,总会生养的。现在你先收养龙弟吧,这是你的最好选择,也是他的最好的归宿。龙弟姓了陈,就是我们陈家的子弟,他一定会健康成长的。嫂子你再亲自给他哺乳,就如同亲生,哪有不孝顺你的道理?说不定龙弟就会给你带来个健康可爱的宝宝呢!”因为雪儿的这番话,说得很在理,由此慧想到龙弟的身世,明显是不能公之于众,就与孤儿没什么两样了。要是从小就抱养他,当他是亲生的孩子来哺育,应该是再好不过的。这样一来皆大欢喜,难道还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雪儿的此番建议,她的兄与嫂一致同意。雪儿觉得这孩子续了陈家的香火,就有了好的家世,的确是很幸运的。而且也了却了她这些年来总揪心的事。此举对得起马逸和兄嫂,也扶持了龙弟,真是一举多得,两全其美。
t`Kbm''d[ 为了帮助兄长做生意,马乐已经动身去了台湾,要到年关才会回家。二妮入冬后顺产一个健康的男孩,雪儿为她伺候月子,每天忙得像磨盘一样团团转。因为这是欢喜事,所以她也不觉得累,心里喜滋滋的。她想马逸健康不佳,且又绝情,自己再想生个男孩显然是无望的。二妮正年轻体健,可以替马家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既能弥补自己的不足,也能对得起马家祖先,因此她放心了不少。
t`Kbm''d[ 这天,雪儿正逗着二妮的婴儿玩,突然有人来找她,原来是表姑家有急事,叫她马上到彼处相帮。雪儿立即让人捎信给乳娘,要她马上来自家帮助照看两天,自己便火速前往。在坐渡船过渡时,雪儿才静下心来询问来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告诉她说:“表姑家儿子竹根,去年和他的青梅竹马的女伴成亲后,小夫妻非常恩爱,形影不离。前几天他的妻子临盆,接生婆说是难产,因为头胎生的又是双胞胎,所以产妇分娩时间拖久了,虽然两个女婴出生后并无大碍,可是产妇却因失血过多昏迷了。那里是山乡洲渚系边远地区,缺医少药、交通不便,因为救治不及时,竹根的媳妇终于去世了。竹根看着他死去的妻子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简直要疯了。他先是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然后守在尸体旁不让人们收殓,他不吃不喝不睡,一动也不动,谁都拿他没办法。后来村里的几个男子汉合力把他架走,尸体才得以安葬,村里人才放他回家。他到家里没看到他的妻子,又发疯了。先是大喊大叫,要捏死那两个女婴,他说要是没有这两个婴儿,妻子就不会死,都是被她俩害的。吓得表姑赶紧把婴儿藏到邻居家。接着,竹根又到处乱窜,寻找他的妻子。村里人被他闹得没了办法,有个村人便指了指村子后面的那座山,他就狂奔而去。他在山路上流连、吼叫,任谁也拖他不回来。后来他漫山遍野的跑,一边跑,一边哭,竟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嚎叫声,直到他昏倒了为止,真是好惨啊!所有的目击者都陪着落泪呢。”雪儿听了也伤心不已。
t`Kbm''d[ 不一会儿小船驶进了乡村,雪儿远远的就看到表姑站在岸边等她。雪儿一上岸,表姑就很急切的向她求救。雪儿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两个刚出世的婴儿转移,否则不是饿死就是会被她父亲伤害。”雪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细声细气的安慰表姑。劝她不要着急,慢慢想办法,相信总会有办法的。她们俩一边走一边谈,不一会儿就到了表姑的家,趁着竹根还在昏睡的时机,赶紧要商量出好的对策,否则,他醒来后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t`Kbm''d[ 雪儿要自己来负责转移两个女婴,竹根交给他的母亲和乡邻慢慢调理。雪儿做事一向果断,她想好了就马上行动,这事不宜迟,要速战速决的。她们喂了新生儿一些饭汤,雪儿便和那位来人各抱一个小孩急忙返航。到了自己的家里,打发走来人后,雪儿急忙招呼二妮,要她马上给这两个女婴喂奶,先保住她们小小的生命才是当务之急,其余的再从长计议。二妮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富有同情心,她听大嫂这么说,二话不讲就给小孩喂起了奶。
t`Kbm''d[ 雪儿安下心来,考虑着怎么安置这两个女婴。乳娘恰好还在她的家里,雪儿就和她当面商量,她对乳娘说:“你的家境不富裕,身边还有个男孩要照顾,以后娶个媳妇也不容易。我把那个孪生的小妹妹交给你喂养,你看怎样?一来可以给你当女儿,二来说不定以后还给你当媳妇呢!你有丰富的育儿经验,给你一个喂养再好不过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互相帮助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你大可放心。”乳娘喜出望外,马上答应了。孪生的那个小姐姐,雪儿考虑先放在二妮那里帮奶,等竹根的精神恢复正常了,再送回去还给他家,可以承欢于膝下。雪儿想现在孩子还小,二妮奶水又多,应该是够吃。以后的事总有办法解决的,她总算又松了口气。大家都称赞如雪的胸襟和为人,都喊她大嫂,很敬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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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琛姑娘在药店刚邂逅马逸时,就被他的儒雅俊秀、飘逸稳重所吸引,接着又被他乐于助人的精神所感动。马逸含而不露的矜持,略带几分忧郁的眼神,給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琛姑娘虽然身处贫贱,但是她素来心高气傲。羡慕琛的人不是没有,想帮助她走出苦难的好心人也不少,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宁愿独自苦熬着、支撑着。让琛感到意外的是怎么竟会被这个外来客征服了?在这特殊的处境里,在这互不相识的情况下,这个陌生人以他的老成持重走进了自己的心灵。琛在更深人静时,情不自禁地总会想起马逸,以致于忘乎所以。马逸比琛年长了好几岁,可是琛自然而然的对他感到亲切,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大哥哥一般。琛想:凡是来台北的外地人,多在这一带旅馆住宿走动,自己为了谋生,也多在这里四处流连歌唱,以后总会遇见他的。如果能够再次相遇,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解囊相助。那天他和同伴匆匆离去,我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真是对不起他。
t`Kbm''d[ 马逸病刚好些就忙开了,他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在这里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因为人在外地必须要有个落脚之地,才能站稳脚跟,经营好业务。长期住旅馆不是小商人的选择。于是他借着谈商机仔细打听,好容易才找到适合的经营地点。店主人只等马逸把钱拿来,就把这间店转让给他。马逸便立即修书给永青,让他把钱汇来。顺便也写了封家书。
t`Kbm''d[ 雪儿惦记着表姑家里的事,想尽快把孪生的小姐姐送还她家,又动身前往山乡。雪儿到了那里,看到表姑在屋边的菜园子里干活,就朝她招了招手。表姑直起腰抬头一看,见是雪儿来了,她慌忙放下手里的锄头,快步走到如雪的身边轻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着忙完了手上的活,去找你谈谈。这段时间,因为我家竹根的病把我愁坏了。我家只有他这根独苗你是知道的,我失去了媳妇可不能再失去儿子啊。”如雪说:“表姑,您不要着急,您有什么打算不妨对我直说吧。”表姑说:“不瞒你说,我们这儿的乡亲都劝我赶快给他续弦,说是心病还需心药治。出于无奈,我只好把我媳妇的亲妹妹再接过来,给竹根填了房。这做法是本地的传统,乡间的习俗。竹根的岳父不愿断了这门亲,小姨子本人也愿意,所以很快就促成了。我们小户人家好说话,事情办得很顺利。可是,我总不能释怀,发愁的是他的小女孩要是回家来,别说她的姨娘是否乐意,只怕竹根见了这孩子又会伤心,旧病复发可就麻烦了,唉,真是难为你了!”雪儿说:“我们有事互相照应,这是应该的。您不必客气,您想怎么办呢?”表姑说:“你看看有哪个好人家,帮我把她送人吧,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也是她的命,但愿她能落到好人家,也不枉费你的苦心。也是我们对她的祝愿。”雪儿认真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办,她答应下来了。雪儿怕呆久了会被竹根发现,惹出麻烦事来就不好脱身,便立即告辞回家。
t`Kbm''d[ 雪儿回到家里后,她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她把二妮找过来,想和她说这件事。岂知二妮见大嫂来找,她会错了意,支支吾吾的告诉她:“大嫂,我好像又怀上了......”二妮还没把话说完,只见雪儿的脸上微红,她尴尬地说:“知道了,我们马家丁旺是好事,再生个儿子吧。你不要再操劳,好生歇着,马乐知道这件事了吗?”二妮说:“我还没告诉他,怪不好意思的。”说着她的脸也涨的通红。雪儿安慰她用不着不好意思,这是她的福分。雪儿暗地里想:常言道笨人有笨福,此话一点儿不假。看他两口子平日里不声不吭的,一个孩子还在吃奶,另一个就又怀上了,真是多子多福啊。再想想自己,好容易怀上一个,偏又是个女儿。眼下再想要一个更是不可能了。为了保全玉瑶的名声,子骥那孩子又留他不得。为了孩子的将来,只好把他送给慧嫂有个好归宿。能看着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长,实属不易,还能再奢求什么呢?唉,想来这个玉瑶比自己还更苦命,孤苦伶仃的,至少我还有个珂珂啊。她这么一想,突然开了窍:何不把这个小女孩抱给玉瑶?别说喂养大了她以后,玉瑶就有了依靠。就是现时把她抱养在身边,也可以和玉瑶做伴,排遣她的寂寞啊。顿时,雪儿感觉浑身轻松多了,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好事。
t`Kbm''d[ 雪儿便匆匆忙忙找玉瑶去了,来到玉瑶家,雪儿开门见山把这些事描述一番。玉瑶这人是冰雪聪明,一听就喜出望外。她对如雪说:“大嫂,这个主意好,我赞成。我们的那个孩子,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家,况且马逸交代说不能认他,所以不用再牵挂,我也想通了。大嫂这样处事,都是为了孩子好,无论是对慧嫂、还是对我,您做的都是好事。您把这个小女孩给我吧,我当她是自己亲生的,会好好的把她养大成人,也是我报答表姑当初救我的一番心意哦。”玉瑶善解人意,如雪很高兴,当即把孩子送到玉瑶手上,再让人捎口信给表姑,告诉她孩子的下落。表姑见信后当然放宽了心,真是皆大欢喜。
t`Kbm''d[ 傍晚二妮见到马乐回来,看看四处无人,便拖着马乐到屋里说话。马乐听说了这些事情,实在佩服大嫂。在佩服的同时又可怜她,大嫂整天为别人着想,自己却没落得什么好处。再听二妮说她又怀上了,这个老实人被吓住了,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心里可着急了。他想自己没什么本事,都靠兄嫂照应着,不能再拖累大嫂。大嫂是实实在在要再生一个男孩,可是哥哥......自己无能,不能多生,可是命运象和自己作对似的,偏偏二妮又有了。多生孩子这在有钱人是喜事,可是马乐怎么也快乐不起来。目前都是大嫂当家,自己又给嫂子增负担添麻烦了。大嫂听到二妮又有喜,固然会替我们高兴,可也会让她设身处地而伤心的。别看马乐脑子不好用,可他也会划算,这时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要想办法让哥哥回家一趟,最好让大嫂能再怀上个孩子,此生便无憾了。
t`Kbm''d[ 恰巧马逸正催促永青,要快点把他在京城的商店出售,早点汇款给他,以便他能及时买下台北这边的商店。永青帮他找到了接手商店的人,可是有许多具体的事务,得马逸本人回来洽谈决断,他是代替不了的。永青立即捎信,叫马逸赶快回来处理。再说马乐也想着让他哥回家一趟,又不想惊动大嫂,更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马乐匆匆上街,悄悄的找到一个代人写信的先生,付给他一些钱,要他代笔替自己写一封信寄给马逸,说是嫂子生病了,珂珂也在咳嗽,自己孩子小,二妮又害喜,家里乱糟糟的,要他马上回家。如此这般后,马乐一个人在暗地里偷着乐,有事没事的总往村口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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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这天早晨,马逸起床后到盥洗间漱洗,恰巧碰上那个店铺的掌柜来找他。掌柜一看到马逸,就催他尽快交银钱,否则他要把店铺转让给他人。马逸说因为资金不足,已派人去取,两地之间的来回颇花些时日,估计去的人也该回来了,让他耐心再等等。店掌柜说因为做人要守信,才来催他,别人愿意多出银钱盘店,他还不给呢。马逸说因为自己的家乡遥远,造成银钱拖欠,实在很抱歉。到时会设法弥补于他,会多给银钱的,叫他尽管放心,自己一定会守信。马逸好容易才打发走店掌柜,就接到永青和马乐的信。读了他俩的信,内情皆悉,以此看来自己非亲自走一趟不可了。他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竭尽所能,购买了一大堆地方特产后匆匆上路。马逸因为时间紧迫,打算先坐船回家看看,然后和马乐一起火速进京。进京后要抓紧时机,先把京城的店铺转让手续办妥,再设法购买一批北京的特产,让永青和马乐帮助运到台北售出。
t`Kbm''d[ 马乐估计兄长应该这两天会到家,为了不让自己心中的秘密被嫂子知道,必须要先见到哥哥,把这一切和他说明白。因此他这几天老在村口张望,溜达。今天他趁着赶早市又到路口张望,与熟人闲聊。他正聊得起劲,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便看到了马逸向他走来。他慌忙走向前,接过哥哥手里的包袱伞,让哥哥先到树旁的石凳上坐下。休息一会儿后他告诉马逸,嫂子生病的事都是他撒的谎。他把家事以及嫂子的操劳、所受的委屈,全都诉说了一遍。然后他低声的在他哥的耳边私语,只听到马逸呵呵的笑,戏说他成亲后长进了不少,弄得马乐怪不好意思,讪讪的。马逸深知弟弟忠厚,不愿使他难过,同时也被如雪的为人所感动,他答应了马乐的请求。马乐非常开心,先跑回家去向嫂子报信。
t`Kbm''d[ 马逸吩咐工人把带回的货物放置妥当,打发他们走了后再请几个乡里的后生,帮着他把带回的特产等一应礼物提回家。雪儿看到马逸风尘仆仆,还带了一大堆台北的特产回来,心中自然感激。她赶忙招呼来人,端茶送水的忙开了。珂珂看到父亲,她高兴得像小鸟一样飞扑过去。雪儿又招呼马逸去洗一洗,再来吃些点心。马逸低头吃着太平面,雪儿坐在对面细细的打量他。只见马逸一脸的病容,加之旅途疲惫,人显得很憔悴,她着实心疼。想想夫妻聚少离多,马逸作为一个年轻的男子,长期孤身在外,缺乏起居饮食的照料,身体上的病痛、生意上的烦恼、精神上的折磨确实够他受的。再想想他从小失去父亲,十几岁起就出门做事养家糊口,因家庭的贫困都没过上好日子。他成亲后多忙于生意,南来北往的流连,有谁来疼他?他的累与烦、苦与乐向谁诉说?其实马逸也是很可怜的。马逸看到雪儿那呆呆的样子,心想她这个大嫂也当得很不容易,操够了心,受尽了委屈,自己没有很好地理解她,也感到于心不忍。于是他用戏腔和她逗笑,说唱道:“夫人,素来久违了,夫人莫非是认不出本家的老爷了?老爷我究竟是多了鼻子还是少了眼睛,有请夫人再细细看来。”雪儿噗嗤一笑。往日小夫妻间亲密的情境重现,又使雪儿添了几分迷茫。一种说也说不清楚的困惑突然缠上了心头,她不愿再想。而今她只想着让马逸尽量多休息,因为马逸说他明天一大早就得离家赴京。无奈何,自己千万别累着他、不给他添烦才是,
t`Kbm''d[ 雪儿纵使有万语千言此时也得忍住,只告诉他玉瑶和子骥的近况,叫他不要担心,自己都会給于关照。马逸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便把自己怎么生病,以及如何遇到玉瑶兄妹、甚至连琛姑娘的事也声泪俱下的和盘托出。马逸说因此手头很紧,没有余钱给如雪当家,还请她多多原谅。雪儿见他如此曲尽了温柔,心底反而不安起来,她的心似乎在微微的颤抖,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怕自己的心会随着碎裂......她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微笑,软语轻言的请马逸安歇。马逸睡下后,雪儿便悄悄地起来。她打了一杯水端到客厅,边喝边打理自己的思绪。她越理越乱,总觉得是哪里出错了,究竟是出了什么错,她也说不清楚。马逸的一片真情反而使她担心起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趋之不去。雪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t`Kbm''d[ 马逸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个人从小独立,性格倔强,不是随便能劝说的。若是他执意要做的事,任你磨破了嘴皮也是枉然,都只能随他的便,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上次的离家和这次的归来,马逸完全判若两人。以雪儿对他的了解,断定他这次的言行确实是真诚的,而潜意识呢?雪儿不愿去想清楚。雪儿怕惊动丈夫和孩子,抹干净了眼泪,调整好心情又悄悄的回到了卧室。
t`Kbm''d[ 俗话说辛酸嫌夜长,欢乐嫌夜短,今夜究竟是长还是短?只听到鸡唱五更,雪儿赶紧起来为马逸打点行装,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后再烧水,然后服侍马逸起床漱洗。马逸趁着雪儿为他穿衣之便,把雪儿拥入自己的怀抱,夫妻俩都流着泪,双方都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雪儿掏出手绢替马逸擦了泪,再把自己的眼泪抹干。马逸拍拍她的后背,轻轻地说:“你别难过了,一切都是为夫的不是。”接着又用戏谑的口吻道:“为夫这厢有礼了,夫人您多担待些,请恕为夫的愚钝。夫人的恩德,本老爷来日定当再报,还请贤妻多多保重!等着我他日归来吧。”雪儿被他这半洋不土的几句话逗乐了,她露出了笑容。马逸对她说:“其实大嫂还是蛮好看的,像观音娘娘一样。只是平日里,你的脸太素了些,所以看起来好凶。呵呵,像这样笑起来多美啊,愚夫看也看不够的。”雪儿知道他怕自己伤心,才故意这样说的。雪儿不像以往那样,听他一说笑话,马上瞪他一眼然后羞他没正经,而是很温和的与他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个家打理好的,大小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处理,你出门在外不用老替我操心。我会在家等着你回来,我还会等你一辈子的......”马逸泪眼模糊,轻轻捧起她的脸仔细瞧着,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滚到了雪儿的脸上。
t`Kbm''d[ 马逸很内疚地对如雪说:“这家乡不是我久呆的地方,等我把这趟生意做成了,再把台北的店铺买下来。待一切都稳定后,一定再接你们母女来台北生活。”这次夫妻俩的短暂相聚,如雪和马逸有了心与心的交融。他俩不但冰释了前嫌,还增添了几许夫妻间的温情。他俩在修复伤口的同时,都坚定了一个信念:今后要恪尽所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分,彼此都要多些理解和宽容,才能相守到老。马乐看到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夫妻恩爱之情溢于言表,兄与嫂之间的和解,就是他做出的成绩。马乐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把粗浅的见解说给二妮并告诉她,自己这次先跟随兄长赴京,然后再去台北。这样一来,估计离家的时间会长久些。交代她家中凡事都要和大嫂商量,要关照好孩子,保重好身体。等他俩的体己话一说完,马逸就催他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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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如雪与马逸分别后,因为有马乐随行,她放心了不少,但是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不仅要照顾好珂珂,还要照顾好二妮母子。第二天,雪儿把马逸带回的礼品整理分发好,交代二妮打理家务后,就带上珂珂提着给慧嫂的礼物回了娘家。如雪进了家门,一眼就瞧见慧母子很亲热的样子,雪的心里深感安慰。珂珂看到表弟好可爱,跑上前和他逗乐玩耍。雪把礼物递给嫂子,两人客套了一番后就坐下拉家常。先是雪把自己的家事说给慧听,慧为她感到高兴,祝愿雪姑从此后平安幸福!雪祝愿龙弟平平安安成长,再祝来年慧嫂生个胖小子。姑嫂俩嘻嘻哈哈的聊天,感情非常融洽。
t`Kbm''d[ 当晚,雪在嫂子房中歇息,她们又一起闲聊,慧嫂谈到雪儿的母亲,说起她的娘家有个堂弟,论辈份应是雪的舅舅。这个皋舅,幼年时就随着父母进京在北平安居。后来他父亲去世,因家境贫寒回不了家乡。他的母亲为了生活,只能给旗人的家眷洗刷马桶,旗下人家都呼她“倒桶嫂”。有一个正黄旗出身的武官看到皋舅身材高大、为人忠厚老实,少言寡语的且有一身的力气,非常赏识。他让皋舅跟着他习武,进进出出做个随从。因为皋舅有这样的造化,他的母亲从此后只做做家务,也算是不错了。皋舅出于感恩,也出于他的天性,对这个武官恪尽职守,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为他效劳,因此很得武官的宠爱,他到哪里都要带上皋。可是随着晚清宣统的小朝廷沉沦,这武官也今非昔比,没了先前的显赫也不用许多的排场,便要裁减使用的人员。
t`Kbm''d[ 皋舅不用再随他进出官场,也不必扶他上马下鞍贴身护卫,因此也在裁减之列。这个武官算是待他不薄,给他一份安家费,许配给他一个义女,送了一份嫁妆。这样安置本也不错,可是武官郁郁不得志,脑溢血一命呜呼。不久皋的母亲也过世了,皋舅在京城呆不下去决意返乡。他回来后听说雪的哥哥生意做的好,就要求到他店里打杂。雪的长兄见他一身力气,见过大世面,且两家又是亲戚,就答应了他。皋舅老家在远郊,老屋久不居住而破败。修缮房子不如就近租房更合适。慧想到家里还有空房,何不腾出外院的厢房给他夫妻居住?一来大家都住在一起热闹些,亲戚间可以互相走动关照;二来也利于他去店里当差,方便家庭生活。这样,皋舅夫妻俩就住进来了。
t`Kbm''d[ 皋舅家的舅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很讲排场。她一搬进来就忙着添置家具、装潢门面,还雇个女佣做杂事,她像模像样的当贵妇。实际上她什么都不会做,也不想学做;她不是很有钱,却喜欢显摆。舅妈对外人倒是挺热情和善,就这个臭毛病令皋舅头疼,夫妻经常吵架。亲戚做了邻居,大家自然会前往劝说。舅妈此后虽说收敛了些,但毛病没有得到根治,还是不会过日子。
t`Kbm''d[ 冬天到了,舅妈坐在门前晒太阳、喝着茶、吃着果点,悠哉的很。皋舅本来就烦,一进门看到她那么的惬意,就没好声气的说她光吃不做,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的,看她将来怎么办?她也没好气的冲着皋说自己又不吃他的,凭什么管教她?皋说她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摆什么臭架子?这下可不得了啦,舅妈立即把手上的果盘朝他扔过去,一边手叉在腰上,一边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皋舅性格内向、性情急躁,顿时火冒三八丈的冲过来,两口子就扭打起来。大家看了直摇头,都说夫妻吵架狗不理,懒得去管他们。因为他们是越劝越吵,不劝的话,小战一会儿后自然就不了了之。谁知他们吵着吵着开始动真格的了,皋舅一气之下抄起了一根棒子,稀里哗啦把屋里的摆设全打得稀巴烂,满地乱七八糟。这下舅妈可心疼了,她气急之下使出她养父教给她的治男人的绝招。虽说皋也身强力壮,可是这个舅妈也像是女相扑重量级的运动员,皋把她按在床上打,她一转身死命地揪住他的命根子,大家听到皋舅像杀猪似的嚎叫,都被他的声音吓慌了,急忙跑过来劝架。女人家一看这个架势,羞得掉头就跑,她们在院子那头笑成一团。几个男人用力保护皋,好容易才把他架开,舅妈还追着他不放,脱下高盆底绣鞋投掷丈夫,结果绣鞋扔到了劝架的人,他的额上肿起个大红包。那个邻居捂着额头直喊疼,气得他对着舅妈、对着地上连续“呸”了三声,说是可以消除晦气......慧嫂讲到这里笑得直不起腰来。
t`Kbm''d[ 雪儿先是跟着笑,想一想后又觉得好悲哀。好端端的一对老夫妻,在一起过日子再贫贱也是苦中有乐,何必要动粗大打出手,像冤家一样呢?她想,可能他们眼前没有小孩故此这样放任。于是她和慧一起找舅妈聊天,慢慢的说到了小孩的话题。舅妈说那个杀千刀的除了会打人还会什么?雪怕她说出不雅的话,赶忙打断她的话说:“我听说附近有个外国人办的育婴堂,为何不去那里挑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来收养?舅妈您可以把家里的佣人辞退,做点家务也没什么,抱养个小女孩还可以给您当小帮手呢。舅去上班,您的身边有个说话的伴,年老后也有个依靠,总比这样要好得多,是吧?”胖舅妈被她说动了心,答应说明天一起去育婴堂挑一个女孩回来当养女。这样,雪又在娘家多住一个晚上,姑与嫂整晚都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
t`Kbm''d[ 第二天一早,三个妇道人家一起去了育婴堂,她们领回一个八岁的女孤儿。这个女孩长得很伶俐,脸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笑容甜甜的,很讨人喜欢。舅妈像捡到了宝贝,非常的爱惜。皋舅见这个小女孩的确招人爱,心里也高兴。舅妈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帮小女孩梳好两把头,在她的两个小髻上插上些花儿。给她的小脸抹点儿胭脂,樱唇上涂点儿口红,再在她的前额点上一个花红。饭后给她穿上旗袍、登上高盆底绣鞋,拉着她高高兴兴上街。小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人见人夸,把个胖舅妈乐得都合不拢嘴。从此这个家里有了生机,有了欢声和笑语。母女俩挺投缘的,舅妈总喊她贝格格,久而久之,贝格格就成了她的名字。可是舅妈和皋舅还是合不来,他们互相都看不上眼。但他们都疼爱贝格格,只要贝贝一生气,他们的战争就会停止。这件事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在谈笑之余,人们还不忘夸上雪儿几句,说她走到哪里就把好事做到哪里,真是小天后庵的乐善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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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马逸兄弟赶到京城与永青会合,他们很顺利的办好了各种事务,然后随货船抵达台北。因为一切事情都很顺意,船又顺风顺水,况且又有永青和马乐同行,马逸心情显得特别好。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忘了旅途的辛苦。
t`Kbm''d[ 他们在去旅馆的途中,遇见了迎面走来的琛姑娘,琛很快就发现了马逸,又惊又喜的向他跑过来。她跑到马逸面前道个万福说:“先生,您还记得我吗?”马逸见琛姑娘心情愉快,脸上自然少了些愁容、添了些喜悦,越发的光彩照人了。马乐笑着打趣她:“何方来的仙姑,你是否认错人了?”琛说:“您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忘记?老远的我就认出您来了。”接着,她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说:“我家就在那巷子里,我们租用了那里的两间陋室。因此与你们住的旅馆相距很近,有空请贵人们到寒舍坐一坐,喝喝茶好吗?”马逸抱拳微笑着说:“能得到琛姑娘的邀请,荣幸之至!鄙人定当亲自登门拜访!”永青接着问琛:“令尊病情近来如何?”琛说:“近来天气转暖,家父连续服了好些药,所以病情略有起色。这造化,全是得福于贵人相助。家父的病沉疴多时,时好时坏的,估计一时很难断根。难为你们还惦记着他,小女子代父多谢客官!”说完双手一恭作个揖。永青便掏出一包银钱递给琛,他说:“这区区小钱,再给令尊买药,略表敬意。”琛执意不肯收下,马逸说:“这些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对你来说应该会有所帮助的。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笑纳。”琛听他这么一说只好收下。她告诉马逸:“不久前,我遇见了一位台南的老乡,他介绍我到他朋友开的酒楼里唱曲儿。这样,我不但经常能得到些赏钱,另外还有份月银收入,所以家庭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客官两次的相赠,我会尽快想办法送还。”马逸说:“不必客气,这区区薄银救急不救穷,姑娘何必在意呢?”说着便与她道别,姑娘又深深的鞠个躬,目送他们走进了旅馆,她才转身离去。
t`Kbm''d[ 马逸一行三人住下后,立即着手办理商店转让手续,多拿些钱给店主,作为他守信的酬谢。然后他们兵分两路,马逸兄弟负责店铺开张事务,永青负责运转带来的一批货物。晚上没事,他们就在一起合计如何把商店开得红火。永青早年有跑戏场子的经验,他建议可以搞“一条龙”连锁服务:内柜出售珠宝玉器,外柜出售烟草以及京城特产的果脯、来自福建的各种名茶。店外头的那一片空场地,可以搭个大棚子开茶摊。备好喝茶用的桌椅茶具,请个茶师傅主持,再请个小姐帮忙。马逸说他的这个主意好,不如去把琛姑娘请来,让她为客人倒茶、递烟唱小曲,岂不更好?。结果是三人一致赞成,都说这样做真是一举三得呢!既红火了生意,又方便了顾客,还能帮助琛姑娘增加点收入。第二天,他们立竿见影立即行动。三人联手,紧锣密鼓的把大小事情都打理得顺顺当当,眼看着生意已步上轨道。
t`Kbm''d[ 这天,马逸叫马乐看店,自己带上永青亲自登门拜访琛姑娘。他俩按琛指示的方向寻找,很快就找到她的居处。他俩看到琛居住的屋子很破旧,看到琛手拿一把扇子,蹲在屋外的小炉子前,正在给她父亲熬药。琛抬头看见马逸他俩来了,喜出望外。她连忙站起,放下手中的扇子,轻轻地拍打去衣服上沾的灰,热情地招呼客人进屋小坐、喝茶。她春风满面的忙着泡茶,马逸得便观察一下四周:外面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清爽,几件简陋的家具也摆得恰到好处,窗台上还放着一盆水仙花。这时,里间传来他父亲的咳嗽声,琛便进屋告诉他父亲,说是救助她家的贵人来做客,她会接待好他们,请父亲不要担心,好好的躺着歇息才是。
t`Kbm''d[ 大家围着吃饭的圆桌坐下喝茶,茶是地道的福建茉莉花茶,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切都是这么的惬意、这么的素淡清雅。他们边喝茶边寒暄着,马逸便单刀直入向琛说明来意,征求她的意见。琛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白天我到茶摊那里做事、唱曲,晚上就到酒楼去服务,家里的父亲,打算请对面摆水果摊的大嫂加以照看。算起来我一个月也有几天的休息,可以做家务,陪陪父亲。”琛做出的安排是这么妥当,自然这件事就说定了,马逸三人便立即告辞。
t`Kbm''d[ 马逸的这桩生意,做得很红火,顾客熙熙攘攘。刚开张的茶摊热闹得很,茶师傅大声地吆喝着,琛姑娘和颜悦色的为客人敬烟倒茶,时不时的还清唱几个小曲儿。她圆润的嗓音,唱小曲小调是再好不过的。来这里的人,茶喝的清爽,曲听的神往,都道琛姑娘又漂亮又和气,小曲唱得真好。有时遇到有钱大方的来客,还有些赏钱给琛。没钱的穷人,有的随意坐在路边、树下,有的三五成群的伫立着,都得以免费观看、聆听。有些人就是冲着观赏、听曲才来的,他们看着听着,情不自禁的就地买些吃的喝的,甚至到内设的店里买穿戴的各种衣服、首饰。光临的顾客,把这里的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多。马逸他们这样别开生面的连锁经营,使他们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观。他们在做生意的同时,又享有了名气。马逸这段时间因为精神舒畅身体见好,脸色也好了许多,马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琛姑娘先是出于感恩,接着就对马逸产生了爱慕。近来他们都在一起做事,更加深了相互的理解。琛看到他们三个爷们都没有带家眷,便利用休息的时间为他们拆洗被褥、熨烫衣服。因为琛美丽善良,勤快利索,也赢得了马乐对她的好感。
t`Kbm''d[ 好日子过得真快,马逸想二妮应该快临产了,便打发弟弟马乐先回家去。交代他年关在即时一定要来接替永青,得让永青回家去团聚,自己两兄弟留下守候。这是因为他们刚来不久人地生疏,生意又做的这么好,关门不得,此情也实属无奈。古人常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其实这话也不尽然,因为生活不是那么尽善尽美、尽如人意的,其中也会有许多的难言之痛。因此老话也说:隔行如隔山,这生意上的几多辛苦,是不会被外人全部理解的,马逸对此是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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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bm''d[ 马乐一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珂珂在逗着弟弟玩。珂珂看到叔叔回来了,连蹦带跳的又跑又喊:“叔叔回来了,叔叔回来了!”雪听到女儿的欢叫声,赶忙出来迎接小叔。马乐一见到大嫂,就把哥哥托捎的礼物交给她,向大嫂请个安。他一抬头,才看到二妮挺着个大肚子,跟在嫂子的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马乐急忙上前,搀着她回自己的屋里。雪看着小叔子夫妻那亲热劲,好生羡慕。她便转身去厨房煮些点心,好让他俩说说体己话。
t`Kbm''d[ 马乐到了屋里,听了二妮的一番话后,知道自己的那一招根本就是没用,于是他和二妮低语着:“二妮,等你的这个孩子生下地,若又是个男的,我们就把老大过继给大嫂好不好?”二妮说:“你这个人啊,看把你急的!皇帝都不急,先急坏了太监。要是大伯他们以后还是只有一个珂珂,又愿意要我们的孩子,我们就这么办吧。”这两夫妻倒是挺默契的,马乐很感激二妮的随和、善解人意。
t`Kbm''d[ 二妮果然又生下一个男孩,合家欢喜。一天马乐和大嫂闲聊着,马乐说:“大嫂,您给这两个孩子取名吧。”雪说:“做父亲的只记着做生意挣钱,整天就‘依弟、依弟’的喊着,现在有了两个‘依弟’才想到要取名,不好意思吧?还是做父亲的给孩子取名更好。”马乐说:“嫂子,您就别为难我了,还是您给想想吧,怎么说也是嫂子给孩子取的名更好,您说是不是?”雪听他这么一说,便说:“我没慧嫂那样的文雅,那么,我就给俩侄儿取通俗的名字,这样叫起来顺口。大侄儿吧就叫他昆,二侄儿呢就喊他仲,不就是两兄弟吗?”马乐高兴的点点头,说:“这两个名字好,又通俗又好记。”雪突然记起表姑家的那两个孪生孙女儿,虽说都分别送了人,也得给俩姐妹取好名字才是。一时间她来了兴致,也要为她俩各取一个名,心想俗就俗一点,只要能表达好意思就行。她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马乐:“那两个孪生的小女孩,一个叫嫦,一个叫娥如何?”马乐笑呵呵地说:“孪生姐妹是嫦娥,当然再好不过的,这名字很有纪念意义。大嫂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还很有学问呢!”叔嫂聊得高兴,只听马乐说:“大嫂,过两天我就要动身去台北陪伴哥哥了,今年我们俩都不在家过年,二妮和两个小孩还得大嫂您多照看,给您添累了。”雪儿听了,脸色有些黯然,她说:“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过年,都是一家人,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呢?只是你的哥哥身体不好,你要多费心照料才是。有空多寄信回家,以免我们牵挂。”马乐答应说:“知道了。”
"{H{-`Ni 马乐到达台北非常及时,马逸如释重负。因为前些日子永青接到内人的来信,说是孩子生了病,要他快点回家,马逸便提前让他走了。马逸正愁着年关在即,雇工很难。这下好了,问题得到了解决。可是,想想自己那不争气的身体,偏偏近日台北风大,又染上了风寒。再加上整日的操劳,他的旧病又复发了。出门人最怕生病,好在有琛姑娘日夜细心的照料,现在好了不少。琛为了照看他,把父亲托付给对门的大嫂照看。大嫂要卖水果,只能空暇时到她家看看。一个妇道人家,晚上过来住也不方便,琛的父亲只好自己将就着过。
"{H{-`Ni 一天,水果大嫂带来那个介绍琛工作的老乡,她对瞎老头说:“来的这个人,是你们的老乡,他向我打听你家住哪里呢!”琛的父亲听来人自我介绍后,明白了他是女儿说过的那个同乡,便热情地请他坐下说话。他说到了自己的病痛,说到了生活的艰难,深谢他对琛所提供的帮助。老乡说他的这个朋友很有钱,在这里开了家酒楼。这个朋友的儿子很喜欢琛姑娘,自己就是受他的委托前来提亲。他觉得这桩亲事,原本是我们贫寒人家可望不可求的,以此可见琛姑娘是很有福气的女孩。老乡还告诉老人:“胸痛咳嗽的陈年老病,用烟土治疗是很有效的。”琛的父亲说:“我穷的饭都吃不上,还能吸那个?再说吸上了瘾,又该怎么办?”老乡说:“只要你同意把姑娘嫁给他,还怕将来没烟土吸?待会儿我会悄悄的给你送来,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还能活多久?趁着这时还活在世上,给你的女儿找个好婆家,也了却你为父的一桩心事。女儿日子过好了,你也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啊!”琛的父亲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点点头说等女儿回来,和她说说看。那个老乡告辞后的第二天,他又上门来了,说是酒楼老板的公子托他带来了一些烟土和一包大洋。琛的父亲说:“此事我还没有和女儿商量,怎么可以收下他们家的重礼?这几天总没见到琛回来。”。老乡说:“自古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算是您老人家高攀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您不要再推脱,把这收条签了吧。”琛的父亲说自己眼睛看不见,手也写不得字,那个老乡说按个手印也行。这瞎老头被他哄得稀里糊涂的,胡乱的按下了手印,接过这一包的东西。
"{H{-`Ni 从此后老乡趁着琛不在家,总是隔三差五的送烟土和钱过来。琛的父亲吸了那烟土,果然精神多了。他只要胸口一疼,就去吸它几口,慢慢的上了瘾,便来者不拒了。事后,他想自己成了这模样,怎么好意思和女儿说?又想想自己也是为了她好,对方是个有钱人,也算对得起她。是让她嫁去富家享清福的,总比留在穷家受苦好。想当初,琛还差点儿要卖身葬娘呢。自己把她养大也很不容易,沾她这点儿光也是天经地义的。他这么一想就很释怀了,整天躲在阴暗潮湿的屋里,躺在破床上对着烟枪喷云吐雾。
"{H{-`Ni 这天,琛看到马乐在帮助看店理事,自己借机回趟家看看父亲。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对街的水果大嫂向她招手。于是,她就穿街过去。只听大嫂对她说,这些日子她的一个老乡,常常来找她的父亲,样子鬼鬼祟祟的,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勾当,她交代琛要小心点。
"{H{-`Ni 琛谢过她后回家,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异味,进了里屋就看到父亲躺着吸大烟。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逼问父亲大烟是什么来路?她父亲只得把这件事都说给她听。琛是个孝顺的孩子,心疼老父。如果她把老板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的事告诉父亲,他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再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看到父亲能暂时解除疼痛,便也无语了。现在琛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马上把自己的心事以及家里发生的事,通通向马逸倾诉。可是转念一想,马逸病才好些,不能拿自己的家事给他添麻烦,还是和马乐说说吧。又想马乐的心肠好是好,可是他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于是她想家事还是等永青回来和他说,让他帮自己拿主意。再说了,自己的心事是儿女私情,怎能先和马逸说?一个女儿家怎好意思开口?还不如先告诉马乐,让他去和兄长说。对,马乐为人老实可靠,和马逸又是亲兄弟。这么转念一想,琛立即去找马乐。
"{H{-`Ni 琛把自己对马逸的爱慕、以及自己的烦恼,都一股脑儿的说给马乐听。马乐听后就告诉她:“我的大嫂是菩萨心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再世。她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要成全别人。关键的是大哥肯不肯接受你,要是大哥同意娶你做二房,对于身在异地、多病的大哥来说,无疑是会有许多好处。将来你们若能生个男孩,大嫂也是高兴的。看样子大哥是回不去家乡了,我看大嫂也不可能会到台北来,他们嘴上是那么说的,但真正要做到也是挺难的。如果他们夫妻真的要长期分居两地,对大嫂来讲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无非是要守活寡,我于心不忍。但是,如果不这样做,别说我大哥病病殃殃的孤单凄凉,就是琛姑娘你要跳进火坑啦,这叫我如何是好?都怪我无能,又短见识,只能先帮你去探探我哥的口气,然后你自己拿主意吧。”这件事他们俩就这样商量好了,马乐立刻就去找马逸,看他怎么说。
"{H{-`Ni "{H{-`Ni 21.
"{H{-`Ni 马乐找到了马逸,他把琛姑娘的心事说给哥哥听。马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琛姑娘再好,我也无福消受。就算她很爱我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我年近而立,疾病缠身;已是为人夫、为人父的戴罪之人。而琛是黄花闺女,正是大好年华,我不能让她跟了我受罪,误了她的终身。况且,我不能再做对不起你大嫂的事,那才是一错再错,哥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马乐原本想劝说他的话,这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嘴笨说服不了哥哥,很无奈。
"{H{-`Ni 辞岁后永青返回,马乐先将马逸的这番话回复了琛,再把这事告诉永青。永青听完马乐的叙述,感到要成全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事不宜迟应尽早决断。如果要他去和马逸磨嘴皮,就是浪费时间,不如先下手为强的好,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任谁也无可奈何。永青马上去找琛的老乡,向他说明来意。永青说琛姑娘是一心一意要嫁给马逸,她白天都在马老板那里做事,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也许他还不明内情,所以也不怪罪他。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必须向男方说明,处理好这件事。接着永青又告诉他,马老板是大陆来的有头面的商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让他劝说他的朋友再另找高就。对方送給琛父亲的烟土和大洋,马老板自然会双倍奉还。
"{H{-`Ni 这个老乡也是聪明人,他权衡利弊后,觉得还是按永青说的做会更好,何必再给自己惹麻烦?原先是不知情,私下想着从中捞点好处。这样看来,马老板与自己的朋友实力相当,任何一方都不能得罪。走江湖混饭吃的要见风使舵,要讨好双方,做个两面光,这才是识时务者。于是,他答应了永青提出的条件,拿来蒙人的收条让永青过目。永青看过后遵照自己说的话做,给了对方双倍的还款,还给了这个老乡一些好处费,这件事才算是摆平了。
"{H{-`Ni 琛的父亲本是风前残烛,再吸多了烟土,就一命呜呼了。马逸他们帮助琛料理了丧事,此后琛就是孤身一人了。为了不节外生枝,永青想要尽快让马逸和琛圆房,否则夜长梦多,怕那酒楼的来胡搅蛮缠。这婚事琛是一百个愿意,关键是要把马逸套牢就可事半功倍。他借着替琛姑娘父亲办丧事之机,弄了些酒菜来犒劳马逸兄弟和店里帮忙的伙计。他事先和马乐、琛打过招呼通好气,一切都准备就绪。永青便在马逸的酒杯里做了手脚......等马逸一到,就请君入瓮。马逸原本体弱不胜酒力,喝过这杯药酒头重脚轻,满脸通红。他被马乐和永青搀到屋里,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和琛姑娘圆了房。
"{H{-`Ni 这样一来,马逸惹上了是非。他发觉自己似乎是前事重演,跺脚道:“苦啊,如今我被兄弟害惨了,简直没了退路,教我以后如何做人?”永青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他敢想、敢做、敢负责,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对马逸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活人还会被尿憋死?如今你只能这条道走到头。反正你是有家难还,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的人。不如把事做绝,好歹有个家。你这个人对大嫂来说,活与死也没什么两样,她都一样的守活寡。好在她身边留有个女儿,将来还算有靠。你的身体不好流离在外,有琛照顾你是福份。你们俩弄得好再生下一男半女的,何乐不为?你要是亏待了琛,她就是死路一条,你能好到哪里去呢?这样看来,大哥你总是难以两全的。唉,有什么办法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啊。”马逸听后头脑一片空白,浑身冒汗。马乐是少根筋成不了气候,琛太纯情柔弱、又缺少阅历,马逸病病歪歪的心有余力不足。因此,他们的命运都听从永青主宰。
"{H{-`Ni 永青当机立断,他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们只能言听计从,按照永青的主张,很快就把店铺转让了。马逸把所得的财产分一半给如雪,换成银票汇去。永青和马乐拿了自己的股份,准备回家另谋生路。永青还交代马乐,让他回家后找机会向大嫂说明,马逸所处的境地凄凉,事出实属百般无奈,恳请她多多谅解。马逸和琛与马乐、永青泪别,匆匆忙忙搭上去印尼的客船,两人一起去异国谋生。他们三兄弟约好以后要互相联系,等待东山再起。当时谁也意料不到,这纯属梦想而已。他们这次的分别,何止是作鸟兽散?将来相会的承诺更是遥遥无期,生死两茫茫了。
"{H{-`Ni 马乐回到家,见了大嫂总抬不起头。雪问他为何不打招呼一个人回来了?他呐呐的说不上话来。顿时,雪儿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就问他:“小叔,应该是你哥又出了什么事了吧?”马乐吞吞吐吐的,说也说不清楚。结果还是二妮帮他道明。因为马逸离家那天晚上,曾经和雪说过琛的家事,所以她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勉强支撑着说:“这事不怪他俩,都怪我的命不好,此生当受孤苦。现在,我只希望马逸和琛姑娘能够平安到达,今后琛能照顾好马逸,我便省操了这份心,此举有何不可的?”马乐夫妻知道大嫂心肠好、平素里最爱面子。她性格好强,丈夫是她的天,她嘴上是这么说,真的能省心吗?其实她是有苦说不出,有泪只能往肚里咽。马乐心里一酸,强忍住眼泪,赶紧换个话题安慰大嫂,他说:“大哥变卖了一切。给你留了一份安家的钱,希望嫂子带着珂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强似于他俩那样四处流浪,有家难回。大哥流落在外,有琛照顾他,大嫂不必为他愁坏了自己的身体。若是他在外国能立足,你们以后还有团圆的日子呢。这家里家外有您主事,我和二妮尽力相辅,我想哥哥在外也会放心的。他俩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嫂子您也挺欢喜的吧。他们要是不如您的意,大嫂你就权当我哥死了。我们的昆可以过继给你,你有了珂珂和昆,将来就有依靠。所以您千万不要太伤心,大嫂,你说是吧?”马乐说话不会拐弯,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了。这样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心里都明了。
"{H{-`Ni 如雪收到马逸汇来的银票,回了趟娘家。雪一看到慧,那不争气的眼泪直往下掉。她把马逸和琛的事,向她的嫂子哭诉了一番。慧嫂觉得马逸太可恶了,他见异思迁是个薄情郎,狠狠地奚落了他一番。她看到雪满脸的羞恼,又觉得自己的小姑实在太可怜,为了不使她难堪,便打住话不说了。她想:我们做兄嫂的不看顾她,谁看顾?像她这么要强,谁会把她疼惜?于是慧对她说:“既然马逸这样了,你不是寡妇也等于是寡妇,你就死了这条心,干脆带上珂珂回家里来住,我们俩长有伴。你有空帮我带子骥,我又怀上了,诸事也得有你打点啊!平日无事,你想去庵里烧烧香、住上些日子也是可以的。如今珂珂大了,要让她上学了,你就这么个女儿,当然要悉心教养多加爱护才是。你的小叔子有了妻儿,有了他们自己的家,你就放手吧,让他们自己去打理,你何必操那么多的心,对不对?要是想他们了,你就回去看看,能帮得上他们的忙你就帮些,也算是尽了你的一番心意。”如雪觉得慧嫂的这些话都说到自己的心里了,便笑着向她点点头。
"{H{-`Ni "{H{-`Ni 22.
"{H{-`Ni 雪在娘家住了些日子,她看到龙弟聪明可爱,而且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放心了不少。因为慧又怀上孩子,她感觉龙弟送来的是吉祥,母子很贴心。龙弟给她带来了喜事,慧总另眼相看,对他疼爱有加。有时如雪也会提醒她:“嫂,疼是疼,爱是爱,可不能溺爱哦。”慧总是笑呵呵地说:“谁让他这么乖啊,真的是太可爱了,他还小呢。”雪说:“谁说不是啊,我是怕你把他宠坏了,才这么说的。”姑嫂俩说话都很随意,因为她们的感情很融洽。慧已度过了害喜期,饮食起居正常了,因此如雪打算去看看庵主,顺便在那里小住一些日子。她对兄嫂说明后,就带上珂珂,坐上长兄为她叫来的车子出发了。
"{H{-`Ni 如雪娘俩的到来,庵主七姐真是喜出望外。珂珂和珏玩去了,小姐妹许久不见亲热得很呢。庵里这两个结拜的姐妹便说起了私房话。七姐问雪:“这段日子怎么很少见你来走动?知不知道我惦记着你呢?你的家里是否有事?”雪点点头,把自己的家事、心事都和盘托出。七姐很诚恳地对雪说:“晚上,我会替你念经祈福,祈求神灵赐予平安。”接着七姐也对雪说起自己的私事。她说:“近来我的身体欠佳,总觉得胃肠道出了毛病。为了消灾,我该念的经、该做的佛事一件也没落下。草药单方我也吃了不少,病情总是时好时坏的。而你又音讯皆无,正想找人捎信叫你来庵里小住。和你好好的商量些私事。你这次来的正好,所以我很欢喜。”
"{H{-`Ni 晚饭后,她俩沐浴更衣,焚香念经。待两个小女孩睡下后,七姐便和雪窃窃私语,说的是她丈夫健在时与亲家有约,若是内人生的是女儿,就给他家当媳妇。这样,她的女儿珏出生后就按那时的约定,定下了这门亲。亲家是夫家的世交,他们家道还好,家里也只有这根独苗,从小就由继室抚养长大。那小儿长相不错,因为从小失去母亲,性情孤僻了些。后来她的丈夫和亲家皆相继辞世,双方家庭都只剩下孤儿寡母。后来听说小男孩和继母的感情不错,这个继母的性情又有点与众不同,因为她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小儿,若是孩子不在身边,她就寝食难安。说到这里七姐打住话题,如雪不好追问。过了一会儿,她说近来自己的身体欠佳,才想到女儿跟随着自己,长期住在庵里挺可怜的。万一她再有个三长两短,女儿便失去了依靠。如今珏也有十来岁了,她想来想去,还是早点把珏送还她的夫家才妥当。如雪黯然无语,只听七姐说:“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我们姐妹都是苦命人,你的处境不好,小女又订了亲,不能托付连累于你。只能这么办才可以了却这件未了的心事,还可以让珏早点儿融入她的新家庭,女儿终归是他们家的人,和他们母子早点开始共同生活,是为了增进相互间的了解,培养感情。”七姐看到雪在抹泪,动情的抓住她的双手,泣不成声地说:“要是不久后我一命归西,必要时还望妹能对珏加以照看,让她少受点委屈,姐拜托你了!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保佑你们。”雪听了她说的话,哽咽了一会儿,两个竟哭成了一团。她们俩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啊!雪安慰她:“七姐,您安心养病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家的亲母如果真是如您所说,恐怕珏是要受点委屈的,做人的媳妇百般难。虽说定的是娃娃亲,现如今退亲也是不可能,我啊,真是爱莫能助。好在珏的舅家是高门大户,应会帮她一把。珏这孩子又善良、又懂事,她们应该会相安无事的。既然珏迟早都是他家的人,早点送她回夫家,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也好,看她是否会习惯那里的生活,以后的事再说吧”。七姐点点头说雪说得对,多亏她提醒,确实是要和娘家的兄弟打个招呼,让他们也加以照看,这个办法好。
"{H{-`Ni 这样,雪便在庵里住了下来,在这期间,她们把珏送走了。珏和珂珂这两个小姐妹,依依惜别,泪湿衣襟。后来七姐托人去打听,说珏在那边慢慢也习惯了。虽然她的婆婆是小心眼,可珏总是会处处陪着小心,不违拗她的意思,所以也能相安无事。七姐的病,也确实像她说的时好时坏。雪觉得已经来了好些日子,应该回趟娘家看看慧嫂,她也快临盆了。她对七姐说明此意后,就劝七姐也回娘家养病,以免孤单。回了娘家遇事便有人担待。七姐很赞成,她们就锁上了庵门,各自回娘家了。
"{H{-`Ni 雪回娘家不久,慧嫂便生下一个女孩,欢喜之余,难免又有些遗憾。雪说:“生个女孩好,不会那么娇贵,便可省心不少,待明年嫂再生个男孩吧。”慧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似乎这样还更放心,虽说自己生了几胎都是男的,可一个也没有留住。这是个女孩,有花就有果。后来她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大小都平平安安的,她就越发的疼爱子骥。日子碌碌而过,雪的生活也很充实,暂时忘记了悲伤。
"{H{-`Ni 有一天,七姐的娘家派人送信给雪,说七姐快不行了,她想和如雪见上最后一面。于是,雪跟上来人匆匆而去。到了那里,雪顾不上休息喝水,马上到七姐的床前探视。七姐听说雪来了,便睁开眼睛,很吃力的对雪说:“妹啊,我是出家修行的,我的身后事要从简,遗体要坐化,以求魂归庵堂。我今生命薄,只能祈求来生了。珏因身怀六甲,她的婆婆不让她回来也就罢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雪流着眼泪安慰她:“姐,我会去探望照料珏的,您放心吧。”七姐说:“你不要安慰我,生与死我心中有数。苦海无边,就此了断。看到你还在受苦,我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你,让你少病少灾,多多行善。你以后凡事都得看开,才能求得造化,也不枉我们姐妹了一场。”说罢,大叫几声:“我的肠断了,断了......我听到它断裂的声音了......”叫着叫着,便咽了气。七姐其时才三十开外,就这样骑鹤西去了。
"{H{-`Ni 七姐的丧事按她的遗愿处理安葬后,雪备了份厚礼到珏的婆家看望她。雪知道自己母女的生活,以后会越来越艰难,但是为了自己的承诺,就应该这么做。珏看到雪姨,见姨如见娘,哭得她死去活来。那个惨状,任谁见了也会伤心落泪。雪知道她受的委屈不少,又无处哭诉。她想到珏还在娘的肚子里就失去了父亲,从小跟着母亲,在那与世隔绝的庵堂里生活、长大。如今,她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她因为身世的不幸,不得不做人家的童养媳,受着三从四德的约束、煎熬。因有孕在身,连生身母亲的最后一面也不得见。想到此,雪儿也悲从中来,拥珏入怀两人一起恸哭,雪边哭边说:“你这苦命的孩子啊!......”雪儿恍恍惚惚,不知要对她说什么好,只喃喃着:“孩子,别哭啊,别哭,还有阿姨呢!你听见了吗?到你临产那时,姨娘我一定会设法去看你的。”
"{H{-`Ni 雪昏昏沉沉的,一路上跌跌撞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感觉身心疲惫极了。雪又一次病倒了,她躺在床上疗养,不幸的往事幕幕浮现眼前,冥冥中意识到普天之下,不幸的人何其多!他们往往是雪上加霜,老天为何如此的不公?想到珂珂虽然不幸,比起珏来应是好得多了。我们苦命人,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只要好好地活着,孩子们的将来就会有希望。
"{H{-`Ni "{H{-`Ni 23.
"{H{-`Ni 雪的精神和身体得到恢复的当年(1937年),正是卢沟桥事变。因日寇侵略我国,爆发了抗日战争,国民纷纷逃难。如雪是一个单身妇女,怕自己横遭不测,更担心珂珂的安全。现在对雪来说,珂珂便是她的全部,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再说,雪与二哥一家人多年未相见,心中也很想念。因此,她打算带着珂珂去内地二哥家投亲避难。于是,雪回了趟夫家,一来探望马乐他们,二来向他们道别。
"{H{-`Ni 如雪一进家门,只见二妮边看着两个小孩,边忙着家务。二妮看到大嫂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说:“大嫂,您先歇着,我给您煮一碗点心吧。”雪说:“你正忙着,我也不饿,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些俗套,小叔的近况如何?”二妮说:“大嫂您是知道的,马乐没什么本事,能混碗饭吃就算不错,现在他正给人打工呢。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马乐的脚步声。二妮大声的招呼他说:“大嫂回家来了。”马乐笑嘻嘻的跨进家门,就看到大嫂手上抱着仲,正和他逗笑着。马乐快步走上前对如雪说:“大嫂,您歇着吧,我来抱他,小心他的尿尿湿了您的衣服哦。”雪笑着说:“我是仲的伯母,抱抱他也无妨,小叔你还用和我客气吗?”
"{H{-`Ni 吃饭的时候,马乐告诉嫂子哥哥给永青写信了,说他们平安到达了印尼。永青还让我转告您,请您放心。雪说:“马逸为何不给家里来信?”马乐说:“他还有什么脸面见您?虽然大嫂您很宽容,可是他一再的辜负您啊,他也知道羞愧的。大嫂,以后您就当他死了,别再老惦记着他。”雪儿本来挺生马逸的气,她也想忘记这个言不由衷的无情之人!不知为什么,她还是会担心马逸和琛是否平安,所以情不自禁又问起他来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吧。听说他俩已经越过大洋,平安地到达异国他乡,自己从此应该可以把心放下了。
"{H{-`Ni 近来,如雪听说日寇已入侵我省,沿海地区很不平静,有的人已经离开了家乡,还有许多人也打算逃亡。如雪问马乐:“小叔,听说卢沟桥事变后,东三省已经沦陷。我们的福建沿海也不平安,倭寇时常登陆烧杀掠淫,天上的飞机还隔三差五的到处狂轰滥炸,老百姓可遭殃了。我们母女打算去内地投靠珂珂的二舅父,去他那里避难。那里是西北山区,看来应该会更安全的。小叔,你们作何打算呢?”马乐说:“大嫂。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一家子是无处可去,家里虽然没有很多财产,但也要留人看守。再说,我们的小孩太小,二妮又被俩小孩拖累,这一时半刻也走不了的。大嫂,我们还是留下看家吧。是生是死,我们一家四口都要在一块儿的。”雪说:“小叔啊,这世道乱的很啦,你一定要保护好二妮和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求一家大小平安。等国家时局稳定后我们再见吧。我们母女,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日本鬼子是不讲人道的,所以我们离开家乡到远方去投亲,是事出无奈。我还担心着一路的艰难跋涉、有点拿不定主意呢!这混乱的局势也不懂几时才能得以平静?我们老百姓可受苦了,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也不懂哪时候才能重获团圆啊?”雪说着话的同时心里想:马乐虽没什么本事,却能够和妻儿苦在一块儿。马逸却抛下妻女流落异邦受苦,如今国难当头,他于心何安?他让我们母女失去依靠,于心何忍?这样的乱世叫自己如何是好?突然间,马逸的形象浮现在她的眼前,仿佛他正苦着脸对着镜子唱:“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叹今后吾与汝,生不能同衾,死也不能同穴......”心里一阵绞痛,眼泪又流了下来。马乐两口子也陪着大嫂一起落泪。临走,雪又拿出一包的银钱交给二妮,说:“这些钱,给小孩买点好吃的吧,日子过得再难,也不能饿着小孩啊!”二妮接过了钱,含着眼泪说:“这世上,有几个像大嫂这样好心肠的人?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总不得以平安呢?”她们说着说着,一家人又哭成一团。真是离别难,皆悲伤。 雪返回娘家,次日她去了一趟庵堂。一是去祭拜一下七姐亡灵,祈祷平安;二是把小庵转交给新人看管。打点停当后,如雪就去珏的家,看看她是否快要生了?因为世道很乱,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装扮成道姑模样。一路行来,她看到民不聊生,到处是凄凄惶惶。
"{H{-`Ni 快到城门楼时,她看到那里有军队把守,城门上以及周围都插着太阳旗 。那些日本兵端着刺刀,耀武扬威的欺侮百姓,拳打脚踢的。有个日本兵向水果摊这边走过来了,他用刺刀挑水果,筐里的水果都被他捣烂了,才挑上一个大苹果。他从刀尖上取下苹果,边吃边吐皮,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道他在嚎叫着什么。这时,水果摊旁边有个十来岁的男孩,被吓得呆住了。那个鬼子就一把抓住他,命令他立正在那里,不许他哭。然后,他用刺刀托起孩子的下巴,用手使劲的掰开他的嘴,狠狠地吐进了一口浓痰,要他立即咽下,否则死啦死啦的。那可怜的小孩被吓得战战兢兢,活像被老鹰叼着的小鸡,任他耍弄。日本兵得意的咯咯大笑......这是雪亲眼所见的,她震撼了。突然,一个壮汉出现在鬼子面前,他出其不意的用一把快刀劈死那小日本,割下他的头,提在手上就跑。顿时,城门口乱哄哄的,口哨声、枪声、哭叫声交杂成一片。一群日本兵横冲直撞的来了,他们一窝蜂似的追赶那个汉子去了。
"{H{-`Ni 如雪想,这里的情况危急,如果撞在日本兵的枪口上,那就惨了。先不要过城门,还是从小路绕过去看望珏。回头再从她们家屋后的小道绕到庵里,总之都要避过城门才是。她立即转回头,向城门下河边的那条小路奔去。依稀可见远处有几个小孩,从河沿那头的小径走过来。大霜天,他们还光着脚、手脚都被冻得通红。他们的头发上、脸上、单薄的破衣烂衫上,都沾满了新鲜的河泥。显然他们还不知道城门这一带出事了,只见他们抬着一大筐子的河蚌,兴高采烈的想把这些收获,拿到集市上去变卖。这时,又有个中年男人,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跑过,随手丢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孩子们的筐里。雪与孩子们的距离近了,她一眼就瞧见了这情形,三步并作两步走。这时,有几个鬼子兵从远处追过来,可是如雪已抢先一步,她和孩子们抬着那个大筐,从小径走下,奔向河边。如雪叫孩子们把篮子里的枪连同河蚌,统统都倒进河里。雪儿则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日本兵过来了,他们看到这情景,认为是庵堂的道姑带着童子在此处放生。因此,此事没有引起鬼子的注意,他们径直沿着河边的小路,继续向前追赶而去。
"{H{-`Ni 雪儿等鬼子走远,这才后怕起来。她只觉得胸口里像是一只小鹿在撞着钟,双腿发软,她就势坐在河滩上。等她喘过气来,便轻声的对那几个小孩说:“我的口袋里还有些钱给你们,你们赶快回家吧。回家后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会没命的。”她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零钱,塞到一个大些的孩子手上,叫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她看到小孩子们走远了,才匆匆忙忙的离开那是非之地。雪就这样惶惶不安的来到了珏的家门前,发现她们家的门上锁了。雪向珏的邻居打听这家人的去向,才知道前不久,他们和这一带逃难的人一起坐船走了。珏的婆婆带着这对小夫妻,去投奔边远山区她的娘家,她打算让珏在那里临产。她的婆婆胆子很小,看到地方上很不平静,怕珏在家里生产不安全,事先也不通知雪儿,一家人就这样悄悄地转移了。雪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了地。她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从他们家屋后的小道绕到庵里。如雪到达时,几乎要瘫倒了。她暗自庆幸,这次能化险为夷,大家都平安无事。接着,她把这庵里的大小事务一一都料理好,几天后她又悄悄地回到了娘家,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H{-`Ni "{H{-`Ni "{H{-`Ni 24.
"{H{-`Ni 如雪要去内地投靠二哥二嫂,这几天她忙着处理家庭事务,整理行装。她想到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无限感伤。她想在临行前再去探望一下表姑、乳娘以及玉瑶母女。
"{H{-`Ni 因为如雪大病一场,后因诸事缠身,因此好久没去表姑家了。表姑家里的变化很大,雪到达后第一眼就瞧见他们的老房子翻修一新。她一跨进门,就听到小孩的笑声,原来表姑正哄着孙子呢。表姑看到雪,喜出望外。她格外亲切的招待雪用过茶点,笑呵呵的对雪说:“太太,您还惦记着我们真是难得!有了您的帮助,我家诸事顺利,竹根再婚后精神也恢复了正常。他们两口子都很勤劳,现在下地去了。因为他们夫妻恩爱,我们的家庭就很和睦,去年还添了这个孙子,这都是托你的福啊!因为要照看这个小孙子,所以几次想去看望太太都没有去成,真是对不起!”她俩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如雪就把自己与她分别后的遭遇,以及此行的目的和今后的打算,一股脑儿的诉说一番。表姑对雪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可惜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她家地处偏僻,暂时还不用逃难。她告诉雪一定要走山路才安全,千万别去坐船。她听村子里的船老大说,不久
"{H{-`Ni 前逃难的那一批难民,所乘的船才到江心,就被日寇的飞机炸沉了。船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落水后生还的人寥寥无几。
"{H{-`Ni 雪心中一沉,急忙打听遇难的是哪些人。经表姑一说,才知道是珏夫家那一带逃难的人。雪儿顿时哭出声来,想不到珏这个苦命的孩子,竟这样的惨死了。如雪便把七姐母女的不幸遭遇,说给表姑听。表姑听后,也在一旁陪着落泪。接着,雪悄悄告诉表姑,自己已经给她的两个孙女儿取了名,孪生小姐妹现在都很健康,她俩各得其所。表姑说这样挺好,她很放心,多亏有了雪的鼎力相助。雪告诉表姑她回去后,还会再去
"{H{-`Ni 看望她们,让表姑以后有空也去看看。她哽咽着说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家?今后,这几家亲戚都要互相关照,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临别时如雪留下投亲处的地址给表姑,就不至于从此失去联系。
"{H{-`Ni 次日如雪到乳娘家拜访,也向他们辞别。乳娘说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虽然不富裕,但也无病无灾。两个小孩如今也长大了,兄妹很要好。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嘻嘻哈哈的声音一路传来。福的手上提着一包食物,娥紧跟着她的福哥进门来了。娥跑到乳娘面前,撒着娇说:“哥哥总欺负我,他说不给我吃呢!”福说:“拿去吧,我是逗你玩的,你却认了真。呵呵,还会告我的状呢!”乳娘说:“好啦,你们两个整日没大没小的,就会乱吵。家里来了客人,你们还不赶快过来给太太鞠躬问好。” 雪说:“什么太太,您也太客气
"{H{-`Ni 了,小孩子懂得什么?都免了吧。”两个小孩这才看清楚原来家里来了客人,赶忙手拉手恭恭敬敬的过来向雪行礼。如雪见这两小孩的确挺般配,她高兴的说:“你们玩去吧,喊我阿姨就可以了。”两小孩答应一声向里屋走去。只听“扑通”一声,福摔倒了,娥咯咯的笑弯了腰,福跑过来对着他母亲喊:“妈妈,你看妹妹吧,她说练了武功,要试试功力如何,用脚偷偷地勾我的腿,害得我被绊倒,还说我欺负她,到底谁欺负谁呢!”只见娥还蹲在那里笑,一边笑,一边说:“谁叫他那么坏,活该!”表姑对雪说:“太太,让你笑话了,这两个孩子不懂规矩。”雪说:“这才是天伦之乐啊!看到你这么疼爱娥,我放心了。看得出来,娥
"{H{-`Ni 在你们的家里生活得很幸福,这样下去,我怕她会被你们宠坏了。”她们尽情地说说笑笑,雪忘记了心里的悲伤,共享短暂的幸福时光。
"{H{-`Ni 雪从乳娘家回来后,立即把马逸留给自己的安家费一分为二,然后她匆匆忙忙的往玉瑶家去了。她把来
"{H{-`Ni 意以及将来所做的安排,也对玉瑶叙述一番。又把马逸的遭遇告诉她,说明递给她的这份钱是以敷今后家用,自己这一去,也许三年五载和她不得相见,望各自保重,二人唏嘘不止。接着,如雪又和玉瑶谈了此番去探望表姑和乳娘的情况。临走时,她一再叮嘱玉瑶,以后凡事都要和马乐联系。玉瑶让她放心,说家里有什么情况,会叫马乐写信告诉她,希望她也多来信,最后祝她一路平安。说罢,各自黯然泪下。
"{H{-`Ni 雪的长兄让店里的伙计和皋舅护送如雪母女,顺路还押送些货物到内地去。因为有熟人同行,又有皋舅作保镖,大家都放心了不少。雪照样做道姑装扮,珂珂则打扮成小男孩。这样,他们一行翻山越岭,多走了许多山路,虽然感到十分困乏,却也一路平安。不久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H{-`Ni 雪的二哥早已收到她的来信,所以一切都安排就绪。他们一家迎接了家乡的来人和雪儿母女,为他们的平安到达庆幸不已。二哥为妹子接风洗尘,置酒菜慰劳了伙计和皋舅,主客相互叙旧。当天夜里珂珂发烧了,因一路的跋涉她受了风寒。第二天一早,雪就由大侄儿带路领着珂珂去看大夫。珂珂服过几帖药逐渐见好,大家都舒了口气。这天,一大堆的人都围在一起说笑,珂珂的二舅问过珂珂的病情,就和她开玩笑,他说:“我们家的珂珂,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林黛玉呢!”大家听后大笑不已,都觉得这个比喻相当贴切,正是珂珂的身世和眼前际遇的写照。众人感慨一番后,突然看到珂珂的眼里饱含着泪珠,只是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大家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H{-`Ni 珂珂这年将近十岁,已经很懂事了。虽然她是依靠母亲和大舅才得以长大,生活上是没受过什么苦,但是她因为缺少父爱,性格不很开朗,常常郁郁寡欢。她是雪的心肝宝贝,从小娇生惯养。因为她瘦弱、多病,所以平时很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她的母亲命运坎坷,为了生活也不能天天陪在她的身边。她从小寄人篱下,知道察言观色,处处小心谨慎,尽量不让大舅一家嫌弃自己。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不苟言笑,循规蹈矩的习惯。她非常羡慕表弟表妹,能够无拘无束的撒娇......她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总藏在心里,一个人暗暗伤悲,以免母亲知道了会更伤心。雪劳心劳力也无法体恤这些细节,只是不断地提醒她要谨守女训。如雪岂知她的珂珂,端庄秀丽的外表里包裹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她的性格因内向不太合群。因为雪怜惜珂珂,这天,她带珂珂到了本地的照相馆。母女俩合拍、分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后来,如雪把照片冲洗了几份,让皋舅他们带回去,分送给那几家亲友。雪特地交代马乐要寄一份照片给永青,让永青捎给马逸。
"{H{-`Ni 因为日寇的入侵,地方不安定也给内地交通、生计带来许多不便,海货和山货的交接运输成了大问题,生意普遍萧条。雪的二嫂帮人家制衣帽、做鞋袜、织毛衣,把挣来的钱贴补家用。雪的二哥成亲的早,小孩接二连三成长得很顺意。如今他们夫妇育有三男一女,长子已经十五六岁了,在读中学,次子上初小。尚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小儿,还需人照看。因此,如雪把珂珂送到学堂里读书,把家事和照看小孩的事全部承担下来,好让兄嫂安心做事。雪的二哥和二嫂也像马乐两夫妻一样,两口子都不爱说话,却配合的很默契,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H{-`Ni 雪很快适应了小山城的生活,她在这边远的地区,在这安静的大家庭里操劳着,也等于给自己疗伤。雪的勤快和爱心,很快博得了二哥二嫂一家人对她的好感,在共同的生活里,雪和珂珂也成了这个大家庭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里的邻居以及二嫂的熟人和亲戚,都乐意和雪交往,遇事都主动找她商量,亲热的喊她“雪姑”。如雪白皙的肌肤以及为人的亲善,获得了众人的好评;她所遭遇的不幸以及她的矢志坚守,也获得了大家普遍的同情和称赞;她为人的大度睿智,便成了这个小山城妇人们推崇的榜样。
"{H{-`Ni "{H{-`Ni "{H{-`Ni 25.
"{H{-`Ni 住东厢房的邻居二姆婆,年轻时是这小县城的顶尖人物。她貌美灵巧、手脚非常的麻利,她不但能干,而且治家有方。不知为什么,她起早贪黑,总显得那么精神。虽然她从不施脂粉,也不作刻意的装扮,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总是那么的清新有活力。她那清爽灵秀的俊模样,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自然美”吧。只要到她的家里看看,就知道她治理的家和她本人一样,处处有条不紊、收拾的既干净又利索,人们对她总投以羡慕的眼光。从她整年都着素服,便知道她是个守寡的妇女,她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丈夫留给她的是两个幼儿和一份祖传的房产、田地。当时很多的单身汉垂涎于她,也有富人想续娶她,都被她婉言谢绝,她愿终身守寡,不愿再嫁。二姆婆年轻时的那份美,美得特殊,美得谁也不敢对她心存邪念,应该就是俗话说的冷艳吧。她每天都把家里家外的一切粗细活儿,料理得井井有条,有速度有质量。她把自己的小儿子坤送给山里的一户人家,换回了一个女孩当童养媳。族长问她为何如此?她说那个小儿子命硬,克死了他的父亲,还是送人的好。被她交换回家的女孩,现在当她的养女,将来又能当她家的媳妇,这两全其美的事,何乐不为?她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得更好。她的话这么有自信,大家还能再说什么?
"{H{-`Ni 如今二姆婆已经四十多岁了,大儿子乾早已和小媳妇芝圆了房。媳妇很争气,一连生下两个孩子,二姆婆开心极了,对她的长子别提有多亲切、多关照。她特别宠爱她的俊媳妇,有求必应,还生怕她饿着、冻着,总不让她受委屈。凡是小县城时髦的衣物,她都会给媳妇买的齐齐全全,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人们当初万万没有想到的,人们普遍都认为像她这样精明强干的人,做她的媳妇肯定是要倒大霉的。其实不然,她把媳妇看得比儿子还要重,把媳妇保养得非常的光鲜。二姆婆自己虽然劳劳碌碌大半生,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精神。她还是那么能干、那么清爽利索,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前些年,坤的养父母都相继去世,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因此他回生母家来了。可是二姆婆和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亲,待坤好像是外人一样。她让次子坤住在阴暗的后屋,给他一个小厨房,让他自己过日子。不明内情人,都以为这个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因此,很多好心人悄悄地去劝说她,说她不可以如此对待次子。可是外人劝有什么用?便是她的长子和媳妇劝她,也都不管用。她认定了一个理:这个坤是不祥之儿,歧视他,虐待他。雪觉得坤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在养父母家里受苦受穷,大字也不识几个,非常可怜。坤成人后因为家庭变故返回家中,仍然没有得到母亲对他的重视和应有的疼爱,失去的到底还是失去了,命运对坤来说是很不公平的。试想想,一个年轻的汉子孤苦伶仃的,他饥一顿饱一顿,一年到头破衣烂衫。二十多岁了还打光棍,而且就生活在他亲生母亲的眼皮底下啊!她的母亲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着实可怜也着实罕见。众人皆说这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说得清楚呢?可是雪不管这些,一有空总会到坤那里,关照他的饮食起居,也不管他的母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通过了解,雪知道坤虽然没有读什么书,外表有点儿粗鲁,不善言谈,但他的心地是很善良的。他对生身母亲的这种不公做法,从无怨言。坤很勤劳,整天的下地干活、还经常上山打柴。他把多余的粮食、蔬菜以及柴火,供应给母亲和哥嫂一家人,从不计较。他是个有爱心、孝顺的孩子,可是他就是不懂怎么去讨好母亲,也许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也许认为讨好也是没用的,因此他整天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二姆婆并没有因为他的勤劳而转变对他的看法,反而更加生气,说他像野兽一样,肮里肮脏,只有那一身的臭力气。二姆婆见雪去关照她的这个孩子,倒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因为她很喜欢雪,被她喜欢的人都会得到她的优待,这是她的特点。
"{H{-`Ni 这个小县城,出了个小美人名叫杜娟。杜鹃因为家道好,人又长得漂亮,说亲的差点把她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可亲事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杜鹃姑娘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有许配人家,她的父母才有些着急,可是这事急也没用,他们又不好意思多多的托人提亲,也只好暂且搁在一边,看缘分的造化再说了。
"{H{-`Ni 这年春天,山上的杜鹃花开的红艳艳,非常的绚丽。平时和杜鹃玩在一起的小姐妹来邀她,她们要一起上山去看花、采花。因为杜鹃姑娘特别的喜欢杜鹃花,也许此花和她的名字相同,她感到自豪,也许花儿确实盛开的很美丽,她很乐意与伙伴们上山观看。姑娘们到了山上,看到满山的杜鹃花好似灿烂的云霞,惊喜极了,快乐极了。她们嘻嘻哈哈的蹦来跳去,杜鹃姑娘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滚到岩石下方去啦,姑娘们惊叫起来。这时,坤正在山脚下打柴,听到姑娘们的喊声,他慌忙跑下山涧。他拿着柴刀、攀着岩壁,艰难的一路寻找下去,终于在山涧下的泥潭边找到了杜鹃姑娘。坤顾不上多想,抱起姑娘背到身上,一边手攀着崖壁上的树枝,披荆斩棘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条路,终于把她从乱石草丛中背出来了。坤把杜鹃姑娘放在一块空地上,把自己的破衣衫撕成条状,给杜鹃姑娘做些基本的救护包扎。那些一起来的姑娘回过神来后,飞快地跑回家报信。不一会儿,杜鹃姑娘的家人找来了,立即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医治。坤的手脚、身上,多处被岩石荆棘刮伤,满身的血污。他顾不上自己,赶到诊所看望姑娘,杜鹃的家人对他千恩万谢,他红着脸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医生说杜鹃姑娘幸亏救治的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她受伤严重,虽然给她疗伤、包扎医治,但以后还是会落下残疾的。果然,杜鹃姑娘伤痊愈后,她的双脚不能正常行走,成了人们说的跛子。唉,人长得再漂亮,成了残疾又有什么用?现在杜鹃姑娘又过了二十岁,好人家都不来她家提亲。这种情况和先前的盛况恰恰相反,门庭冷落得很。只有坤还是对杜鹃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可是坤羞于开口,不知怎么办好,自己生着自己的气。雪看出了他的心事,私下里找他闲聊,试探他的口气。坤对雪姑很信任、因此和她很亲近,便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雪。雪对他说:“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喜欢杜鹃,愿意娶她,我会帮你们说合。但是,你要知道杜鹃姑娘现在是残疾人,一生都需要人照顾的,这个你可要想明白的,以免日后后悔就不好了。”坤说:“我知道的,杜鹃姑娘心地好,虽说她行动不便,只要她能看上我、不嫌弃我,这一切都不要紧的。只要她能帮我打理好家务,做好一日三餐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我一个人会扛着。”他的话说得很坚定,而且也说得很在理,雪便和双方的家长都打了招呼。现在杜鹃姑娘的家人,巴不得有人会娶他家的杜鹃,听说是坤情愿娶他家的姑娘,当然同意。可是,二姆婆却不以为然,好在她对这个儿子也不很在意。如雪再三的与她表白坤的诚意,她才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H{-`Ni 消息传开后,以前去杜鹃家提亲落选的人家,极尽嘲笑。好心的人都为他们的结合感到高兴,人们主动地为坤清洗了房屋,帮助他布置新房。二姆婆置办了几桌酒菜,酬谢这些热心的亲友。吉日那天,大家吹吹打打,热闹得很,坤欢欢喜喜的把新人迎进门。成婚后,这小两口相亲相爱,倒也是天生的一对。自从坤成亲后,二姆婆母子之间的隔阂也消除了不少。二姆婆没有因为杜鹃姑娘的残疾而嫌弃她,反而因为她的漂亮善良,对她又怜又爱。在欢喜之余,二姆婆心里很感激雪姑,逢人就说雪走到哪里就把好事做到哪里。
"{H{-`Ni "{H{-`Ni 26.
"{H{-`Ni 小县城与雪的老家虽然处于同一方向,但是不属于同一省份,是与之比邻最偏远的一个小地方。这里人烟稀少,三面依山,只一面临水,仿佛世外桃源的小山城,真可谓“山高皇帝远”。县城里属于本地人的住户不多,多是外来的居民。县城虽小,人们生活里的各种设施也应有尽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起这小山城的街道,实际上它只是一条环水绕山的主道。街道最开阔的中心部分,便是县城的集市。小小的市场是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所在。人们去逛街,只消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集市的终点,因之这儿的居民戏称这条街为“撒尿街”。这县城里的多数住户,只要住上一段时间彼此就混熟了。因此好事的人对这里住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无论哪个人家,若是有了新鲜事,不消两袋烟的工夫,他们家的新闻便会在街头巷尾传开。因此,有人噱之曰:“只要在这里放个屁,全城都知道。”山城虽然地处边远、交通闭塞,因居住的人员都来自于五湖四海,所以各地的消息如同海报,都能传递到。人们都按自己的习惯生活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互不干涉,彼此也能相安无事。小县城居民的生活习气,虽然较之外头显得更随意,但也不乏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爱发表非议的人。可是他们说归说,做归做,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触犯众怒,彼此也都能相容。
"{H{-`Ni 大街上,有一户从事细木竹编的黄姓人家,当家的过世后,未亡人就招赘了一位上门来顶门户的外地人。他和主妇一起哺育她前夫留下的子女、再抚养自己与之生下的子女。这家的夫妻以及同母异父的子女,都相处得很和睦,生意也做得很好。人们不但没有因为这个妇女再婚而歧视他们,还普遍的认可、赞同他们的这一做法,誉之“招夫抚子”。他们家祖传的细木竹编手艺,在此地也享有名气。雪虽然守身如玉,但是对他们夫妻的苦衷,总是抱以同情与理解,都能以平常之心看待他们。因此,这对凑合的夫妻也很敬重如雪。 这天,雪登门找他们来了。为的是她二哥的次子盛,要拜师学艺,想让黄老板收他为徒。雪的二哥平时话语不多,但性子急躁。他的长子昌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如今要从中学毕业,投考高校。而他的次子盛不爱学习,经常旷课有时还逃学。他勉强念完高小,就不想再读中学。因此盛经常挨打,弄得一家人心情都不愉快。雪的二嫂贤慧,她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抹眼泪不敢上前阻止,一句劝说的话也没有。于是,雪就得挺身而出去救护盛,继而再劝说他。
"{H{-`Ni 这次盛被父亲处罚的原因,是因为他前些日子的逃学。他在闲逛时,恰好被附近的一个邻居看到,邻居告诉了雪的二哥,不用说他回家挨打了。盛挨了打便怀恨在心,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跑出去弄来些粪便,放在告状邻居的门前地上,再用泥土把它遮盖住。清晨开门,邻居家里人一跨出来就踩上污秽,弄得满脚都是。这坏事是谁干的?邻居嘴里不说,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雪的二哥听到了传闻,虽然邻居不敢再告诉他,但是他明白是盛出于报复干下的坏事。盛怒之下,做父亲的把儿子捉过来拷问。盛这时年龄还小,脾气还挺牛的,任他父亲怎么打总不肯妥协。这就急坏了她的姑姑啦,如雪不顾一切的把他拖到自己的屋里,随手锁上房门,为的是不让二哥进来,然后再劝导盛。这个姑姑的话盛肯定会听,但他总不开口求饶认错,还故意的把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雪用纸和毛巾把他的脸擦洗干净,语无伦次的对他说:“盛乖,盛会听话会懂事的,去向爸爸认个错,再向邻居好好地陪个不是好吗?”盛用感激的眼神注视着雪姑,一边点头,一边又把流出的鼻涕弄得满脸都是。雪知道他这是理亏、用耍无赖的方法来撒娇。她和颜悦色的再替他擦洗干净,然后软语轻声的规劝诱导他。盛终于被他姑姑的一番话感化了,按她的要求去办。
"{H{-`Ni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是雪认为盛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因为他平时很兴趣做手工,经常躲在自己的屋里瞎折腾。他用小刀削木片、破竹条......做得津津有味,甚至于废寝忘食。他的这些小制作,小手工倒也做的挺不赖,无师自通。雪便和哥嫂私下商量,与其这样整天受他的气,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学费,到头来学业无成,倒不如干脆送他去学这门手艺。兄嫂听了她的建议,一致赞成,就委托雪去办理这事,所以雪才亲自登门到黄老板家拜访。因为大家都在这里居住,彼此都很熟悉,所以双方不用客套、也不必再说明,此事就被应允了。盛学艺很专心,并且很有创意,不用说不但黄老板喜欢他,雪和他的家人自然也高兴,因此,大家都省心了不少。
"{H{-`Ni 后来这条街的街尾,新来了一对异地的男女,租了一间店面营生。他俩善于织锦,编织的手工艺品就在店里出售。乍一看,以为他们俩是姐弟,后来才知道是一对的夫妻。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一对儿的新闻便传遍了“撒尿街”。原来,这个女人是她家乡原野上的一朵花,被部落里的头儿看中,强娶去为侍妾。后来她可能年龄大了,也许是那头儿喜新厌旧的原因,她被抛弃了。现在她跟随的这个男人,比她至少小了一轮年。这个小男人原先是那头儿家的牧童,他是个孤儿。他们俩相爱,爱得很真切,爱得很辛苦。他们不顾世俗的眼光和非议,勇敢的从家乡逃出来,流浪到这里安家谋生。他俩算是找对了地方,这县城的人喜欢胡侃瞎聊,可是谁也不管这样的事。那些逃壮丁的,那些躲债的......都明白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儿自古的风俗如此,流传至今的一句话是:有钱没钱,溪口过年。据说,古时逃债的人,还可以在这溪上的船儿里过年呢!那些年轻的船娘会给予他们很好的待遇,她们的夫君要是发现自家船上来了外客,便会登船和客人寒喧一番,然后客气地离开这里,上岸找自己的乐子去了。第二天,船娘的丈夫回来,逃债的按传统习惯就打道回府了。因为过了除夕,债主不能再向他们讨债,算是躲过了这一场。
"{H{-`Ni 这两个外地来的夫妻,他们毫无顾忌的相爱,让这县城街上的人看得目不暇接、心猿意马。人们又羡慕又嫉妒,只能在家里或背着人学着他们那模样,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可是这些爱模仿的人,在大庭广众面前、在大街上,就只有眼馋的份了。如雪看到他俩终日形影不离,又说又笑,又拥又抱,全不避人的眼目。她虽然不反对,但是也不完全认可。她很不理解,这老妻少夫如何能这样的恩爱呢?她想到了自己家的马逸,可那都是传统的老夫少妻啊!这时的马逸,虽只在雪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可她想起了家乡。不知不觉间,自己离开家乡已经年,虽然大哥家的伙计偶尔到这里送货,也捎来些家乡的消息,但是还不知马乐兄弟的情况究竟如何?她想到也该和家里的亲友会个面了。
"{H{-`Ni 这时的珂珂已经读完了小学,她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正准备报考女子中学续读。如雪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还是留在这里更安全,还可以好好的复习功课迎考,她决定独自回家乡看看。再说珂珂现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大可不必替她操心,就让二哥和二嫂照看她一段时间。等到暑假结束、学校开学那时,自己不是就赶回来了吗?前几天,雪听二哥说家里的伙计们会来这里交接货,到时,自己可跟随他们回家一趟。只要雪儿想办的事,立即就会付之于行动,如雪马上就和哥嫂谈妥了,然后再和珂珂商量,母女俩便约法三章,各自遵守。此次返乡探亲,雪打算再做道姑的装扮。她觉得惟有这样,跟着伙计们一路行走就会更方便。如雪把一切都打点就绪,只等伙计们一来,就跟随他们一起返乡。
"{H{-`Ni "{H{-`Ni "{H{-`Ni 27.
"{H{-`Ni 雪和伙计们一路奔波、跋涉,所到之处满目凄凉。因为这几年的战乱,民不聊生。道路上充斥着大批的难民、三三两两的伤兵,还有些挑夫走卒,全都疲惫不堪。只见宪兵的车子耀武扬威地来来往往,难民们纷纷躲避。耳旁时不时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炮声,被烧毁的房屋烟火弥漫,断墙颓壁比比皆是。大伙儿一路上担惊受怕、历尽了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平安地返回了家乡。
"{H{-`Ni 如雪一行人回到了大哥大嫂家里,家人都饱含着热泪迎接他们。雪第一眼看到的是大哥苍老多了,大嫂也没有以往那样的精神。小孩子长大了许多,简直快要认不出他们来。特别是龙弟,虽然他只比珂珂小一岁,可是他的个头高,快长成小伙子了。
"{H{-`Ni 晚饭后,姑嫂俩照样聊天。她俩分别了这么多年,心里都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小孩都长大了,为了不让小孩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她俩小心翼翼,喁喁私语。慧嫂和雪谈到了如今因为世道不好,所以大哥的店里几乎没什么生意。小孩三个都长大了,生活和上学等方面的费用增大,每月都开支不少,日子是越过越难啦。特别是子骥现在很淘气,男孩子在这个年龄,很难管教。他的生性很聪明却不好好读书,经常惹是生非,不是老师、就是学生家长,经常到家里来告他的状。雪的大哥因为生意难做,心情很不好,子骥又总给他添麻烦。有时,他被子骥惹恼了,狠狠地教训了他几次。可是,子骥不但不收敛,反而产生了抵抗情绪,牛得很。雪的长兄为了他,真是伤透了脑筋。
"{H{-`Ni 雪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难受的很。她想,这个孩子是被嫂子惯坏的,现在抓紧教育还来得及。慧嫂原先享惯了福,现在家道中落,再加上孩子多了,难免力不从心,自己不帮她谁帮呢?为了给兄嫂减轻思想负担,如雪自告奋勇地对慧说:“嫂子,我重往二哥家时,想带上子骥同行,您看行吗?子骥若是到了内地,就和珂珂一起去上学。那里的县城地方小,交通闭塞,他应该会收心学习的。再则我也会耐心的劝导他,等到他的学业上了正轨,想来家乡也平定了,那时我们再回家团聚吧。”慧想想这样也好,换个地方,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如雪又向慧嫂打听各处亲人的情况,慧说:“因为乱世,大家来往的少,不知她们现在过得怎样?因为这几年地方不平静,表姑居住的那一带地方,几乎都成了孤岛,平时很少有船只出入。依我看,你这次上去后,还是等以后再回来,那时世道好了,你再去探望她们吧。”如雪于心不甘,紧接着又追问慧说:“我们家的马乐也没送消息来吗?”慧说:“你啊,总操这个心,这是何苦来着呢?马乐没来走动,马逸他都不惦记你,你还总惦记着他们干嘛?他要是有消息,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雪见嫂子这么说,一时语塞,就转换话题,和她聊些家长里短,然后一同安歇了。
"{H{-`Ni 雪要亲自去夫家探看马乐他们,这样她才能放心。她打点了一些山货杂物,雇了辆车回去。如雪一进村,认识她的人又惊又喜的和她打招呼:“马乐他大嫂,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年,你们母女在外头过得都好吗?”雪微笑着一一作答。乡亲们告诉雪:“大嫂啊,你这几年不在家,马乐他一家人受苦了,总在饥寒交迫的过穷日子。你快回家看看去吧。”雪听到大家这么说,心里一阵难受。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马乐总没有回信给她,他为的是不拖累自己。于是,雪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
"{H{-`Ni 如雪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面黄肌瘦的二妮低着头,正在整理着野菜。如雪伫立凝视,为的是不惊动她。二妮抬头一看,仿佛是大嫂回来了,她一时竟难以相信这会是真的,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她慌忙擦了擦眼睛,仔细地看,虽说大嫂不如以前那样的丰采,但站在眼前的不正是自家的大嫂吗!这真是喜从天降,二妮紧握着雪的手,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搬过椅子来请大嫂坐下,转身又去烧开水端来给她喝。二妮说:“自从大嫂你走了以后,到处是兵荒马乱。马乐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去打工。再说,有钱人和在大户人家都陆续转移外地,因此没什么人雇工,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偏在这时又生个女儿,我们养不活她,就送给过江的人家当童养媳。马乐有的只是力气,可是他有力气又没地方使,也就挣不到钱。家里那些些薄田,年景不好没什么收成,一大家子,靠这些杂粮根本就不够糊口。这些野菜,还是昆和仲两兄弟到野外採来的。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大嫂,我心里很不安,让大嫂见笑了!”雪也含着眼泪说:“这世道让你们受苦了,我们本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呢?你们能吃的我也能吃。马乐呢?”正说着,就看到马乐进门来了。马乐说:“大嫂,我刚想去田地里看看,就听人们说你回来了,我马上掉头就往家里赶。因为好久没看到您,我和二妮都想念着哦。”说完,他回头对二妮说:“还不赶快去借些米来,你还呆着干嘛?”二妮听他这一说,才恍然大悟,赶紧出门了。
"{H{-`Ni 雪儿看到小叔的手上还抓着两个鸡蛋,知道他是向别人家借来的,心里一酸,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马乐说:“大嫂,您回家来应该高兴才是。这么多年了,一家人难得见一次面,我们还是聊聊天,别老是伤心难过。大嫂,你也不要再自责,不要再哭哦,哭多了,不但对眼睛不好,对身体也不好啊。”马乐自顾自的说着话,背后的话也说不出来,哽咽着。这个七尺的汉子竟呜呜的哭开了,雪儿被他这一哭,倒慌了手脚,赶忙过来安慰他。只见二妮拿着半碗的米回来,看到他们这样难过,悲从中来,也哭出了声。门外站着两个回家来的孩子,他俩不认识来人是谁,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不敢进门。左邻右舍,听说雪回家来了,各自拿上点自家地里生长的瓜菜,来看望她。二妮忙着煮饭菜,雪儿赶紧招呼两个侄子过来,让自己好好看看。马乐忙着搬椅子给邻居坐,大家坐在一起聊谈、互道平安,好不热闹。不一会儿,二妮把一顿简单的饭菜烧好了,邻人才告辞回家。
"{H{-`Ni 想不到这时,玉瑶也带着嫦过来探望如雪。如雪便邀她母女一起用膳,一大家子人就这样边吃边谈边感慨着,大人的心中百感交集。那几个小孩却都乐呵呵的,今天在他们看来好比是过大年,因为他们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香甜可口的饭菜了。
"{H{-`Ni "{H{-`Ni "{H{-`Ni "{H{-`Ni 28.
"{H{-`Ni 如雪和马乐一家人吃过了饭,马乐叫二妮领着几个小孩去外面走走,自己就带着大嫂和玉瑶到了里屋。马乐让她们坐下,对大嫂鞠个躬、对玉瑶作个揖,然后面对着雪说:“大嫂,请您一定要原谅我的愚钝。哥哥的事,我本应该早早的就要告诉您的,因为当时地方上太混乱,要传递信件实在是困难啊。再则大嫂多年未能回家,又无法面呈于您,故此才耽搁至今。如今您回来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说起啊!”雪说:“小叔,有什么话你直说了吧,怎么和我绕起弯儿来了?”其实雪和马乐说着话时,心里便有了不祥之感。马乐呐呐着,满脸的愧疚,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只见马乐走到衣橱那边,打开旧箱子,从箱底里掏出一封发黄的信。只见他低着头,眼里闪着泪光,战战兢兢的双手捧着信,恭恭敬敬的递上给他的嫂子看。如雪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信来,她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接着就是一阵的眩晕,她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她挣扎着再继续往下看,只听得她哭喊了一声:“我的天啊!”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H{-`Ni 古时的妇女都讲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丈夫就是自己的天。失去丈夫的噩耗,无异于天塌地陷,如雪昏倒的时候,二妮正领着孩子们回来。二妮看到大嫂昏迷在地,马乐和玉瑶哭着正要扶起她,便三步并成两步奔到雪的面前。她帮着马乐和玉瑶,用力地把大嫂扶到床上躺下,她立即转身到厨房烧好开水、再弄一条热毛巾送进屋来。玉瑶见如雪这般的情形,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她感到一阵晕眩,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她意识到此地不宜久呆,应马上离开,以免自己情绪失控。于是她接过二妮送进来的东西,顺手撂在床头的茶几上。她回过头来看到嫦呆立一边,慌忙牵起她的手,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好容易母女俩才回到了家。
"{H{-`Ni 不一会儿,雪醒过来了,她只一味的哭泣,真是可怜啦,她的泪水浸湿了好几条的手帕。马乐见此惨状急的手脚无措,他结结巴巴的不停地说:“大嫂,我哥的命是该当如此,您就别哭、别难过了,我求求您,再喝口水吧!”二妮就势靠着床头坐下,把雪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端起茶几上的开水,用汤匙细心的喂她喝了几口,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前胸,再揉揉她的后背,然后让她躺下。二妮把热毛巾敷在雪的头部,嘴里喃喃着:“大嫂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能怪谁呢?都是大伯他自己的不是啊,您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大伯在地下也不得安息。大嫂啊,您可要保重自己,别忘了您的身边还有个珂珂,她的将来还要依靠您呢!”如雪听二妮说到此话,这才“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压在马乐夫妇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下了地。
"{H{-`Ni 马逸从印尼寄来的这封信,是在如雪离家不久以后才收到的。这封信是琛去邮寄的,信的内容是由马逸口述,代笔者写就。此信说的是:马逸和琛两个人平安到达印尼后,马逸因为经受了一场风险,再兼之长途跋涉,所以他旧病复发,又一次躺倒了。因为琛还年轻,不太明了事理,致使马逸病入膏肓。他的这种病服药也解决不了问题,眼看着病情日益加重。马逸在病重期间,特别的怀念和如雪度过的那一段恩爱时光,特别的想念雪儿,想到了她平日里的种种好处,照料自己起居饮食是百般的温柔和体贴。如果有雪在身边悉心照顾,自己的病就会有所好转,不至于沉疴病榻的......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而自己的生命正处于弥留之际,趁着这时意识还清醒,请人代笔和雪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感到实实在在是愧对贤妻,因此一向总羞于启齿。愚夫深知贤妻大度,自己的作为实在是多有得罪,只希望她看在垂死之人的份上,给予宽容。常言道:鸟之将亡,其声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己糊里糊涂的短暂人生,犹如南柯一梦。想不到与贤妻旧年时在家乡一别,而今竟成了永远......细思此生,罪孽深重,不能再有所乞求,只愿来生以犬马相报妻之万一......余膝下唯存一弱女冬梅,还望贤妻细心照看,祈求老天有眼,将来给珂珂找个好女婿,你们母女便有了依靠。恳请贤妻别以戴罪之人为念,要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找个好人再嫁了吧。琛还这么年轻,好比是一颗朝露,迟早得有个归属。她的终身,随她自己好自为之......
"{H{-`Ni 这封信里还另附有一封信,是琛后来托人写下的。信的大意是说马逸已经去世,遗体也已经火化安葬了。马逸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这恩情是山高水深。所以在他不幸去世后,恳请大姐一定要答应让她回国。她愿意和如雪母女在一起同甘共苦,共度余生,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随信还附有几张马逸出丧仪式的照片。无论怎么说,马逸总是如雪的原配夫君,如雪怎能忘怀他们曾经的相爱?这生离死别又让如雪大病了一场。好在她的兄嫂得到消息后,雇车把她接回家里疗养。
"{H{-`Ni 这天,慧嫂见如雪的精神状态还好,就走过来和她私语着:“雪姑,你现在作何打算呢?”雪苦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打算?守着珂珂和您们一起过日子吧。不过,我觉得马逸应该是还活着,可能他要断了我的念想才刻意这样作为的。”此话一出,慧吃惊不小,不禁咋舌说:“姑,你何来此言?有他小妾的来信,而且还有照片为证呢!”雪说:“琛知道我要养活她是无能为力,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答不答应,她回不回来,她在大老远的我能奈她何?那照片里只有几个着素服的人和她一起致哀,我不但没有看到马逸的遗像,而且挽联上的文字也模糊不清的。这件重大的事,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如何总是不信。我但愿马逸还活着,只要他和琛好好的过日子,即使他都不回来看我,我也愿意。”慧见她痴迷如此,不便再违拗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怕弄不好又会让她伤心欲绝,就顺水推舟说:“是啊,那也难讲哦。不过,现如今总是要先帮姑爷做个道场,弄个衣冠冢再立块碑,你说是不是呢?”雪点点头说:“多亏了嫂子提醒,这样也好。”慧又说:“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要不要复信给他那小的?”雪说:“既然我已经收到了她寄来的信件,无论如何总是要回复于她的。”慧说:“你想要怎么回她的话?你说吧,我可以帮你代笔。”雪说:“您告诉她,这封信迟复是因为日寇入侵,国内战事的原因。再告诉她家里的情况以及我的近况,向她说明我们母女一向相依为命,依靠兄嫂,将来也会是这样。虽然我们孤儿寡母,生活得很艰难,我也绝对不会丢下珂珂再嫁的,何况珂珂已经长大,我也已经人到中年。再则,劝她要趁着年青身边没有子女的拖累,不必为马逸守寡,找个好人嫁了吧。更没必要回来跟着我们受苦,请她千万别这么做,误了自己的青春不说,马逸的罪过就越发的大了。”慧嫂听后点点头,不久后她告诉雪,信已经寄去了。从此后,就再也不见外洋有信息寄来。
"{H{-`Ni 过些日子,雪儿身体硬朗了些,便和兄嫂一起到了夫家。让马乐去请一个道士来给马逸做个道场,超度他的亡魂。只见那道士用马乐折来的柳枝,在棺木里摆了个人形,再让如雪找出马逸在家时穿的衣物鞋帽等披挂上去,接着是烧纸、念经......所有的一切,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举行了个安葬仪式。说来也怪,雪自从这场病好后,她认为人们做的这些仪式统统都是骗局,都是障人眼目的。她觉得所有的仪式不过都只是个仪式而已,因此她任人摆布,不象初闻噩耗时那样令人心碎。马逸的整个丧葬过程,她不恸哭也不说话,始终是流着泪沉默着,大家看她这样很是不解。慧对如雪的心事很了解,于是她对亲友们解释:“雪姑她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样还更好。否则看着她又哭得死去活来,不但她活受罪,大家也都遭罪。依我看,还是随她的意,我们也都省心,你们说是吧?常言道:哀莫过于心死,她也许就是这么回事的。”
"{H{-`Ni "{H{-`Ni 29.
"{H{-`Ni 如雪没有被不幸击垮,她还是站起来了。她深深地知道,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丈夫马逸,自己的后半生要和珂珂相依为命,要在这条艰难的道上继续勇敢的走下去。这次,她不顾一路上的辛劳和危险,独自带上子骥重返了二哥的家。年幼的珂珂常在大舅家里,她的童年时光多是和子骥一起度过的,所以她很疼爱这个龙弟。她的表弟子骥从小也喜欢珂珂这个表姐,应该算是天性之所以然吧。现在子骥来了,珂珂喜出望外,而且孩子们得以欢聚一起,自然挺开心快乐。相聚在这里的姑与舅三家人,算起来共有五个小孩都在一起生活,孩子们的生活很有乐趣。
"{H{-`Ni 子骥继承了马逸的聪明和灵性,他的身材像他的舅舅有义,容貌则像他的母亲玉瑶。子骥在这个新的小天地里如鱼得水,学业突飞猛进。这一年,昌、珂珂、子骥考绩都很优秀,都被评为中学里的优秀学生。他们高高兴兴的把所获得的奖状,都贴到了客厅的墙上。三个中学生都在一起学习,他们除了互相督促,互相帮助以外,还要辅导昌的小妹妹呢。盛晚上从店里回家,一大家子人同桌吃饭,男女老少齐全,大家说说笑笑,其乐无穷。
"{H{-`Ni 这个小县城设有一中和女中两所中学,实际上珂珂就读的女子中学,只是一中的附设而已。女中只办几个班,女生除了学习几门基础学科外,还增设了家教、女工之类的学科。中学的主体还是昌和子骥就读的这所第一中学,它设有高中部和初中部。昌在一中上高中,子骥和珂珂则上初中。因为昌的功课多要独自完成,他是大哥性格稳重。有时他要一个人先走,有时又迟些回家,因此显得成熟独立些。子骥和珂珂差不多年纪,他俩学习的文化知识大致相同,天天又都在学校和家之间来来回回,就连晚上做功课,他俩也是在一起互相切磋,所以他俩就特别的要好。因此,子骥的好朋友以及同班同学,都经常和子骥开玩笑,他们说:“子骥,你和你的表姐好上啦?你究竟是《红楼梦》小说里的贾宝玉,还是《珍珠塔》剧本里的小方卿?”子骥本性是淘气的,要是同学取笑他别的事,他可不依不饶。珂珂这个表姐是例外,他听说后非但不气恼,反而笑嘻嘻的,小心眼里很是满足。久而久之,同学们全都看出来了,越发的爱和他开这个玩笑。珂珂后来也听到了,她的心里虽然很喜欢这个表弟,可是她不喜欢人家开这种玩笑。子骥看到表姐生气,他的心里好难过,因之整天闷闷不乐的。他的好朋友很体贴他,悄悄地提请其他的同学注意,以后不要再开类似这种的玩笑。从此后,大家不敢在他俩当面乱讲,可是他们还会在背地里偷偷的说笑着。子骥嘛,只要他的表姐不生气比什么都强,自己则什么都好说。
"{H{-`Ni 日子过得很快,眼看子骥和珂珂初中要毕业了,老师要他们填写报考学校的志愿。珂珂一心一意要读书,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我要报考女子师范,将来当个职业女性,我不愿像母亲一样,过着这寄人篱下的生活。珂珂在学校里填写好志愿,回家后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母亲听。雪听后置之一笑,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认为一个女孩子,供她读了中学已是足够,读太多的书是没用的,将来还不是要嫁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亲眼所见有些富家的千金小姐,她们大学毕业后,有的靠文凭嫁了人,婚后照样在家里相夫教子;有的则跟着自己的意中人私奔,抛弃了亲人跑得远远的去了。珂珂读中学是在自己的身边,要是再读什么师范,就要离开自己到外地去就读。别说要花一大笔的钱,我就这么个闺女,怎么可以从此就离开自己呢?不过珂珂现在还没走到这一步,所以如雪也不多说,并不在意。珂珂在学校里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而且气质不凡,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清秀,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花。因为珂珂的身世和所处的生活环境与众不同,所以她从小就谨言慎行,不苟言笑。她的心事就是如雪也不全懂,更何况其他的人呢?
"{H{-`Ni 县城的这条街上,有一家开钟表店的,他家的生意一向都很好。这个人家的内人与雪的二嫂交好,因为她俩情同姐妹,所以两家的孩子互喊她俩为阿姨。这个阿姨家里有一位公子,品貌端正,好学上进。他是这个家里的独生子,他和昌还是高中的同学呢。钟表店的阿姨看上了珂珂,一心想娉她为媳,便私下和珂珂的二舅妈通个气。雪的二嫂是个本分的人,她不敢贸然答应,只说和雪姑说说看,再回她的话。一天饭后,孩子们都上学去了,雪的二哥二嫂就把这件事说给雪听。这桩亲事,在他们夫妇看来自然是赞成的,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很适合的。如雪对这家人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家境,都是很熟悉的,他家的条件自然是很不错的。可是她认为只是客居于此,并不想把女儿留在此地。再说珂珂的年纪也不是太大,如雪还舍不得让她这么早就许配与人。
"{H{-`Ni 如雪是被马逸吓得杯弓蛇影,而今她难免会存在迷信的思想。即使珂珂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也要许配给人家家里的次子为偶,更不能许配给家中的独苗。好人家的子弟长得俊还不算,还要看他是否有福相,是否有长寿的面相。她觉得钟表店的这个孩子好是好,可是耳朵长得不理想,太小太薄了,不是有寿之人;并且他又是家里的单丁子,养得太娇贵了。俗话说:“风吹单条竹。”如雪这一关通不过,当然此事就没得再商量了。如雪暗自思量开来:一是自己和钟表店这家人混的太熟了,现在回绝了这门亲,今后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之间都很尴尬;二是外面的街上和学校里都热闹得很,大家都在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庆祝八年来的抗战胜利,想必世道已重归于平静。三是子骥跟着自己离家也将近三年,现在他面临着升学的问题,此事当然要由大哥大嫂来决定。出于这三方面的考虑,雪决意要带两个小孩回家。雪的心里想:这次回家,此后也许不用再来了。母女俩不知不觉已在此地度过七、八年的光阴,现在应该是可以返乡了,也算是叶落归根吧。再想想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心里还是挺留恋的。
"{H{-`Ni 如雪不敢把自己的打算和哥嫂明说,怕二哥二嫂一家人听了会难过。她只说现在放假了,借此机会要带子骥回家。他的学业问题,应该交给他的父母去做主。珂珂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所以顺便也带她回家乡去走走看看。如雪说得在情在理,做为哥与嫂即使再舍不得他们,但在道义的面前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如雪带着两个孩子,他们告别了这个可爱的小县城、告别了与他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的亲人,一起长途跋涉又回到了久别的老家。
"{H{-`Ni }H#C<:A 30.
}H#C<:A 回到家乡后,如雪怕脆弱的珂珂会受到伤害,她恳请亲友们别再提起马逸停妻再娶,他的死讯也千万别让珂珂听到。因此,柔弱单纯的珂珂只依稀记得在她年幼时,父亲告别了家乡和亲人到台湾去经商。有一天吃过晚饭,大家围在一起聊谈,他们谈到了抗战胜利后许多人得以重返家园,许多在战乱中离散的夫妻,也得以破镜重圆......珂珂听后,她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句:“那么,我的父亲为何总不见回来?” 大家一时语塞,面面相观。还好她的大舅打破了沉默,他说:“八年抗战,我们的国家好容易才取得胜利,可是紧接着内战又起,解放战争打响了。台湾与大陆仅隔着一条海峡,两岸遥遥相望,最近听说岛上有国军把守着呢。大陆先是有些政府要员、商界巨头以及文艺界的名人,他们私自投奔台湾,悄悄地转移财产和家小。现在老蒋打了败仗,他的各路人马,能走的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孤岛上撤。传闻说海上的船只、天上的飞机都忙个不停呢!这样看来,你的父亲暂时还是回不来的。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听话,乖乖的守在你母亲的身边,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懂吗?” 只见如雪母女的泪花在眼里扑闪着,珂珂心里虽然很难过,但是她还是强笑着点了点头。子骥看到表姐难过的样子,他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他低声地安慰着珂珂,他说:“表姐,你不用着急,我以后会去台湾,设法帮你把姑父给找回来。”大家听他说得轻巧,都呵呵的笑了,只有如雪听后,觉得有些骇然。
}H#C<:A 最近雪的大哥总说头疼,慧嫂认为应该是烦心的事他操劳得太多所至,因此劝他要好好休息。这天中午,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午饭,大家谈笑风生。突然,雪的大哥放下筷子,双手抱住头直喊头疼得厉害,他边嘟囔着边滑下了坐椅。大家都很惊奇,跑过去一看,他已经不省人事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搀进里屋的床上躺下,不一会儿,伙计请来了大夫,可是他的呼吸却已经停止了。大哥的瘁死对如雪是个很大的打击,对慧嫂又何尝不是呢?一家大小都沉浸在悲哀中。为了安慰嫂子,雪得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慧嫂呼天号地,情之悲怆催人泪下。这使失去马逸的如雪,深切地感受到了雪上加霜、痛上加痛。她情不自禁的和嫂子抱成一团恸哭。孩子们被吓坏了,都呆立在一旁嚎啕着......现在只有子骥能独挡一面,他不断地怃慰着母亲和姑妈,让她们节哀,要为父亲办好丧事。
}H#C<:A 雪的大哥终于入土为安了,雪的大嫂因为家里塌了顶梁柱,她六神无主,躺倒在床。雪和珂珂一起帮忙,她俩操持着家务。雪每天都亲自为嫂子端饭送水,空闲时就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聊谈,不断的安慰她。因为苦难与共,这一对姑嫂的心贴得更紧了。她俩都意识到在今后的日子里,彼此更是要相依相伴,照看培养好这几个孩子是共同的责任。
}H#C<:A 这天,慧的精神更好了些,姑嫂便在一起闲聊。慧说:“雪姑,眼看学校快开学了,珂珂和子骥的录取通知书应该快要到了。子骥要是报考不上商业学校,只好让他去经营祖传的店铺;他若是考上了,当然要让他继续求学,以期学成后更好地继承你哥的事业。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次应该会被录取的。这样的话,店铺的经营管理,依我看暂时还是先交给伙计他们代理,等子骥读完这几年的书后再作计议。雪姑,你看这样处理好不好呢?你的珂珂要是考上了女子师范,你该作何打算呢?” 雪说:“近年来事出无奈,我们的家庭连续横遭变故,我只能协助您维持生计,家事还是由嫂子自己做主吧。子骥是我们家的长子,他的弟弟、妹妹都还小,眼下的他无疑是家庭的顶梁柱了。为子骥的将来着想,他的学业当然要再深造,要尽力培养。我们家的珂珂,学习成绩虽然优秀,可惜她是个女孩子啊。一个女孩儿能做些什么?学了这么多的文化也够了,读再多的书,无非也是相夫教子。我听说现在天下不太平,不少的大中专女毕业生四处求职不成,于是嫁人的嫁人、从军的从军,其中最好的归宿就是去留洋,总归还是一个“离”字。我早年守寡,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这个女儿了。”慧说:“以我所见,珂珂是一心一意地想着去读书。她从小就懂事,从不惹你伤心的。这次,她要是考不上当然没话说,若是给她考上了,你不让她去继续学习,她即使嘴里不说,心里一定会难过极了,你说是不是?如果她顺从了你,日后嫁得好、命运也不错,那自然是好的。否则,你不担心她将来会恨你吗?你又何苦来着?”雪说:“我不是不懂,也多次考虑过了,原先让她多读些书,是为了她将来能在马逸的身边学做些事。谁知她的父亲一走了之,这也是她的命。如今寡母孤女,此事也怨我不得,再说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呢?将来我能为她做的事,就是认认真真的选择女婿。男方有钱没钱我都无所谓,一家子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过日子,比什么都好。我算是看透了,择婿的标准只要身体好、人品好,会对她好就可以。要是不如意,那是天意,我能奈它何?我两眼不闭,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啊,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她的。”慧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珂珂这孩子就可惜了。我是看着她长大,很喜欢她的,何况她还那么聪明灵秀。子骥和我说过,他很喜欢表姐,雪姑,说真的,我们何不来个亲上加亲呢?”雪听了嫂子这番话,这一吓是非同小可,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一时语塞。慧说:“小姑,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的子骥呢?”雪只好来个缓兵之计,勉强打起笑脸说:“嫂子怎么能说这般话来着?我还怕高攀不上呢!子骥还要继续求学,将来他会有大的造化。我家的珂珂还小,她的婚事也不着急,还是过几年再看看吧。”慧听她这么说也就没了下文,原本她俩也是在一起闲聊,谈些家常话而已。
}H#C<:A 家里的四个小孩,这时都在楼上。子骥和珂珂就在楼上子骥的房间里谈天,还有那对姐弟是少不更事的,这两小孩刚从楼上下来,才到了楼梯口,就听到慧和如雪说的悄悄话,姐弟俩便嘻嘻哈哈的跑到兄姐的面前学舌。珂珂听后又羞又恼,羞的是提到她和子骥表弟的亲事 ;恼的是母亲不让自己去读书。子骥呢?满肚子的不满和委屈。姑妈不让表姐许配自己,还不让她继续求学,子骥很有意见。他想今后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两件事。这次母亲提的亲,遭到了姑妈的拒绝,真是出乎意外。子骥想姑妈一向待自己不薄,何况这几年我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呢。姑妈是个大好人,为别人做了不少的好事。按理,她很了解自己的心事和为人,是不会拒绝的。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从中作梗,不予以成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在那里胡思乱想。他想:也许是因为我的父亲去世了,她怕我的家境会中落,连累表姐受苦?不会的,姑妈不是这种人。那就是因为我前途未卜,目前还未成器,所以说以后再说?对,她肯定是这样想的。那么,我一定要给自己争个气,有了出息后看她怎么说?”
}H#C<:A 子骥只顾呆呆的出神,忽然间才发现不见了表姐。他知道这个小黛玉似的表姐,一定是跑回自己的房里哭鼻子去了。子骥来到珂珂的房外,发现她的房门果然关着,料想她又躺在床上小声的哭泣了。子骥在门外站着,隔着门不停地安慰着珂珂,叫她别着急,自己会去找姑妈说。还说她去读书的事,会让自己的母亲再去劝说姑妈,时间还不是那么紧迫,可以再从长计议。子骥嘴里虽这么说着,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他对这个姑妈太了解了,她要是拿定了的主意,恐怕很难改变的。珂珂又何尝不知?她只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不公了,她无力反抗,只能是自怨自艾,都怪自己的父亲出门在外,嫌弃自己,让自己一个女儿家,从小就寄人篱下。珂珂这么想着,她越哭越伤心,又怕哭声被母亲听到,惹母亲伤恸,要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成了真正的林黛玉了?她不敢再往下想,可是又止不住伤心的泪水,就蒙在被子里一个人哭个够了。子骥的确也无可奈何,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伤心的吹起了箫笛,箫声凄婉......
}H#C<:A }H#C<:A }H#C<:A 31.
}H#C<:A 几天后,各专科学校的录取喜报陆续送到考生家中。这次珂珂、子骥都被所报考的学校录取,后来听说珂珂二舅家的昌也高中了。可是因为战事,因为怕失去宝贝女儿,如雪最终还是不让珂珂离开自己去外地上学。
}H#C<:A 起先,大舅妈慧还替珂珂求情,她对雪说:“雪姑,珂珂这次去求学的学费、路费以及生活等费用,都由我这个舅妈包了吧。”雪说:“嫂子疼爱珂珂我知道,现在大哥去世了,您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也是很不容易的。并不全是钱的问题,我的手边凑合着还是可以的。主要是担心这世道还不太平,听说外头还在打仗。我就这么个女儿,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这么大的姑娘家一个人出远门,在外头怎么会方便呢?她从小就没离开过亲人,如今她要是去了远方,叫我怎么放心的下?即使她平安无事,我也不愿意让她读了书后,学会谈什么自由恋爱。她以后要是跟着男孩子远走高飞,丢下我一个人,我也不想活了。”
}H#C<:A 慧知道再劝说也是没用的,她太了解自己的小姑了。她想还是要多安慰安慰珂珂,劝她要多体贴她的母亲,理解母亲对她的疼爱和期待。况且,这件事也不能全怨她的母亲,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乱世造成的,谁让珂珂是女儿身呢。她如果是个男孩,象子骥一样又何尝不可?要怨就怨这天下不太平,战争不断。她们母女的处境也着实可怜。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劝说珂珂,以免日后母女因此产生隔阂。她对珂珂说:“珂珂,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母亲的艰辛,舅妈我不说你也知道的。依我看,你还是顺从母亲的意见,暂时放弃学业吧。这样做,你的内心一定很痛苦,你的妈妈不是不知道,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就为她尽自己做女儿的孝道吧。从此后,你学好做女孩的本分,在家里守着母亲过日子。想想你的母亲吧,她把你拉扯大是很不容易的。如今你也长大了,将来择一门好亲、嫁到好人家比什么都强。你知道吗?”珂珂含着泪,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后来珂珂虽然没有再提上学的事,可是她终日郁郁寡欢,一家人见她如此,谁也高兴不起来。
}H#C<:A 第二天,如雪和慧嫂一起动手为子骥打点行装。临行前那天的晚饭后,子骥来到姑妈的房里,想和她说说话顺便也道个别。如雪悄悄地递给他一颗大钻戒,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已经长大成人,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能忘。如今你得出远门求学,到处又乱纷纷的,所以遇事自己要多加小心。你被高校录取,这和古代的中举是一样的光荣,姑妈很高兴,祝贺你学业有成、鹏程万里!你远在千里之外,姑妈没有能力再为你做点什么,唯有把这个钻戒送给你作个纪念,你要小心的把它收藏好。都说出门在外,举目无亲,它也许可以为你救急。但愿你今后一切都顺意,若是有了意中人,你就把钻戒给她戴上吧。”子骥见姑妈如此盛情,他很感动。他说:“您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我,我怎能私自收下呢?我要听取母亲的意见。”说罢,他急急忙忙地到母亲房里请安、听从长辈示下。他的母亲对他说:“这是你姑妈的一番心意,你就不用再客气了,收下它吧。只是你出门要小心,大凡值钱的东西都要藏好。听说外头很不平静,大意不得啊。等到放假的时候,你要尽量争取回家过年。平时没事多写些家信,以免我们在家里牵挂着你。”子骥唯唯诺诺的退出,再到姑妈的房里回话。这时,恰巧珂珂也在房里,雪再次把戒指递给子骥,又交代他一些话,便抽身到慧嫂的房里聊天,让姐弟俩话别。
}H#C<:A 子骥对珂珂说:“表姐,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学校,特来与你道个别。你想继续求学,看来是不能如愿了。事已至此,你再急也没用,反而增添了姑妈的烦恼,你说是吗?我想代你向女师请个长假,挂个休学再说,你看看可不可以?等时局稳定后,我们一起说服姑妈让你去复读,你看好不好呢?”珂珂一来生性胆小,二来又顺从母亲,也就逆来顺受,不再抗争了。她懂得子骥是出自一片好心,明知他说的这些都是安慰自己的话,但是为了不使他难过,便默默的点了点头。子骥又说:“很久了,我一直想问你,可是不知如何开口,怕惹表姐生气。我要离开家了,不得不问一问,请表姐要实话和我说,别生我的气好吗?我们都没见过姑父的面,是吧?他为何总躲着我们不回家呢?”珂珂说:“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妈妈和舅妈总是回避这个问题,她们总是在背地里说这些。我依稀记得,她们说因为我是个女孩,因此父亲嫌弃我,不喜欢我们母女了吧。”子骥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姑父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呢?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当我是个小孩,我现在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呢!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姑父,你相信不相信?等我找到了姑父,那时就有人替你做主了,你说好不好?”珂珂说:“好啊,我要是说不相信,不知你又会吹出什么牛来!我小时候听妈妈说,他好像是在台湾做生意。你怎么可能找到他?”子骥说:“他在台湾的什么地方呢?你知道吗?”珂珂说:“在我儿时,依稀记得妈妈说过他是在台北,后来总不见提起。我要是问她呢,她总是不告诉我。没有音讯、也没有地址,你即使到了台北也很难找到他的。”子骥说:“对啊,我也不敢向姑妈打听此事,我问过我的妈妈,可是她总说‘你问这个做什么,读书去!’若是再问,她就说‘你烦不烦啊,当心我揍你了。’唉,都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信不信我将来一定会去找他的?你即使会相信,也认定我绝对找不到他是吧?”珂珂只觉得他孩子气十足,无非是在夸口,借此显示他的男子汉气概。因此珂珂不和他争论,也不置可否。子骥见表姐不搭理自己,在那里呆呆的出神,便学着当时流行的时髦,走过来和她靠靠肩,握握手说:“林黛玉表姐,我不在家,你千万别哭哦,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她们,只要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表姐,你记住了吗?离家后,我会常常写信给你。以后,你要是没有得到我的消息,可别着恼,那就是说我到海峡那一边去了。我妈和姑妈要是问起,你要设法编个假话替我挡着,等收到我的信后,再告诉她们,知道了吗?”珂珂看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当他说的是孩子话,因为他从小淘气,为了这没少挨打,所以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子骥瞧他表姐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有点儿生气了,就学着小说里他看来的时髦话对珂珂说:“你如果相信我,请看着我的眼睛。”说着,便歪着头,满脸严肃的盯着珂珂看。他忽然发现珂珂的眼里流出泪来,他心慌了,他心疼了。为了不让他的表姐难过,他无可奈何的低叹了一声,悻悻的从姑妈房里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再回首,向她点点头,继而举起了右手向她摇了摇,强装出一个笑容,说了声:“再会!”这个表情和动作,令珂珂伤心追忆了几十年!
}H#C<:A 第二天,才五更里大伙儿就忙开了,皋舅夫妇以及一些近邻亲友,都来送子骥起程。大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教他出门一定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安全,要写张平安信回来......临行,子骥恭恭敬敬地向父亲的遗像三鞠躬;再向母亲、姑妈以及亲友拱手做揖;最后和表姐握握手,他便坐上了雇来的人力车,去了火车站。刚满十九岁的子骥就这样只身奔赴上海。车轮在转动,他的心也随着车轮在动,他不敢回头看,怕看到母亲、姑妈伤心的样子,更怕看到珂珂流泪的眼睛。他不敢动手擦自己脸上流下的泪,生怕被家人看到自己哭了,会使她们更加的伤心。因此他一任泪水流淌,也要冒充坚强。直到车子去远了,他才不断地擦起那禁不住而流的眼泪。
}H#C<:A 送走了子骥后,大家像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精气神来。因为雪的大哥才去世不久,紧接着子骥又只身离家出远门求学,这家里似乎缺少了什么,总不似以往那样的乐呵。如果不是那两个少不更事的俩姐弟还在嬉闹着,家里会越发冷清的可怕。
}H#C<:A }H#C<:A 32.
}H#C<:A 子骥到了旧上海,发现这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它有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堪称东方的都市;也有黄浦江边的苦力号子、汽笛喧嚣,可谓经济贸易的窗口。
}H#C<:A 子骥只身在外求学,他除了学习功课以外,便无所事事。他利用逛街观光的时机用心观察,发现在这里生活的人,只要肯卖力气、只要肯吃苦,挣些小钱还是有的。譬如那些卖报的,那些擦皮鞋的,还有为富人家的小姐、太太跑腿的......他想:自己何不用空闲的时间,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就可以挣些钱。我若是把所得的钱攒起来,今后去台湾找姑父不就有路费了吗?这个想法好,我不但不用向母亲伸手要钱,而且还可以打发眼前无聊的时光,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尽在胡思乱想要强得多。这样,他便拿定了主意。说起这个子骥,好多同学都认识他。他才到学校不久,就成了被公众关注的人物。因为他的气宇不凡、聪明活泼,所以人缘还是挺不错的。子骥经过多方的打听,了解到学校里已有部分的学生正在勤工俭学,他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同上街服务。
}H#C<:A 子骥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有受过这些苦?他去车站、黄浦江边的码头为旅客提行李、提供服务才几天,就累得腰酸背痛。他早上起不了床,上课老迟到。和他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名叫琳的很欣赏他,有事没事的总爱和他说上几句话。这天下课,琳招呼他别走。等到同学们都走出了教室,琳便靠近他的身边问:“子骥君,你是和服务生一起干活的吧?看你这模样,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去干这些活呢?”子骥没有马上作答,只是默默地打量着琳。因为子骥平时不怎么在意她,难得今天可以这样面对面的和她说话。琳是中等个儿,白净漂亮。尤其她的一双杏仁眼,水灵灵的。她的笑容是甜甜的、声音清脆动听。琳打扮得很入时,衣着既简洁又大方,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大家闺秀。子骥用不耐烦的声调对她说:“你要知道,我是很忙的,有什么事请你直说吧。”琳说:“我的父亲前不久随国军撤退到海峡对岸,目前他已安顿下来了。我的父亲去台湾,是为了在那儿经商。等到学校放了假,我和我的母亲就要坐船去台湾那边探亲,一路上需要有个护送服务的人,如果你愿意护送我们,我会帮你买好来回的船票,还可以给你一些应得的报酬,你看怎样?”子骥一听,真是喜出望外。他想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怎么她就这么合着自己的心思走来了呢?于是子骥很爽快的一口就答应了她。他俩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成了很谈得来的好朋友。
}H#C<:A 子骥照样在空余时间上码头打杂,琳没事时也跟随他到外滩玩。琳时不时的帮他递水,拿衣服。休息时,他俩一起谈天说笑。子骥现在习惯了劳动,身体长得更结实更强壮了。子骥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伴随在身边的琳又开朗又大方。自从有了琳陪伴在身边,子骥总会忘了辛劳。琳和子骥混熟了后,琳才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辛苦的挣钱?为什么想去台湾那边走走看看?子骥很干脆的告诉她,因为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姐,自己曾向她承诺,以后要帮她寻父的,因此才有这个念头。因为姑父早年在台湾经商,后来渺无音信。姑妈和表姐都为姑父吃了不少的苦,表姐还因此失学了。他非常同情她俩的遭遇,立志要到海峡对岸为表姐找回父亲。他不愿让自己的母亲和姑母为此事操心,所以就背着她们,私下偷偷的做了这个打算。琳听了他的话后,感到子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孩,对他格外的另眼相看。
}H#C<:A 子骥经常熬夜给家人写信,总是断断续续的写,一封信要写上好几天。他写好信后,一看到琳上街就托她代寄,琳也很乐意帮助他。因为他的家信寄得勤,家人很放心。他总是把自己的学习生活以及结交了琳的事,都都说给大家听。除此以外,他还报道些上海滩的新闻轶事娱之亲人。可是他闭口不提自己的勤工俭学,也不说假期要去台湾的事。他只是在写给表姐的一封信里,用很幽默的几个漫画来提示自己的动机。譬如:画个小孩跑步、提东西,他扶人上船、擦汗,接着他坐船、举着望远镜。他用这一系列的人物动作来演绎着自己的故事,就象与人打哑语一般的提供给珂珂看。珂珂看后,真是哭笑不得。她想我们家的这个表弟,实在还是个大孩子,真会搞笑。因为珂珂只是似懂非懂,因此觉得他真够淘气的。雪见珂珂看子骥的来信,表情怪怪的,就要她把信拿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她看后也不禁笑出声来。雪又把这些画拿给慧嫂看,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说笑一番后,心里都盼望着子骥放假回来,那时合家团聚。
}H#C<:A 皋舅自慧的大哥去世后,便在家里休闲。他的年纪也大了,做不了什么大事。他家的女儿贝格格,长成了俊俏的大姑娘,不但活泼可爱,还能歌善舞,加入了学校的支前文工队。前段时间,她经常去战地访问演出。后来,听说格格和部队里的一个连级干部谈上了恋爱,那位连级干部是北方人。因此她丢下两个老的,跟随着部队南北转辗。皋舅夫妇因为有了这个女儿,夫妻的关系和睦了许多。现在贝格格总不在家,两个老的感到很失落,因之又拌上了嘴,绊着绊着战火就燃烧起来,弄得左邻右舍又不得安宁。因为他们是长辈,所以谁都不好意思出面去责备他们,就盼望着贝格格快点儿回家来。这天夜里,老两口又干仗了。只听得皋舅说:“外头在打战,一个大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整天这样到处乱跑,成何体统?”胖舅妈说:“亏你还是习武的,大姑娘又怎样啦?穆桂英五十三岁还出征呢!”皋舅说:“这孩子都是被你惯坏的,穆桂英也唱歌跳舞啦?”胖舅妈说:“唱歌跳舞慰问战士,战士开心了就能多杀敌。你懂得什么?难道非要自己舞刀弄枪的才叫杀敌吗?谁像你这样的没出息。”大家都侧耳聆听,觉得这一出戏实在精彩,个个都暗暗好笑。可是皋舅的牛脾气患了,大声地吼起来:“你说谁没出息?谁没出息啦!和那当官儿的谈恋爱就算是有出息了?人家的北方老家里早早的就有了一个小媳妇,你知不知道啊?”胖舅妈也不示弱,张大嗓门吼着:“有小媳妇又怎么样?那是父母包办的,已经离了婚。他们这才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你懂吗?”皋舅说:“就你懂,好好的一个闺女,为什么要给人做小啊?”胖舅妈说:“什么小不小的,离了婚就是我们以前老话说的休了,你懂吗?我们闺女和他打了结婚证,就是堂堂正正的连长太太,我们旗人要称她做福晋的,你懂不懂?你这老不死的,要不是为了我的父亲,我会嫁给你吗?呸,给脸不要脸。”皋舅真火了,高声叫着:“什么给脸?你还敢讲?我恐怕要被你的父亲害惨了,你还在那里说嘴。你有没有听说啊,说的是替溥仪伪满临时政府做事,都是勾结日本人的汉奸卖国贼。我穷苦出身,给你爹当奴仆。要是把我当成了汉奸,我这老脸怕是要丢尽了。”胖舅妈说:“什么伪政府的我才不管,我们又没做坏事怕什么?我的养父老早就死了,和这事半点儿也沾不上边。我们又不勾结日本鬼子,不但不是汉奸,而且我的女婿还是八路军的连长呢。况且,我是少数民族出身、女儿正是军属,以后还要得到政府优待的呢!想不到你这么糊涂、这么怕死。像你这样的老糊涂,还是赶快死了的好,你赶快去死吧!”皋舅说:“你这么坏还不坏?你不是汉奸是什么?日本人像魔鬼,谁见了他们都逃得远远的,可是你却在他们的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路。呸,那小日本看你穿着旗装,还给你鞠躬行礼呢!”胖舅妈大叫一声:“老娘今天和你拼了,我为什么要怕小日本鬼子?溥仪怕他,我才不怕,这是民族气节,名族气节你懂吗?你这个大笨蛋,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家。我打死你这个大笨蛋!”胖舅妈愤怒地向着皋舅扑过去,两个人短兵相接,又摔又打起来。大家这才慌忙去他家劝架,劝架的人到他家门一看,只见胖舅妈黑紫着一张脸,呼呼的直喘气,她边喘着气边喝着茶。那屋里满地都是被摔破的盆盆罐罐,茶杯饭碗,皋舅却不知去向。因为邻人对这老两口的性格了如指掌,也不以为然。大家都明白皋舅不是胖舅妈的对手,今天又成了她的手下败将了。皋舅要是恼恨交加,总是要离家出走一阵子,等到他的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的。众人于是互相的交换了下眼色,安慰了胖舅妈几句话,无非是叫他们老两口以后要相亲相爱,遇事要互相忍让,不要这样大动肝火。还说了他俩年纪大了,要懂得爱惜身体等等劝导的话,然后人们就各自悄悄的回家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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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A 自从如雪的长兄去世后,便是珂珂失学、子骥远行,所以她心里烦,觉得事事都不如意。这天,她想去走访乳娘、寻找表姑。将近十年的时间,她们之间彼此都杳无音信。在这些日子里,如雪常常忆起旧日与她们共度的快乐时光,因此她格外地盼望着能找到她们。她想借此了解亲朋家的近况,来保持她们今后相互间的来往,再则也出门散散心,排解满怀的苦闷。
}H#C<:A 如雪依靠记忆先去寻找乳娘的家,她好容易才找到了那里,可是已经物是人非了。于是,她又千方百计的四处打听,费了不少的周折才找到乳娘。因为是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两人一见面,顿时都愣住了。漫长的苦难岁月,改变了彼此的容颜,等她们都认出对方时,情不自禁地抱头痛哭。她俩经过交谈,如雪才知道自从自己走后,乳娘也托人到处打听自己的消息,听到的是如雪母女已经远走他乡,而且多年也不见回来。后来因为日寇的入侵,各地战事的频繁,双方的消息就彻底中断了。想不到的是如今抗战胜利后,如雪母女又回家来了。更想不到的是,如雪还特地来寻找自己,如何不叫乳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呢。
}H#C<:A 乳娘告诉如雪,她的男人和乡里的几个族人在外头帮人干活,都被日本鬼子抓去修建飞机场。因为她的男人年过半百,经不起折磨,累得吐血。有天他终于抬不动石块,惨死在日寇的刺刀下。他们的儿子福当年正血气方刚,为了报父仇,一气之下拿起了枪杆子,跟着八路军走上了战场。因为战争,福至今都没有消息寄来。乳娘考虑到眼前只有母女俩过日子,便在这小乡镇的临街租间小屋,摆个杂货摊度日。她们正说着话,娥从外面回来了。娥的记性真好,她依稀还记得这个阿姨,满面春风的向雪问好。雪眼里看到的娥,再也不是往日那个调皮的黄毛丫头了。她像一朵鲜艳的山茶花,有着矫健的风姿,是个能干的农家姑娘。听乳娘说,她是这条街道上的支前女模范,拥军积极分子。娥一边劳动,一边组织妇女做军衣、军鞋等支援前线。乳娘说娥和福的感情从小就很好,自从福从军以后,她心里总牵挂着他,只盼着前方打胜战,国家早日得到解放,她的福就可以早日回家和她完婚。
}H#C<:A 接着,如雪又得知表姑已卧床不起,她听说后和乳娘商量:“乳娘啊,人活着就是这么一场,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表姑在她有生之年,应该是很渴望亲眼看看那两位孪生的孙女儿吧。我想让她们一家人团圆,你说好不好?”乳娘说:“做人嘛,就是这个道理,您说得对,我听太太的。”雪说:“我回去以后,会马上去玉瑶家里,先和她谈妥,再让她带上嫦,随同我们去探望表姑吧。让嫦娥这两姐妹先会个面,再一起去探望她们的奶奶。也是尽我们最后的一点心意,你看如何?”乳娘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如雪便和乳娘约定,明天一大早到船渡头会合,大家尽量早些,否则无船过渡就麻烦了。如雪告辞回家,她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小声的交代乳娘,请她先不要和娥说明她的身世,等明天大家会面后,自己再见机行事。乳娘也觉得这样稳妥,很赞成。
}H#C<:A 如雪从乳娘那里回来,直接就到玉瑶家里,她把这事和玉瑶做个商量。玉瑶想起表姑早年对自己所施的恩惠,想到这惨淡的人生,不禁又唏嘘了一番。她的伤怀,同时也勾起了如雪心里的倒海翻江,忍不住的眼泪直往下掉。只听玉瑶说嫦正在上中学,她会叫嫦写张请假条,让她出去找同学把条子带去给老师,代她向学校请一天的假。如雪为了次晨行动的方便,当晚就在玉瑶家里歇息。
}H#C<:A 次日四更天,她们三人就起早赶路。快到渡口时,天刚蒙蒙亮,就隐隐约约看到乳娘母女等在那里。这时江面上恰好有一条小船过来,她们赶紧摇手招呼。船家看看四处静悄悄的,只有这几个女人,便放心的把船摇过来了。她们上船后,便和船家约好,傍晚要他再来渡她们回家。
}H#C<:A 开船后,雪细细的打量这一对孪生姐妹,她俩的长相和性格看来各不相同。嫦是柔弱的闺秀,她娉娉婷婷,属于古典型的美;娥则热情奔放,还带点儿辣味,属于村野的美。这两个年青女孩,她们也互相打量着对方。娥很活泼,首先打破了沉寂,她咯咯地笑着对嫦说:“请问,我应该要喊你一声表妹吧?”嫦不知说什么好,腼腆的胡乱地点点头。雪就借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她是你的亲姐姐,你理当要喊她姐姐的,你们本是孪生的姐妹啊。”娥听说后,大吃一惊,她不知说什么好。乳娘急忙把话接下说:“你们的阿姨说的对,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说来话长啊!”嫦转身看着玉瑶,露出满脸的疑惑。玉瑶说:“今天带你去走访,去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你们的奶奶如今病重,我们才一起去探望她的。这样,好让她好好的再看你们一眼,让她高兴高兴,懂了吗?”雪当即又把话接过来,她把当年发生的事向她们姐妹简单的说了一遍,姐妹俩才恍然大悟。
}H#C<:A 如雪为了慎重起见,告诉乳娘和玉瑶,暂时还是不把真相告诉她们的父亲和继母,免生枝节。只要她们的奶奶,表姑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接着雪叮咛她们:“从此以后,你们俩姐妹要多来往,姐妹就是姐妹嘛,何况还是同胞双生的?你们今后有了困难,一定要记住互相帮助。这样,你们双方都多有个依靠,不是很好吗?”乳娘和玉瑶听她这么说,心里的确很敬佩如雪。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她自己不但坚持这么做,而且还把这优良的家风传给了下一代。因此,她俩各自对自己的女儿说,要她们记住阿姨说的话,不要辜负了前辈的一番好意。
}H#C<:A 不一会儿,船靠了岸,两姐妹上岸后手拉手的边走边谈心。如雪她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到了表姑的家,她们看到这里的房屋,又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破旧的多了,周遭也一片萧瑟。她们进屋一看,表姑躺在床上,竹根夫妇都在床前伺候着。竹根看到家里来了客人,慌忙起身迎接。好容易他才认出来人中有如雪阿姨、玉瑶乳娘时,真是喜从天降。他急忙叫内人去煮点心,再把母亲扶起来,继而在她的耳边激动的说着,说如雪阿姨看望她来了。竹根端过一把长凳,他招呼大家坐下。如雪直接到表姑的床边,坐在床头。她不停地抚摸着表姑的双手,眼里含着泪,连声向她道歉。表姑高兴的说不出话,双手合十,频频作揖,然后用手指着两个姑娘。如雪赶快把嫦娥两姐妹招呼到床前,贴近表姑的耳旁说:“您的两个孙女儿来看您啦!”表姑高兴的流着泪,两只手紧紧地各握着孪生孙女儿,她的嘴里啊、啊的叫个不停。两个女孩看到这情景,声泪俱下,也不停的对着她喊奶奶......竹根很是茫然,他还蒙在鼓里,弄不清状况。大家怕他知道详情后,会旧病复发,所以也不对他加以解说,就不去理会他了。她们考虑到如今表姑病危,要是他再有个万一,岂不添乱?只要两个女孩的心里清楚,表姑生前无憾就好。竹根这两口子,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H#C<:A 大家用过了点心后,继续闲聊。经过聊天,才知道竹根后来有了个儿子,刚上中学。因为他们的家在孤岛上,家校来往极不方便,他的儿子就在学校里寄宿。午饭时,如雪喂表姑喝了几口面汤,她不但不能再喝,还呕了出来。接着喂她喝汤药,也是很难下咽,只见药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表姑虽然说不出话,精神看起来似乎还好,可能是心里高兴吧,她一直微笑着向她们致意。如雪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一阵心酸,忍不住泪水又滚了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用手绢悄悄地把眼泪擦去。玉瑶在无声地哭泣,因为触景生情,她想起了早年在这里的生活,想起了过去的苦难,乳娘也在一边陪着她们落泪。后来,她们看到两姐妹打来了一盆热水,给她们的奶奶洗脸、洗手,心里无比宽慰。
}H#C<:A 傍晚,船家来招呼她们回返。如雪赶紧把一个小红包放在表姑的枕下,说是略表她的一点儿心意。表姑张大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雪儿明白她心里难过,她们又何尝不是呢?因为她们更加的明白,今天见上的这一面,就要成为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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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A 学校放寒假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眼看除夕快到了,可这些日子总不见子骥回家,慧嫂、如雪和珂珂,她们的心里难免就七上八下的。
}H#C<:A 这天,前院有人喊:“陈家太太,有信件来了,请您出来收取。”慧飞快的跑出门外,不一会儿她就把信拿进来了。她往靠背椅上一坐,急忙开信阅读。读后她脸色突变,手里抓着信,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如雪见嫂子欢欢喜喜去拿信,还没看完就如此失态,一定是子骥那孩子发生了什么变故,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如雪虽然不会写信,但她能看信。她立即从慧嫂的手里接过信来,她不看犹可,这一看直把她吓得腿脚发软,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只见那几张信纸从她的手中飞到地上。珂珂看她们被吓成这般模样,急忙从屋里跑过来。她先扶住了母亲,再让她坐到椅子上。接着,她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信来阅读,读后怔怔的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只听珂珂“哦”的一声说:“原来是这样,都怪我,为什么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呢?”她非常后悔自己以往的粗心,恨当时没有仔细读懂那几张的漫画。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想不到子骥来了个先斩后奏,叫人措手不及,谁能奈他何?珂珂因为年轻,缺少阅历,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原先以为学校一放假,子骥自然就会返回家中,因此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H#C<:A 珂珂急忙为两位大人各斟上一杯茶水,劝她们先喝一口,不要太着急。她含着泪说:“舅妈,妈妈,你们不要这样着急,事情既然成了这样,再着急也是没用的。这一切,都怪我太迟钝,没能及时识破他暗藏的机关。你们要骂就骂我吧。”慧和如雪喝过水后,缓过一口气来,慧说:“这事也不全怪你,我们当时也没在意,只当做是儿戏戏说了一番。”如雪又仔细地问珂珂,子骥当时是什么情形?珂珂又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再说给她俩听。慧和雪听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们俩都知道时局的风云骤变,沿海的局势非常紧张,海关有重兵把守。虽说台湾与大陆仅一衣带水,可如今人们要平安的往返太不容易了。唉,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就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事情已不可挽回,惟有心存侥幸或求菩萨保佑了。
}H#C<:A 这年头,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一连串不顺心的事,谁也没有心思过年。特别是子骥这孩子最让如雪揪心了,慧嫂嘴上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她内心的痛苦雪是很清楚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对此,如雪很是自责。别看她们白天都装着没事的人一样,到了夜晚就各伤各的心,各抹各的泪。她们三人好容易才盼到了学校开学,可是望眼欲穿,总也不见子骥有消息寄来。
}H#C<:A 当前,国民对中国的解放、对台湾的问题都投入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民众,他们传播着共军进入北京胜利的消息,议论着国军溃败撤退台湾的穷途末路。解放全中国的胜利捷报,也频频传来。可也有部分的民众,他们对台湾的问题争论不休。总之,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慧和如雪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解放军打了胜战,全国就要解放,人民从此可以安居乐业。她们在由衷高兴之余,当然最关心台湾的问题究竟会如何解决?而这,看似没有答案,其实她们心里不约而同的都有了答案,恐怕子骥这一去,是如同泥牛如海啊!真是令人寝食难安,如坐针毡。如雪心底很是不甘,她还存有一丝的希望。故此,她回了一趟老家,她让小叔马乐出去打听,收集有关台湾方面的传闻。
}H#C<:A 马乐听大嫂说到大侄子去台湾的消息,他这一惊也是非同寻常。他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四处打听,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他大声地对如雪说:“大嫂,现在海峡那边的情况,听说相当的危急,两岸都是重兵把守着。我听有的人说,海面已经进入了戒严的状态,飞机和船只都不能随便来往。子骥这孩子啊,恐怕是回不来了!这样糟糕的事叫人如何是好呢?”他说的这些丧气话,二妮想阻止已来不及。马乐是个直性子的人,心里藏不住话。只要他心里一着急,便一股脑儿的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如雪听后叫苦连天,这让自己怎么有脸回去见慧嫂?又怎么向慧嫂陈言呢?她捶胸顿足的喊:“天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的苦啊!马逸啊马逸,你究竟身在何处?你到底是生还是死呢?你自己看看,你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孩子出走了,现在教我如何向我的兄嫂交代呢?都说天无绝人之路,难道大陆与台湾这条路,从此就这样断绝了吗?子骥啊子骥,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你这私下打的是哪一路的算盘?都说世上的路有千万条,你偏就选了这一条。如今你是有家难返,姑妈我是有口难张。我恨就恨这薄情寡义的马逸,我这辈子受的苦,全都是因为了谁啊?”在这万般无奈之际,如雪一股怨恨之情油然而生,冥冥之中好像是鬼使神差的一般。她哭号着、责问着,渐渐的,她哭得没了眼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了。
}H#C<:A 如雪在昏迷中,好像自己正在爬山涉水,不停地在寻找着马逸和子骥。马乐一家和乡邻的熟人,都坐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人们只听见她的嘴里不断地喊着马逸、子骥......都替她感到伤心。大家虽然很着急,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些消息告诉慧嫂和珂珂。他们请来了医生,灌了雪一些汤药,还给她做了针灸。医生说要让她尽量保持平静,过一会儿她就会清醒的。众人看如雪对马逸的爱恨情结过于深重,便一起合议着,看要采用什么办法与她夫妻俩做个彻底了断。马乐说:“大嫂她对我哥总不肯死心,这么多年了还总是念着我哥。年轻时她都不改嫁,矢志贞守。现在珂珂都成了大姑娘了,难道她还会同意改嫁吗?”众人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她总不肯相信马逸死了,我们一定要让她相信马逸确实是死了,这样,她的心从此就不会再记挂他了。马乐说:“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有个婶婆说她娘家那边,最近从天竺来了几个的神汉和巫婆,专门为人寻梦,据说法术很高。那些崇拜和迷信道士的人,都纷纷去找他们,让他们到自己家里去做法。我们何不找他们来给如雪寻梦、解梦呢?那时的人也许是出于信仰,也可能是因为愚昧无知,所以很相信这一套的。于是,大伙儿就提议让马乐去请“神者”来家里做法。马乐回答说凡是为了大嫂好的建议,他都同意采纳。可是,他接着又说等大嫂醒了以后,要当面和她说说看。他一定要取得大嫂本人的同意后,才会去请神。
}H#C<:A 如雪醒过来了,听族人与她说起寻梦这件事,便记起早年时在天后庵,曾亲眼见过有人施此法术。(古时的人把寻梦称作勾魂迷幻术,现代的人按医理来分析,应该是属于催眠术之类吧。因为作法的是用催眠来暗示、启发寻梦者的心理加以引导的。)去寻梦的人,有的很容易入梦,寻梦后便能如愿以偿。施幻术的人即时析梦,说是阴阳相隔的二者之间还是有缘分的,所以才能得以一见,甚至有的人还能解语。可有的人呢?则空梦一场。据施幻者说,会出现这种情况,也许是求梦者心还不诚或怨恨太深所致;也许是阴间的鬼魂不愿意与之会面;也许是被寻找的这个人,说不定还活着呢。析梦者总结:寻梦的结果各不相同,不但是因缘浅或无缘所至,还有错误存在。除此以外,更有不但没有梦到所要见的人,自身还深受其害。有的人在寻梦后生了重病,有的人甚至当场死亡。当然,这后者较为罕见。因此,做法的人对这些意外也采取些防范措施。如雪不是不知道伏案寻梦的痛苦,只是她想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拼一死求个究竟、弄个明白,但愿能与马逸一同入梦。于是,如雪便应允下了这桩事。
}H#C<:A 如雪想到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这么多年来对马逸的思念,这些夫妻间的爱恨情怨,长年来实在是被自己藏得太深,如今应该是要借此发散发散了。如果马逸他确实是在阴间,我和他倘若缘分未尽,能在梦里见上他一面,能把事情问个明白,纵是死我也心甘。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非常的岁月,在这苦难而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奔波,是多么的艰辛!为了尽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事事都要委曲求全、处处得寄人篱下。虽说娘家兄嫂和小叔一家对自己和珂珂都非常的厚待,可是他们的家毕竟都不是自己的家。如雪非常羡慕的是:像大多数人那样,拥有一个夫妻子女团团圆圆完美的家。美好的亲情,毕竟是有别于夫妻的情爱;长辈们对珂珂的疼爱,也有别于父女之间的亲情。如雪长年以来心里的苦楚,就是对马逸爱与恨的纠结。这些话她能和谁说?即使是和她最知己的慧嫂,也是不能完全不管不顾的尽情倾吐吧。她这一肚子的苦水即使是在梦里,也要向马逸彻底的发泄一通,这才解恨解气。
}H#C<:A 如雪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说寻梦后生了重病、或当场遭遇不测,这倒也罢了;疑惑的是万一寻梦不能如愿,或入了梦却见不到马逸那该怎么办?那么神者究竟是会说自己今生与马逸再也无缘相见,还是会说他根本没死,至今还存活着呢?如雪不敢再往下想,说到底,命运还是不能自己掌控,还是一万个的无奈啊!若是这样,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雪不禁又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哽哽噎噎的哭泣起来。
}H#C<:A }H#C<:A }H#C<:A 35.
}H#C<:A 如雪寻找马逸的梦想没有实现,她反而因此生了一场重病,真可谓是画饼充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寻梦不成,并非是心不虔诚。她想见马逸的愿望,应该是比谁都要迫切。所以无论是沐浴更衣,还是斋戒上香、焚烧钱纸,她都一丝不苟的照办,一件也没落下。
}H#C<:A 做法的道士敲着木鱼、念着符咒经文。神汉巫婆手摇铃铛跳起了大神,只听得叮叮当当声响成了一片。如雪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已经入睡,可是她没有寻到与马逸相会的梦境,而且还总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连眼睛也睁不开。她还听得到围观的人们对此举的议论,却又醒不过来。一会儿,她听到“神者”说她已在行走,她的双腿就情不自禁的随着音律摆动不停。她什么也没见着,就想停下脚步仔细看看,可是她的腿又不听使唤。这究竟是为什么?情急之下,她便数落起马逸来:提起你这个马逸啊,着实是可恨可恼!我千辛万苦的寻觅你,却不见你的影踪。除非你还活在这世上,我自然会另当别论。否则,我岂能轻饶了你?从此后,我与你恩断情绝,再也不会想你了,即使是我百年后也不和你同穴。说来也怪,她的心里就这么怨恨着,以致于她病好后,对这些细节她还记忆犹新。
}H#C<:A 只听得道士说寻梦不能再继续了,因为她伏案的时间太长,超过了规定。“神者”便宣布她的寻梦无效。如雪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全身瘫软。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两个壮汉搀回屋里,她想抗议,可是眼睛就是睁不开,紧接着她就完全失去了知觉,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慧嫂得到如雪生病的消息,带上珂珂一起来探望她。慧嫂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说:“姑啊,子骥的事你不必太自责,这是何苦来着?天意如此,人奈他何?将来的事有谁能预料得到呢?我估计子骥不会有事的,因为有他的女朋友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珂珂也劝母亲:“妈。你要把心放宽,表弟是那么的聪明能干,即使一时回不来,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的,您说是不是啊?”听了她们的话,雪的热泪滚滚而下,随之有了哭声。珂珂为了伺候生病的母亲,留在老家。慧嫂见如雪已省人事,她又记挂着家中的子女,便先告辞归去。
}H#C<:A 又过了一段时间,如雪还未完全康复。这天,有一个连队的解放军开进了村子,战士们由村长安排分驻民家。马乐家的厅堂里,有一个排的战士进驻。自从家里住了这些年轻人,整个院子都显得格外热闹。每天一大早,军号就吹得嘟嘟响。解放军战士上操、练兵、行军,回来时还唱着歌。老百姓感到非常新鲜,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沿途观看,大家都说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就是不一样,真棒!战士们利用休息的时间,把住家院子的周遭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战士们看到如雪母女的生活有困难,他们就经常提供帮助,给她家里挑水、劈柴,还干些粗活。如雪家里的水缸,水总是装的满满的,劈过的柴火也总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嘴里说的,而是用行动做出来的,因此老百姓对革命的队伍很信服,非常的拥护。如雪卧床期间,战士们的蓬勃气势感染了她,不知不觉得她的精神清爽了很多,病也就见好了。她本来就是热心的人,看到这些孩子年轻轻的就离开家乡,离开父母,于心不忍。看到他们个个都这么活泼健壮,心里又非常喜欢。她想:解放军真好!老话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看来世道真的变好了。她病好后,经常为战士们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因此很受战士们的欢迎。如雪逢人就夸住在家里的这个队伍,她打心眼里疼爱这些孩子,无比的热爱拥护解放军。
}H#C<:A 解放啦,打土豪分田地,如雪和马乐的家里也各有分配。如雪考虑到自己不会下田,为了管理方便,便要求分配给她屋边的这一块园地。战士们立即帮助她们母女,在这块地里种上了枇杷,还在枇杷树下套种些青菜。如雪次晨早起,想去园里给才种下的植物浇水。她刚来到果园,就发现战士们已经给幼苗全浇好了水。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诚心诚意的为战士们做些好吃的送来,可是他们都婉言谢绝,如雪心里真是难过啊!排长看到这情景,就对战士们说:“这是大妈对我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吃了吧。”如雪才高兴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送过来的空碗里放着钱呢!
}H#C<:A 马乐的长子昆是青壮年,他当上了乡村的民兵。他在劳动和操练之余,要集中到民兵连里抓紧学习文化,部队的指导员给民兵上课,说是要扫除文盲。马乐的次子仲因家贫上学的迟,刚高小毕业,也和战士们一起学文化。雪和马乐私下里说好,要让仲跟上部队走。一天清晨,昆告诉如雪说:“伯母,今天我要去执行任务。我们这个地方上的地主恶霸,村政府要开宣判会公审他们,审判后还要押解几个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到江边的沙滩上去,执行枪决。你们饭后,一起去会场那儿看看吧。”如雪后来和珂珂跟随着马乐他们,来到了公审会场看审判。如雪不懂政治,她想到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话。看来世人的善恶、因果报应,还真是分明着呢。散会后,如雪母女俩因为胆小,不敢去江边看枪毙,就回家来了。 乡间的男人们,他们群情振奋,挥舞着手上的小红旗,嘴里喊着口号,蜂涌向江边......过没多久,只见马乐回来了,他对如雪说:“我先回来了,那个被称作”大头“的地主,脑袋开了花,脑浆迸出来了。坤他们靠的近,我有点不放心呢。”如雪双手合十,嘴里善哉善哉的念叨着,她对马乐说:“小叔,一个男子汉也让他历练历练,他就会知道:做人要做堂堂正正的人,千万不可做坏事。你放心吧,昆不会有事的。”马乐说:“大嫂,我忘记与你说了,我送给人家当童养媳的小女儿,政府现在帮我做主,解除了她的童养媳身份。以后她的婚姻可以自主,也可以和我们家来往。我还听说那个男孩参军去了,蛮不错的。”如雪很高兴,她连声说参军好!马乐又告诉她,因为她生病,所以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现在的党和政府,提倡妇女翻身。寡妇可以再嫁,妓女可以从良,禁止养童养媳。雪觉得解放了真好,自己真是白活了半辈子,暗自庆幸珂珂赶上了好年代,她的心里更加后悔自己的以往,以至于对珂珂造成不可弥补的过失。因此她一再交代马乐要多加留意,一定要给珂珂讲一门好亲事。马乐心里快活的不得了,他高兴的是换了乾坤,人间处处万象更新啦!
}H#C<:A 入冬以后,这支驻扎在乡间的部队要开走了。如雪实在舍不得这些孩子,战士还没走,她就开始难过了。她一边念念叨叨的,一边和二妮一起为仲打点行装。马乐知道大嫂和战士们相处的很好,彼此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从此他们又天南地北、人各一方,自然是件很难过的事。而且马乐还知道自家的大嫂,她是重男轻女,这种封建的思想意识她依然存在,她总是偏爱男孩子。为了大嫂不至于太伤心,不至于因为与战士的分别,又让她想起子骥而伤怀。马乐就和二妮旧话重提,要把昆过继给如雪。这个提议得到了二妮母子的同意,他就把话和如雪挑明。如雪当然喜欢,当即就答应了,他们按俗例立即办理此事。珂珂看在眼里,心里很不以为然,她认为女孩也不差。一向以来,珂珂对她母亲的这些旧观念和旧礼法,心里其实很不服气,可是她既无法说服母亲,更不敢反抗。所以,珂珂总是把这些不满都放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罢了。而如雪总是固执己见,认为自己这余生还不是只为了珂珂?无论珂珂今后是怎样的结果,她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难道这样做珂珂还嫌不够吗?
}H#C<:A 如雪找到了排长,好说歹说,要让仲跟着他们一起走。当时参军的青年很多,只要是自愿的,地方上的政府和民众,他们都积极鼓励与支持。参军的小青年,个个胸前都戴上了大红花,村干部带着村民,一路上敲锣打鼓的给他们家里送喜报......临行,又吹吹打打的把他们送到了村外的路口。学校的师生也分列在道路的两旁,文艺队的学生手举花束、舞着彩练,秧歌队、腰鼓队的队员,她们载歌载舞地欢送新战士。新老战士都激动得很,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家乡,舍不得这里的大妈大婶。但是为了革命的事业,他们毅然决然、流着泪与亲人依依惜别。领队的高举着五星红旗,战士们肩上扛着枪、唱着歌儿,他们踏上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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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A 土改工作组里有个方姐,出身于书香门第。她嫁入的夫家,没有土地,家庭十分贫穷。因此,她的丈夫就在工厂里打工,又因经济萧条他经常失业在家。方姐待人热情,工作积极,在这一带有很好的口碑。她出于土改工作的需要,经常要深入到村民家里,了解各家的具体情况。她到了如雪、马乐家里几次,不但对他们两家的和睦共处很欣赏,还看上了珂珂的品貌,要替自己的弟弟保媒。
}H#C<:A 她的弟弟方漩一表人才,聪明能干,喜爱文艺。方漩在城市工作,每天傍晚坚持步行回家。闲暇的夜晚以及节假日,他都到家乡区政府的土改工作队里排练文娱节目,经常到四乡五邻宣传演出。如雪母女曾经观看过他的演出,对方漩的印象深刻、很有好感。马乐为了慎重起见,又亲自去各方打听方漩,详细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因为两地相隔不远,彼此都是近邻,所以马乐不消几日的功夫,便打听到方漩确是出身于书香世家,他上有母亲、兄姐,下无弟妹,是家中的幺子。他的兄姐都已成家,他的人品出众,又比珂珂多长一岁,论年龄也正好相配。他家还有祖传的房屋,也有些田地,若是把珂珂嫁给他,婚后的生活应该可以自给。方漩的家境虽然一般,可他们家的家声远扬,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他们家的叔伯兄弟,大多参加过革命工作,都能不计个人得失,对革命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马乐高兴地把自己了解到的这些情况,都一一说给嫂子听。
}H#C<:A 如雪为了这件事,又特地回了趟娘家,因为她想听听慧嫂有何高见。慧嫂从如雪这里得知具体的情况后,对这门亲事确实很赞成,她让如雪自己好好把握。如雪回家后把所有的情况都说给珂珂听,她觉得珂珂有文化,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会有自己的见解。何况现在解放了,她的婚事更应该与之商量,让珂珂为自己的婚姻做主。这几日,恰好方姐又到她们家这一带来办事,马乐借这机会和方姐进行详谈。之后,他再征得如雪母女的同意,便与方姐约定利用本星期日的休息时间,由方姐带她的弟弟来如雪家,男女双方先会个面。
}H#C<:A 星期日这天,方姐带着她的弟弟漩来到了如雪家。如雪以前只是远远地看漩在戏台上演戏,而今能在近处,便可以仔细端详细节的问题。首先是看漩的长相、仪表、气度,如雪有她自己的一套面相法。她用这些讲究来细细衡量漩,当然不可能是十全十美,如雪说但凡与相法有出入的地方,要能够得以互补,就能扬长避短,问题也不是太大。听听她对人的面部五官的讲究吧,雪说漩惟有人中短了些些,可是他的那双大而长的耳朵很厚实,就可以弥补过来,能得以长寿......如此等等的衡量,因此方漩的条件都符合了雪的要求,总算是把他看上了。接着,如雪再和他交谈了一会儿,方漩的言谈举止甚是不俗,如雪心里更满意了。珂珂呢?她坐在一边低着头,只悄悄地看了漩一眼,就红了脸,未曾多说话。只有问到她时,她才轻声的应答几句。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也不是未曾提过亲,双方都高不成低不就的。可是这次方漩和珂珂却能一见如故,他们相互间的第一印象都不错。漩从姐姐那里了解到珂珂具有初中文化水平,经过自己的这番观察,他感觉到珂珂果然有气质。在漩的眼里,珂珂端庄稳重、温柔娴静、容貌秀丽。因此,这一场的“相亲”进行得很顺利,男女双方都看上了。因为方漩和珂珂现在年龄都大了,婚事不必太拖拉。于是他们两家就按俗例,由女家的长辈或派代表到男方的家庭,先进行一番实地考察,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男家就可以向女家下聘礼。一切程序都进展顺利,他们两家便约定下半年的年内给这一对的儿女成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春节要到了,珂珂和方漩举行了一个既文明又简单的婚礼。
}H#C<:A 一天,乳娘捎信来了,说是她的儿子福从北京寄来了信,让她们母女到北京去探亲。乳娘想在动身前让雪再到他们家一次,和她商量些事。第二天,如雪早早到了她家。娥不在家里,上街买东西去了。乳娘见到如雪满面春风的来了,她笑逐颜开的给如雪奉上一杯茶水。不用说,如雪和她一样心里都高兴着呢!雪和乳娘经过交谈才知道,福从军后,他就跟随着部队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勋。他受到了上级的赏识,逐渐被提拔,现在营部工作。目前,他所在的部队进驻北京军区,首长考虑到工作的需要,考虑到福多年未和家人团聚,因此决定让他的亲属来部队探亲。
}H#C<:A 乳娘打算趁这次带娥上北京的机会,给他们俩完婚,婚礼就在部队举行。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如雪听,征求她的意见。如雪当然很赞成,她对乳娘说:“福和娥从小一块儿长大,是常言说的‘青梅竹马’,他们的感情深厚着呢!你们母女好容易才盼到解放,现在有了福的消息,邀你们去部队探亲,这是多么好的机遇啊,怎么能再错过呢?我真替你们感到高兴。不过,你们从北京回来以后,可要记住请我们吃喜糖、喝喜酒哦!”乳娘说:“这是一定的,我们怎么会忘记太太的恩惠呢?”雪说:“您还是这么客气,如今是新社会,太太这称呼就免了吧。我们情同姐妹。孩子们都喊我阿姨,你就喊我一声妹子会更加亲切的,你说是不是呢?”乳娘说:“一向都习惯了叫您太太,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是对您的尊称吧。”雪从手指上摘下一颗戒子,把它递给乳娘,她说:“我们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难,还能够心贴着心,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虽说我的身边现在就剩下些首饰,但是我们能把孩子拉扯大,而今都嫁出去了,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啊。这个戒指送给娥作为结婚的见面礼,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代我转告娥,请她接受我对他们的祝福!”乳娘深知如雪的性格,她代娥收下了戒指,并向如雪表示了自己的真心感谢。乳娘还说,等她们从北京回来之后,一定会专程去拜访如雪的。
}H#C<:A 过了个把月,乳娘和娥果然到如雪家里来拜谢,她们给如雪带来了一些礼物和北京的土产。如雪下厨煮了几碗菜,让昆去买来两瓶好酒招待她们。马乐、二妮也被如雪请过来了,大家一起聚会,人人都喜气洋洋的。以此看来,大家近来事事都很顺意,日子都过得很舒心。等乳娘婆媳告辞后,如雪才把礼物收起,她看到了北京的土特产果脯之类,睹物伤情,又想起了马逸和永青他们,当年的情景如在眼前,如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想,马逸暂且就不说他了,不知永青是否还健在?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可好?下次娥要是再去北京探亲,我一定拜托她代为打听。唉,人啦,总是会念旧的,看来我也老了。她这样边念叨着,边打理出一部分的礼物,给马乐两口子送过去。
}H#C<:A }H#C<:A 37.
}H#C<:A 一转眼到了农历正月底,是古代相传至今的本地民俗孝顺节(拗九节:农历正月二十九)。家家户户已经出嫁的女儿,都要煮好拗九粥(通常用糯米、红糖、红枣、莲子、花生、荸荠等合熬,成粥后用食盒装妥)买好鸡蛋线面,再买好猪蹄、羊腿之类的肉食备用。
}H#C<:A 这天,只见有单身的女子,手提装着糯粥的食盒,有两口子的,肩挑一担,她们都把食物送回到娘家孝顺父母。如果女家的父或母,他们的岁数里恰好有带九字的,或能给九整除的,要扎上红腰带(取之吉祥之意)。做女儿的还要再孝敬他们一碗太平面,祝愿父母在新的一年里平安长寿。珂珂也不例外,小夫妻俩一起回娘家来看望如雪。如雪趁着姑爷在吃点心(太平面),悄悄地把珂珂叫到屋里询问,如雪得知珂珂有喜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打算让昆到乡镇的集市上,买回几只小鸡来喂养。等到女儿分娩时,把这几只精心饲养的鸡,送给她坐月子吃。
}H#C<:A 清明节,家家户户都去上坟。如雪提着祭品、昆扛着锄头,母子俩一同前往。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乳娘正在匆匆忙忙的赶路。如雪真是喜出望外,她张大喉咙朝乳娘大声的喊着。这时,乳娘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喊她,她马上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如雪啊!她立即转身向如雪奔过来,如雪也一路小跑过去。
}H#C<:A 两人一见面,就紧紧地握住对方的双手。只听如雪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她说:“乳娘啊,我的心里正惦记着你们,总想抽空去你家看看呢,今天刚好碰到,真是太好了。”乳娘说:“是啊,真是巧遇。我还打算着与太太您商量些家事呢。”如雪说:“有什么事啊?现在,你们一家人应该过得很好,娥有好消息了吧?”乳娘点了点头,便改口道:“你们过得好吗?珂珂应该有喜了吧?”这时,昆已赶上来了,他向乳娘问好,如雪笑嘻嘻的看着昆,她对乳娘说:“我现在是和昆一起过日子,他已经改口叫我妈妈啦。珂珂婚后夫妻很恩爱,她也害喜呢。”乳娘说:“我已经猜到了,我们两家真是双喜临门啦!”如雪说:“谁说不是呢?可是你为何还愁眉不展的呢?”乳娘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哪里有太太您这样的福气,我原本还打算着,等娥把孩子生下后,就让她跟随在福的身边,做个随军军属也好。可是,不久前福来信却说,他所在的部队不久后要到朝鲜作战,去参加抗美援朝的战争。我真的好担心,娥身怀有孕,可她还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白天她下地干活,晚上还到扫盲班学文化。如今她又当上了妇女干部,家里家外的事已经够她忙的。可是,到家里找她处理琐事的人,一天到晚的还真不少呢。”雪说:“支援朝鲜、保家卫国;学习文化、扫除文盲。这两件事,我们都要给于支持的。娥这孩子,真是太能干了。你要告诉她,孕妇是要注意身体的,不可以太累。乳娘啊,好在我们两家相距不远,现在我的家里又有了昆,家事他会看管。珂珂呢?她的婆家会照料她坐月子,我兼顾着点。我得空就到你家帮点儿忙,应该可以两全的。”于是,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就各自分手上坟去了。
}H#C<:A 娥是村妇女干部,因为刚解放不久,乡村条件差、自身文化底子薄,所以她感到工作有点吃力。为了搞好本乡村土改后的整治,扫盲和开展乡村娱乐活动,她到区里找领导请求帮助。区委的人事部门也正找她,有位人事干部告诉娥,上级也考虑到乡村开展学文化的工作,的确有困难,他们联系上了西山新来的一批驻军。驻军的指导员为了更好地搞好军民关系,真正体现军民一家亲,他很快就答应了地方上的请求。就从现在起,驻军部队每天夜晚会分派战士,深入到各乡村协助扫盲,同时开展文娱汇演等各种活动。娥听后大喜过望,连声说谢谢!接着人事干部又向她打听马乐,了解他的情况。人事干部说驻军里有个叫林浩的排长,托他打听这个人的。娥马上告诉他,马乐的大嫂和自己的母亲情同姐妹,我们两家彼此做亲戚来往,情况很熟悉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人事干部立即摇响了电话,联系驻守部队。
}H#C<:A 不一会儿,林浩排长和指导员坐着小吉普车来了。他们让娥带路,大家都一起去马乐家里走走看看。因为他们是驱车去,所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到了马乐家。马乐把客人迎进门,二妮忙着烧水泡茶,如雪热情地接待客人。宾主双方经过一番交谈后,才知道林浩原来是永青家的孩子。那年永青去台北帮助马逸做生意,替他运筹。就在他离家这期间,北平的一个宪兵小队长看上了他的夫人,整天打着歪主意。当他获悉永青回家的消息,就勾结日本鬼子,借故把永青枪杀了。噩耗传来,永青的夫人和林浩都悲痛欲绝,夫人担心自己和儿子都会落入敌手,她要林浩立即带上行装,去投靠马乐叔叔。她趁儿子不备之机,跳楼自尽了。林浩要报家仇、要雪国恨,他投奔了八路军。
}H#C<:A 林浩和福的年龄相仿,遭遇也有点相同,只是林浩从此后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林浩从军后英勇杀敌,屡立战功,提升为该驻军的排长。如今他跟随着这支部队南下,驻扎在此地的西山上。自从他到了这个地方驻扎,就有了寻找马乐的念头。马乐和如雪听了他的叙述后悲喜交加,悲的是他的父母双双遇难,惨死在日寇的魔爪之下。如雪在早年曾经想过寻找永青,向他了解马逸的真情实况,而今皆成了泡影;喜的是林浩年少有志、从军杀敌,报仇雪恨是马到功成。眼下他年轻有为,前程无量,真是可喜可贺!永青两口子死也瞑目了。如雪本想拜托乳娘母女,借上京之机寻找永青叙旧,却因为福奔赴前线抗美援朝,她失去了机会、也就断了这个念头。而今她在失望之余,又令人意料之外的遇到了永青家的孩子,怎不使她感慨万分呢?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H#C<:A 此后,林浩就带着他们排的战士,到了娥的乡村,给她提供帮助。娥不顾自己身怀有孕,非常积极的配合林浩,向他们学习文化知识,勇敢而热情的开展各种组织宣传工作,因此她进步很快,工作也很顺利。马乐的长子昆,过继给马逸如雪当嗣子。昆的相貌堂堂,比他的父亲魁梧多了。可是昆的为人则和马乐一样憨厚,不爱动脑筋,做事少根筋。昆除了干农活、民兵操练这两项很出色以外,学起文化来脑子就不那么管用了,主要是人不够聪明,做事又缺乏耐心。因为当时农村的人才奇缺,村委还把昆列为培养对象。他们先让昆当上民兵小队长,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可是昆对写字读书总是提不起精神,如雪除了一直督促他学习,也实在别无他法。如雪对昆的期待已是无可奈何,她在失望之余,只好做些自我安慰来排除烦恼。她想:如果昆能像他父亲那样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虽说他不是一块好材料,也可以作为自己老来的依靠,有什么不好?他们这一代人,应该可以不象我辈这样的遭难吧。以后我要找机会,给他说上一门亲事。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算是人生的一桩美事。
}H#C<:A 解放后的五十年代,这里的村道基本是石子路、青石板路。人们都时兴穿着木屐拖鞋,穿梭在小路上。特别是夏天,妇女和小孩们,都踩着花花绿绿的木屐拖鞋,在石板铺的天井内、过道里和走廊上,嘎达嘎达的走来走去。这天,珂珂也穿着一双这样的木拖,挺着个大肚子,到河边洗衣服。她的木屐把脚下的路,踩得噼里啪啦的响。她正扭扭捏捏的走向河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不轻,她趴在石板道上好久都起不来。河边洗衣的妇女看到了,慌忙跑过来扶她起来,一叠连声的问她摔的疼不疼?她疼得说不出话来,还直不起身子弓着背,有两个堂嫂见状,就搀扶她回家去。珂珂的婆婆,正侍候老三的媳妇坐月子,有这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她除了要烧好饭菜以外,还为在月子里的母子煮吃洗漱,再把饲养的家禽家畜喂好,真不容易。她整天颠簸着一双的小脚,忙得不可开交。当她听到珂珂摔跤了,虽然心里很着急,可还是叫人去买了安胎药来,再急匆匆的一路摇晃着跑过去看望珂珂。她老人家一边安慰珂珂,一边抚摸着她的肚子,让她吃药。珂珂服过药,肚子继续疼了一阵又一阵,大家都担心她会小产,幸好后来肚子慢慢的不疼了。
}H#C<:A 第二天,婆婆看她应该没什么事了,叫她还要在床上躺着,要继续吃药,要多休息几天。然后一再交代珂珂,不用再做这些家事。她宁可自己多辛苦,只求珂珂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因为珂珂侥幸没有摔成早产,她们也就不告诉如雪这个事情,怕她知道了反而多一份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既然于事无补,那又何苦来着?珂珂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娩了,她吃一次亏长一次智,不断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加小心,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H#C<:A }H#C<:A }H#C<:A 38.
}H#C<:A 娥照预产期计算,提前了七天顺产一个男婴。这个婴儿白白胖胖的又强壮又可爱,如雪帮助乳娘照顾她们母子,眼看着这么可爱的男孩,她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如雪一有空就把婴儿抱在怀里,仔细端详着。她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在他的小脸、小手上亲一亲,有时还摸摸他的小脚丫。娥说:“阿姨,听我妈说,您非常喜欢小孩子,经您的手带过的小孩已有好几个了,您不但不厌烦,还喜欢的不得了。珂珂姐姐要是给您生下个大胖娃娃来,不知您会高兴得像什么样呢!”如雪说:“是啊,珂珂也该是时候了,可是总不见好消息传来。你的这个宝宝是个男孩,他在娘肚子里耐不住寂寞,便早早的跳出来玩,他急着要看看这个世界。哪像珂珂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慢吞吞的,总不见动静。依我看,她的这个孩子十之八九是个女孩呢。”乳娘接下话来说:“我觉得女孩其实也蛮不错的,又漂亮又温顺,乖着呢。”如雪说:“谁说不是呢?头胎生育,生男生女都无所谓的,只是按传统的规矩先有个男的,亲家母和姑爷的心里总是会更实在,我也更放心些。可是这世上的事是百般不由人,只能听天由命啊。”乳娘深深地知道她的心病,就很快的改换了话题。
}H#C<:A 珂珂的婆婆这时正念叨着,她说珂珂已过预产期,好几天了还不见动静,这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一着急,就炒了生姜加红糖的蛋酒来,要珂珂吃下催生。第二天一大早,珂珂开始肚子疼了。婆婆给她准备了一个崭新的油漆高脚盆,叫来珂珂的几个妯娌轮流照看。再让方漩去把自己的一个表妹带来家里,帮珂珂接生。婆婆的这个表妹,她从早年起就信神佛,家里供着观世音大士的佛像,一年到头香火不断。她一生都当稳婆,据说她接生的技术很熟练。可是这个姨妈的家与之相距很远,方漩本来路就走得快,今天心里一着急,走得越发得快。漩这样急匆匆的赶路,好容易才到了她家,可是他却吃了个闭门羹,姨妈给人家做佛事去了,一时还没回来。方漩心里牵挂着珂珂,不能在那里久等便立即返回,他就近找了个接生的妇女。初次要当爸爸,方漩的心里既高兴又紧张。他带着接生婆一路奔回来,生怕会来不及而耽误了接生。当他看到门庭冷清时,就知道还不到时候,孩子并未出生。他见稳婆进了产妇房里,便转身到厨房帮忙母亲杀鸡。他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聆听着里屋的动静。
}H#C<:A 直到太阳都偏西了,珂珂还是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只听得稳婆说:“怎么回事?产妇的羊水已经破了很久,可是还不见婴儿露青呢!”珂珂的婆婆便又炒了一碗蛋酒,端进屋去给珂珂吃。婆婆看到珂珂很痛苦的样子,就不断地安慰她不要心急。婆婆说孩子的出生是有时辰的,只要时辰一到,孩子自然就落地了。珂珂虽然痛得说不出话,还是很感激婆婆对她的关爱,向她点头致意。陪护珂珂的妯娌把她扶起来,搀着她在屋里不停地行走,稳婆说这样做或许能更快分娩。她们直折腾到了天黑,可是还是瞎忙,于是大家都各自回家吃饭。其实,漩的家人们心里都是又担心又着急的。珂珂平时胆子小,为了不让她害怕,大家就不断地安慰鼓励她。
}H#C<:A 方漩的心里也急啊,可是他不能紧张。他认为珂珂比较娇气,生来就少劳碌,二十几岁了才生这第一胎,肯定是要遭些罪的。他谨遵古训,不能到产房里去观看。为了活跃气氛,让珂珂增强信心,他就在房子外头说些笑话,唱几句曲子来穷开心。珂珂见他总不进屋来安慰自己,已经很生气了,再听到他在外头又说又笑的,就更加的生气。因为珂珂向来怕羞,再生气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她这样强忍着,是怕惹人家笑话呢。到了下半夜,请的稳婆见是难产,她找个借口开溜了。方漩只好打着手电筒,连夜再去请姨妈来。天刚蒙蒙亮,方漩带着姨妈来了,大家的心里才重新充满了希望。
}H#C<:A 这位表姨妈一进门,她就到产房细细的看过产妇,再叫人烧起高香。只见她跪在蒲盘上,口里叽叽咕咕的念着经。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叫帮忙的人把高脚盆清理好,再铺上新的草纸。可是因为珂珂生产的时间拖得太久,草纸显然不够用。这里是远郊,一时买不到草纸,时间又很仓促,怎么办呢?她们就用老办法,把几家人灶里的草木灰各取一些来装在布袋里,然后把这袋子放在高脚盆里,再让产妇坐在上面待产。
}H#C<:A 大家轮流着吃早饭去了,婆婆端着一碗用鸡汤蛋酒泡的线面进来,喂珂珂吃。珂珂实在没有胃口,她一点儿也不想吃。婆婆对珂珂说:“孩子啊,你千万不要害怕,没事的。女人生产再怎么难受也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孩子就生得快。我们做女人的命苦,要有忍耐。你看看吧,哪一家的女人不都是生下好几个的孩子来?女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的母亲是个很谨慎的人,我们不便叫她来陪你,等你把孩子生下后,再让方漩去通知她来。”珂珂虽然痛苦不堪,她还是以感激的目光看着婆婆。眼看午时到了,婴儿才开始露头。顿时大家都激动起来,手忙脚乱的。只听得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甚至把点灯用的煤油,也拿进去试用。
}H#C<:A 里屋喧闹得很,这时有一只母鸡生了蛋,它扑打着翅膀,咯咯咯的大声唱着。方漩边捡蛋,边向屋里的珂珂大声地打趣说:“你们看,母鸡的蛋都生下来了,屋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吗?”珂珂一听,她再也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朝着他大叫一声:“方漩你好坏,你真的好坏啊!”她这一用力,可不,孩子就生下来了!大家嘻嘻哈哈的大笑,她们都兴高采烈的说请将不如激将,漩的这一招可好了!可是,孩子落地后怎么不哭呢?大家一时又愣住了。姨妈说这个孩子被脐带绕着了,她好容易才断好婴儿的脐带。之后,她把婴儿倒提起来,在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孩子还是不哭。方漩这才紧张起来,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三步并成两步踏进屋里。看到婴儿的头被挤的尖尖的、脸成了窄窄长长的,全身泛着青紫,方漩明白孩子的情况很危急。此时只见他的姨妈,毫不犹豫地从发髻里拔下一根银簪,对准婴儿的牙床猛刺进去。只听得“哇”的一响,宝宝哭出声来了,大家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H#C<:A 漩的长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很风趣地说:“刚才我把准备好的畚箕锄头都拿出来了,可是这个孩子很体谅我,不让我劳动,可懂事着呢!”大家又大笑起来。开心过后才记起要给产妇吃些东西,要给孩子洗澡。妯娌们照料着珂珂,婆婆就把提进来的一桶热水,倒在了澡盆里。几个女人又忙开了,她们这时才发现珂珂生下的是一个女孩。其实,婴儿哭的那时候方漩已看清楚了,他悄悄的退出去,正在思考着孩子的名字。因为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谁也不嫌弃她是一个女孩,倒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很稀罕的事呢!她的奶奶为之犒劳了她的表妹、祭祀了祖宗的牌位,说是孩子的平安是因为有了神佛的保护,有了祖宗的阴德庇佑。她的父亲方漩给她取名叫小晚,因为她的姗姗来迟,所以是一个坐末班车的材料。
}H#C<:A 珂珂的难产,用现代人的眼光看,除了珂珂自身原因的客观存在以外,和她后来摔的那一跤也是有关系的。只是当时的人们意识愚昧、思想落后,他们的生活、医疗等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有很多的卫生常识,是那时的人们无法理解、无法应用的,所以痛苦和失误就无法避免。从婴儿出生的全过程,可以看出漩的睿智,他有着超越时代的某些感知,可谓聪明过人。
}H#C<:A 午饭后,漩才去岳母家,他报喜不报忧,不敢告诉她的丈母娘珂珂是难产这件事。如雪一听姑爷说珂珂顺产生下个女娃娃,她就会意的笑了,因为这早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听后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方漩当年才二十几岁,阅历不深,他的思想很单纯。他对如雪说:“妈,您现在是外婆了!”如雪的脸微微一红,他不察言观色,还继续对岳母说:“说来好奇怪呢,这个孩子洗过澡、穿上衣服以后,她显得很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不像才落地时的难看样子。不信,您到我家看看吧,她长得很漂亮,而且还很像您呢!”如雪听到女婿这样当面称赞她,微红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方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因为太高兴,竟忘了岳母因长年守寡而谨言慎行。自己这样的口无遮拦,实在是有点儿唐突了。他这么一领悟,反而不知所措了。这时,恰好昆这个小舅子过来招呼他,说是他的叔和婶要姐夫过去他们家坐坐,这才给方漩解了围。
}H#C<:A 马乐两口子一见到方漩,赶紧给他贺喜。如雪她们作为外家,就要遵照本地的习俗:大凡媳妇的娘家人,要在孩子办三朝的这一天,才能到姑爷家去送礼祝贺。到了小晚办三朝的这一天,珂珂娘家的送生走亲戚的队伍,由小舅子昆带领。马乐夫妻和诸亲友,他们挑着三大担的各色物品,还有家养的又肥又大的好多鸡鸭,岳母娘如雪则跟在队伍的后面。大家一路行走,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去姐夫家里“送生”。
}H#C<:A }H#C<:A }H#C<:A 39.
}H#C<:A 珂珂满月那天,马乐帮着大嫂在家里置办了几桌酒菜。一是为了招待前来贺喜的里亲外戚,再则大家也借此欢聚一堂,热闹一番也好。如雪的娘家人自然也来了,姑嫂俩交谈后如雪得知:前几天,有一个旅美的华侨,他受子骥之托,带着子骥的家信找到她的家里来了。
}H#C<:A 子骥在信里写道:不肖子骥叩请母亲大人金安!自不孝儿私自到台北后不久,大陆就获得了解放,当时想回家已是断断不能了。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当初不肖是多么的幼稚无知,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愚昧仅凭着满腔的热血为表姐寻父,而对国家严峻的形势未能充分了解,不予重视。儿就因为这盲目的一时冲动,竟酿成了终生大错,以致让母亲大人为儿受苦,让亲人们为之担心,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想父母对儿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如今却无以回报,还让大人为儿担惊受怕,是不肖今生的罪过!儿如今悔恨交加,但又无可奈何。
}H#C<:A 回首不肖流落异乡那时的情景,仿佛是做了一场梦。那时好在有琳陪在儿的身边,还有她的父母给予许多的关爱,大恩大德儿铭记在心,当感恩回报之万一。为了生活、为了获得经商的权益,不肖到台北后不久就和琳成婚了。婚后,儿就能跟随岳父大人学习做生意。如今儿媳已经育有一对年幼的子女,孙辈由岳母大人和琳在家里照料。儿深知姑妈的脾气,她一定会为此感到自责,是不肖让姑妈受委屈了。再说儿今已成了断线的风筝,飘泊在异乡,无法向她老人家当面请罪,为此儿深感不安。表姐她一定是有了好的佳偶,应该也有了子女,请母亲大人代儿祝福她!恳请母亲把不肖儿的现状,转告于姑妈和表姐,请大家都不必为我挂念,尽管放心好了。现在,儿回家的希望看来是很渺茫的,不能躬亲侍奉晨昏,为此儿倍感愧疚。
}H#C<:A 不肖离家已好几年了,海峡双方亲人的音信依然皆无,为儿心中甚是想念。前不久,儿跟随岳父去南美做一笔交易,拜访了这位代儿捎信的前辈。前辈系经商的熟人,岳父与之洽谈生意时,儿有幸得知他不日即将回国探亲。因此,儿赶忙匆草一书寄他捎回。望母亲大人收到此信后,也把家中的情况书之,说与儿知。写好的信件可以拜托前辈代为转送,以慰不孝儿、一个沦落天涯的游子,对家山的日夜牵挂之情、抚慰这颗孤独无助的悲戚之心......儿向母亲发誓,此后定当竭尽全力、创造条件,以图将来。儿总盼望期待着有一天,能归来探望亲人们。到那时,哪怕是只能和诸亲人匆匆见上一面,我的心也无憾!我要不断地励志,要不断的为这个信念而努力奋斗......
}H#C<:A 慧嫂又说,她已经写好回信托那人转交了。如雪听后又悲又喜,子骥的这个消息真是来之不易,这应该也是天意吧。说实在的,这封从千万里外捎来的信件,如同甘霖一般的滋润了亲人们的心田。听到这个消息,家人不但知道子骥的下落,而且还知道他有了家小,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那些牵挂着他的亲人,时刻为他悬着的心,暂时也可以放下了。
}H#C<:A 正在慧嫂和如雪躲在一边,她们说着悄悄话的时候,玉瑶觉得正是自己上前说话的好机会。她想:我何不趁这时和她们二位说说嫦的事?让她们也多关心嫦,给她说个婆家吧。于是玉瑶就走就到她俩的身边,悄悄地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一番。如雪说:“我看永青家的那个孩子蛮好的,你们看怎么样?人家贝格格自己都会谈恋爱,嫦如今是高中生了,难道还要我们去给她说亲吗?”玉瑶说:“大姐,您不是不知道,嫦那个孩子性格内向,要是她能像她妹妹就好了。林浩排长也许看不上我家的嫦,你们还不知道吧?她的妹妹娥,已为嫦的事和他说过几次,他都讪讪的没有下文。以我看来,他喜欢的是象娥那样活泼的女孩。这婚姻的事很难讲,真是伤脑筋!”慧嫂瞧着如雪,象征求意见似的说:“雪姑,我看二叔的长子昌也不错,现在他不是在那个县城中学教书吗?听二婶说他还没找好对象。昌这孩子太传统,平时又不苟言笑,和嫦正是一对儿。他们一家人,除了老二盛会来事外,其余的都和闷嘴葫芦差不多。”雪说:“经嫂子这么一提醒,说的是!您有空写封信,把这事说给二哥二嫂,看他们怎么说吧。眼看要放寒假过年了,昌假期没事,建议他趁着正月下来玩。先让他们俩认识认识,有缘的话再交个朋友,你们看这样好吗?”慧和玉瑶都笑着应允了。慧接着对如雪说:“姑的家里现在有昆给予照看,年关诸事应该不成问题。我一个人不行,你在年内要抽空回来帮我做些事。眼看要过年了,那两个小的也要从学校放假回家,这又要洗涤又要做吃的,我担心会忙不过来。”雪笑着对慧嫂说:“谁说不是呢?您不说我也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三个妇道正说笑着,那边待客的在招呼她们过来入席,她们便一起过去了。
}H#C<:A 如雪回家后,把自己家里的大小事情做了个安排,把年前要办的事交代给昆。然后她和马乐两口子道个小别,就回娘家去了。如雪白天帮慧嫂打点家中大小事务,晚上姑嫂同眠正好聊天。她俩从来感情就很好,能这样长久的相处,互相都觉得很惬意。如雪从和慧嫂闲聊的话里,得知家里的店铺以后要公私合营了。私人的店铺入股进国营企业后,家属可以得到照顾,就业到店铺或工厂当员工。慧不懂得怎么做生意,她想做工总可以吧,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何不向公家申请让自己当个女工?因为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大中专学校就读,平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闷得慌,还不如出去做些事。这样不但可以排遣寂寞,还可以增加些收入供子女求学。如雪对此很赞成,只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H#C<:A 她们谈到这里,又听见厢房那边传来了皋舅和胖舅妈吵口的声音。慧告诉如雪,这老两口都是因为贝格格的婚事在争吵。又听说,现在部队要先搞好清理工作,以后地方上也要接着搞肃反运动。如雪问:“贝格格究竟怎么样了?”慧回答说:“这些情况,具体的我们都不是懂得很清楚,传说是部队先要调查了解,军人以及家属、甚至是恋人的家庭出身,以及遗留的历史问题。要彻底的清除历史反革命;镇压现行反革命。凡是涉及到的人都要按政府的规定办事。政府贯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知情不报的人要受处罚,举报的人有功,要大力褒扬。唉,我们妇道人家,搞不清楚那些事。
}H#C<:A 有一天,派出所来人传唤我,他们向我了解贝格格的家庭出身。他们问我贝是不是抱养的孤儿?她母亲说的话是否属实?还说我是知情者,要实话实说。我当然如实说了,我说的时候,突然记起领养她时,孤儿院有出具领养手续,不是就可以证明了吗?我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他们。还好从此后,他们不来找我了。他们去找皋舅夫妻,要看看贝当年的领养手续,作为判断的依据。后来听舅妈说也没什么事,可是因为男方年龄大了些,部队还是让他转业到地方去工作。贝格格现在快回来生孩子了,胖舅妈高兴得很,可是皋舅自此以后越来越不和人说话,好像连吵口也吵不起来了。因为有人猜测道,怕是老俩口喜欢吵口,他俩吵口时乱说话,可能被人听到去举报了,因此皋舅好像惹了麻烦。雪姑你听,好像他们没有再吵下去了吧?”如雪说:“他们是安静下来了,可是我觉得皋舅这样也不是很正常。您看他是不是有点像老一辈人说的‘老变相了’呢?”慧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那两个小孩在家时告诉过我,说像他这样的心态是得了老年忧郁症。”她们说着说着,都感觉困了,就吹灯睡觉。
}H#C<:A 次日中午,胖舅妈过来慧嫂这边闲聊。聊了一会儿,她问慧嫂有没有看见她家的皋舅?慧嫂说皋舅他平时极少来,有事会到我这儿来小坐的,胖舅妈听说后便不声不响的走了回去。傍晚,如雪到前院去打水要洗地板,经过皋舅家,一眼就看到舅妈戴着花镜,坐在小天井里的一张靠背椅上,正津津有味的看评书。她顺口问一句:“舅妈,皋舅回来了吗?”胖舅妈眉毛一挑,很不以为然地对如雪说:“别问我你们的皋舅,他会有什么事?他是一个完全的窝囊废。他一和我赌气,就这样出去走动。都要走到他觉得无趣了,自然就会溜回家来。”如雪说:“舅妈,您还是多关心他一点吧,如今他年龄也大了。记得皋舅自我哥去世以后,他就一直是很失落的,近来他好像越发的不好了啊!”舅妈说:“你做自己的事去吧,不要管他这个老家伙。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吃饱了撑,活得不耐烦了呢。”如雪见她这么说,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忙家里的活去了。
}H#C<:A 第二天一大早,有个邻人冲进大院里来。他大呼小叫的嚷着:“唉啊,真是不得了啦,你们还不快去看看啊,你们家的皋舅,他吊死在后山的一棵槐树上啦!”众人纷纷开门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这个邻人说:今天清晨到后山干活的人看到的,他们不知道上吊的是谁,看后都很害怕。有几个胆大的把死人从树上解下来,放到地面上进行救护。可是因为上吊的时间太久了,他们都说没得救了。现在,那里还围着一大堆的人,他们都在议论着。我刚好上街去买菜,听到这事就跑过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哪,那不是皋舅还会是谁?他们看我会认识死者,就叫我赶快回来通知亲属到现场处理善后。现在,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我可回家了啊。”这个邻人说完掉头就走了。
}H#C<:A 一起居住的人当然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有几个熟悉皋舅的人都跑去后山,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雪和慧急忙到厢房招呼胖舅妈,叫她赶快和她们一起去看看。只见胖舅妈黑着一张脸、嘟着嘴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声也不吭。她们俩见舅妈这个样子,知道勉强她不得,姑嫂俩牵着手,一路慌慌张张的向后山赶去。
}H#C<:A }H#C<:A }H#C<:A 40.
}H#C<:A 后山上的几位熟人,他们看到皋舅的亲属慧嫂和如雪一路哭着来,立即就吆喝开围观的人群。大家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让慧嫂招呼来的几个熟人走进来,看着他们把皋舅的尸体抬回去。族人按照本地的习俗,凡是死在外头的人,其尸体一律不准抬进院里屋内。因此,人们只好把皋舅的尸体,停放在大门外的一块空地上。
}H#C<:A 慧和雪进了院子,看到几个家族里的妇女正搀着舅妈出来,她俩就随同着她们一起到了大门外。舅妈一出大门,她一眼就看到皋舅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不知她这时对皋舅究竟是疼还是怒,是爱还是恨,只见她圆睁着双眼,一张耷拉着的大脸立即成了猪肝色。她欲哭无泪,臃肿的身体颤颤巍巍的、朝着皋舅的尸体干嚎着冲过去。她大声嚷着、责骂着:“你这死鬼,老娘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今天终于是走到头了!男子汉有志气就要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还。纵是不能与敌同归于尽,倒不如在战场上被人杀死。自尽?这是孬种你懂不懂?有种的就要像我这样,死也要站着死,你知道吗?你这个孬种、窝囊废!你爱死你就死吧!现在你听好,竟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连家门也不得进啦。用你们的家乡话说,应该是把你叫做‘横死’或‘半路死’了吧。你不是怕丢人吗?现在你这人可就丢够了!”嚷着嚷着,她就跑到了皋舅的面前,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划着来羞辱他。
}H#C<:A 大家都看不下去了,极力劝阻她,可是有谁能架得住她?她身宽体胖,手头还练有几套功夫,那架势活像一只斗牛。人们无可奈何,尽力劝说她要看在死者和夫妻的份上,不要再骂了。这一劝还更不得了啦,她什么火都腾起来了,举起她肥胖厚实的右掌,狠狠地煽了皋舅两嘴巴,张大着嗓门颤颤地嚷叫:“死鬼!你以为死了就好了,你给我听着,我和你没完!给你这两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才能记住我给你打上的印记。再有个下辈子,你别忘了我,我也认得到你,再和你过过招,你听到了没有?”嚷过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手抱着她的丈夫,一边手重重的捶打着地,号啕大哭起来,那眼泪真的是滚滚而下......众人都被她这一惊一乍,搞得惊慌失措,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该要怎么对付她。后来,人们看到她哭得泪水滂沱,好像要把她这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似的。看着看着,围观的妇女也都陪着她流泪了。事后,人们对舅妈都议论纷纷,大家都摇头叹息,说他们这一对夫妻是前世的冤家,真是世上少见的!
}H#C<:A 胖舅妈自皋舅去世后,明显的憔悴消瘦了,她再也开心不起来。她不想吃喝,整天就端着一把水烟壶,嘴里吹着了纸媒捻子,再点烟吸烟,只听得烟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点燃的烟丝吱吱喳喳的,纸媒捻子一闪一闪的,香烟缭绕。她剔除了烟灰后,再装上一锅儿烟丝又重新开始吸。慧嫂不忍心看她这样作为,便想方设法地招呼她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饭。饭后,她们三个未亡人就在一块儿聊天,慧嫂问舅妈为何老吸烟?她说可以忘却烦恼。慧和雪看她吸烟,似乎真的可以排遣苦闷,她俩心生羡慕,就顺手拿过她的烟壶,学着她的样子各吸了几口,感觉不错,她俩也吸开了。这都是世纪风刮得,那年头的寡妇、老年女性,只要她们的小日子还过得去,都流行吸这水烟,就连玉瑶也不例外。惟有二妮,她因为家贫,始终都不敢吸一口烟。从此后,她们这几个老年的单身妇女,聚在一起时都吸着这种烟聊天。她们边吸边聊,听着那几种声音的交响曲,再看着她们那惬意的样子,在片刻之间,似乎她们真的都忘了各自的忧伤。
}H#C<:A 一天的黄昏,贝格格坐着人力车回家来,她是挺着大肚子一路哭泣着走进家门的。大家见她伤心欲绝,自然就想起了皋舅,他平日里对格格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因此,邻人们也都泪水涟涟。这天晚饭后,在这院子里居住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舅妈家。人们除了劝她们要节哀,要爱护身子外,还劝格格不要伤着腹中的小孩,要孝顺她的母亲这些话后,再天南地北的海聊一番。告辞时,人人双手都抓满了贝格格塞给他们的糖果、瓜子等东西,乐呵呵的回家去。
}H#C<:A 慧和雪因为贝格格回家来,都松了口气。只要有贝陪着胖舅妈,问题就不大了。这天,只见舅妈带领着贝格格,她俩到慧嫂这儿来一起聊天。舅妈说:“我们家的姑爷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有和格格一起回来。”贝格格就接下她的话说:“他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会来接我们一起去北方生活的。这样,我的妈妈就不会感到孤单,您们说好不好?”不等慧开口,舅妈先嚷开了:“谁说我要跟你去北方啊?哪儿我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我要陪着屋外的那个死鬼一直到老死,让他看看有谁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给那些人看。”慧嫂说:“舅妈也是北方人,您跟着女儿去北方生活,应该是会适应的。这样,贝也可以尽尽自己的孝心。”舅妈说:“我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去他们那里我会闷得慌。格格你要是真的孝顺我,可以把孩子留下来,交给我来喂养。你们后顾无忧,可以忙自己的工。,但是,你们要记住每个月要给我寄来生活费,我不会给你们白干的,难道还叫我去喝西北风不成?再则,有条件时你们能回家来就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再看看你们的亲骨肉吧。这就尽了你的孝心,我也心满意足了。今天好在你们姑嫂都在这里,让她当着你们的面做个保证。以后,格格若不兑现,您俩就帮我做个证明吧。”谁都知道舅妈的脾气,得理不饶人,犟得很。慧和雪帮舅妈说了几句好话,也肯定了格格的孝心,她俩便不再多说。她们家的家事,还是由她们母女俩自己去协调才是。此时正值学校放寒假,慧的两个儿女都回家来了,如雪也就告辞回家,预备过年。
}H#C<:A 正月里,昌果然从山城下来,到慧嫂家走亲戚。如雪和珂珂,她们带着小晚,都回娘家来了。伯母、姑妈、表兄弟、表姐妹,大家都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大家一边说着话儿,一边逗着小晚乐呢。这时,家里又来了个客人,她是以前慧嫂家店铺里一个伙计的女儿,名叫芹,她的家在郊区。这个伙计,自老板去世后便失业在家,他因为苦闷以酒消愁,渐渐的成了酒鬼,成天离不开酒。他的家境本来就不富裕,孩子又生有好几个。经他这么长期折腾,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好在他的内人勤俭持家,他的长女芹也辍学打工,家计才能得以维持。芹闲暇时,还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她不但能为父母分忧,还能让弟弟和妹妹读上书,亲友们因此对她的评价很高。今天,芹挑了一担自家种的蔬菜瓜果,走了这么远的路,累得她满脸通红,却越发显得神采飞扬。她一进门,就放下了肩上的担子,对着慧嫂甜甜的喊了声伯母,然后朗朗的说:“我给您老人家拜年来啦!”大家都围了过来,慧嫂的两个儿女看着来客说:“才想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乡下的表姐来了,我们也祝你新年好啊!”芹开心的笑着,她看到姑妈和珂珂表姐也都在这儿,立即就向她俩拜年问好。她亲了亲珂珂手上的孩子,称赞小孩一番后,双手接过慧嫂递过来的花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再和二位长辈客气了一番,然后笑着轻声问:“那位呆呆的、看着我的客人是谁啊?”慧和如雪这才发现,原来昌痴痴的打量着芹,直看得他怔在那里了。
}H#C<:A 慧和雪交换了个眼神,会心的笑了笑。慧指着昌对芹说:“这位是雪姑二哥的长子,名叫昌。他从小就跟随父母到了边远山区,大学毕业后,在他们那个小县城的中学里教书。这回是他去山区后首次回家来,你就叫他表哥吧。”芹落落大方的走上前,轻轻地叫了昌一声表哥,昌红着脸握了握她的手。慧对昌说:“她的父亲,早年在我们家的店里做事,我们两家很早就以亲戚来往的。她的名字叫芹,她的为人是既勤快又懂事;她的人才是百里挑一,既漂亮又能干。你们这几位年轻人,都一块儿玩去吧。”慧嫂话一说完,昌就拥着芹进里屋去了。几个兄弟姐妹,就都聚在那里一起谈天说地。慧低声和雪说:“芹和昌真是天生的一对,这才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怎么会这么巧呢!”如雪说:“应该是他俩有缘吧,所以才会这样一见钟情的。芹这孩子蛮好的,二嫂可真有福气了。嫂子,您说嫦这孩子该怎么办呢?”慧说:“自古以来人们总这么说‘一棵草,一滴露。’都会有他们自己的姻缘,这种事强求不得,只好随缘吧。”如雪说:“是啊,我们等到芹回家之后,再探探大侄儿的口气,看看他怎么说,您说如何?”慧笑着点点头
}H#C<:A }H#C<:A }H#C<:A 41.
}H#C<:A 姑嫂俩忙着做午饭,孩子们围坐在饭桌旁,他们边嗑着瓜子、吃着花生,边喝茶聊天。珂珂怀抱着孩子哄着,她不停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孩子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只听到那两个在读生嘻嘻哈哈的说着校园里的生活趣事,芹也说些家乡的风光人情给他们听。只有昌很少开口说话,也不乱插话。他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听他们聊天,他那温和的目光总是默默地在关注着芹。
}H#C<:A 小表弟对芹说:“芹表姐,你的家乡这么美,我们很想亲自去看看呢。”芹高兴的说:“好啊,欢迎你们到我们家乡去做客。你们现在不是都放假在家吗?干嘛不上我们那儿玩去呢?”她的话音刚落,昌马上接下去说:“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是否可以跟着你一块儿去玩呢?”芹说:“怎么不可以?我们用过午饭以后就走,这样可以早一些到家。在我们乡间,族人中的叔伯们的家都是聚居在一起的,客人来了住宿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你们不嫌乡下的房屋简陋,总会有你们住的地方。你们远路而来,当然要住下才能多玩几天。我们家乡的亲人都很好客,何况你们又是从城里下来玩,他们一定会感到很高兴,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你们。我家的弟弟、妹妹与那些邻家的孩子,他们会争先恐后地带你们去各处转转。如果伯母放心让你们出去玩,尽管跟随我去玩几天,我想你们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这时,慧把做好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就顺口说:“有你带着他们去玩,当然是很好的。再说,他们也不是小孩,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姐弟俩立即说:“有妈妈的这一句话,还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赶快吃饭吧!”看着他们那欢呼雀跃的样子,芹连忙起身到厨房去帮忙端菜。
}H#C<:A 饭后,孩子们都走了,慧嫂对如雪说:“雪姑,依我看大侄儿应该是看上芹了,你说呢?”珂珂插话说:“舅妈,这还用说吗?我在一边看得很清楚,的确是有意思。”如雪笑呵呵地打趣说:“他们这是千里来相会,如今的姑娘确实是不同以往了,不用媒人就懂得怎么上花轿啦。”慧嫂说:“是啊,当今的年轻人,哪里会像我们这代人一样,总是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呢?我们的婚姻不但没有自由,还要信守着三从四德,受尽了约束。”如雪说:“树这样的新风很好,我真羡慕当今的年轻人。青年男女能够自由恋爱,获得幸福生活,再不用受我们受过的那些委屈了。”慧嫂说:“雪姑说得对,现在的年轻人真幸福!我们都算是白活了,哈哈......”如雪也紧跟着笑起来。珂珂说:“现在政府提倡婚姻自主,反对买卖包办婚姻。有了政府的支持,子女的婚姻父母尽可以省心了。刚才听表妹和我说,小表弟在学校里,也有他心仪的女同学。”慧嫂说:“他这是情窦初开,会懂得什么爱情?这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如雪说:“随他去吧,要是能谈的成也好。现在的孩子啊,要多长个心眼,千万不要遇人不淑哦。”慧说:“谁说不是呢?其他的问题都无所谓,人品才是最关键的。大侄儿的亲事,看来是不用我们操心了,还是等着以后喝他们的喜酒吧。”
}H#C<:A 她们三个有说有笑,谈得正起劲。只见胖舅妈一手抱着烟壶,另一手挥着纸媒捻子,那鞋底声象奏乐一样的一路响过来。她匆匆忙忙的对她们说:“贝格格晨起肚子疼,估计现在快生了,请你们有空都过来帮帮忙吧!”说完,又匆匆的掉头回去。珂珂因为带着孩子不方便,就留下来看家。如雪和慧嫂一起过去舅妈那边,帮助她照看产妇。晚饭后,姑嫂俩一起回家来了。珂珂赶忙迎上前去,向她们打听贝格格生下孩子了吗?慧嫂回答珂珂说,格格平安顺产,女婴儿很强壮,真是不错。珂珂看了看自己的小晚,心里想:别人家的孩子都很乖,都懂得体贴母亲,顺顺当当的降生。哪像这个小晚,把自己害得好苦啊。
}H#C<:A 两天后,昌从乡下回来了。慧嫂一看他们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此行他们一定是玩的很开心了。两姐弟一回到家,就象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们说乡下的空气很清新,山好水好风光好,饭菜也比家里的更好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钓鱼、捉鸟、上山采果子,真是其乐无穷。他们还都没有玩够呢!等到放暑假,他们还要再去芹表姐的家乡玩。
}H#C<:A 珂珂便悄悄地把表妹叫到一边,问她:“这两天,昌和芹相处的怎样?他们的关系好不好呢?”表妹说:“他们可好啦,大表哥像跟屁虫一样总粘着芹姐姐,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与人说话时,他的眼光总离不开芹姐姐。哼!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我和弟弟很知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玩,尽量让他们呆在一起。”
}H#C<:A 谁知小表弟这会儿也偷偷地溜过来了,他接着说:“芹姐很喜欢大表哥,他们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总不舍得分开。其实,大表哥不爱说话,更不懂的说情话。他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芹姐姐,听她说话。奇怪的是芹姐姐也不烦他,还是和他说个没完没了。”表妹说:“我们到那里不久,芹姐姐就下厨煮点心给我们吃,大表哥可殷勤着呢,又是帮她烧火,又是帮她端菜,身前身后的忙个不停。我俩才不管他们,肚子饿了,坐下就开吃。姐姐问我们点心的味道怎样,合不合味口?我们还没来得及说,大表哥他就抢着回答,他说芹煮的东西当然是很好吃的。我真弄不明白,他还没吃,怎么会知道好吃不好吃呢?”小表弟说:“你真笨!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大家都这么说的。这话可一点儿也不假。凡是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眼里什么都是好的。”表妹说:“你又开始胡说了,你怎么懂得?”小表弟说:“你还没有意中人,当然不懂得恋爱的感觉,这不怪你。我怎么会不懂?我如今正在谈恋爱呢!据说恋爱会让人变傻变痴的,我亲自体验过了,就连味觉都会与平素不同。只要是恋人煮的菜,明明是淡了些,却觉得这样吃起来很清甜;明明是咸了些,却觉得这样味浓些更好吃。因此,就是口味淡了也说不淡,咸了也说不咸。这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的眼里、心里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味觉受到了破坏,你懂吗?不要说大表哥还没吃,就是吃了,他也会是我说的这种感受,哈哈......”
}H#C<:A 因为他们高兴起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昌听到他们在议论他,朝着小表弟笑笑说:“我真看不出来,你的年龄不大,好像懂得还挺多,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小表弟不甘示弱的说:“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就只有我和她。我看着她,似醉非醉,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是在梦中。我们又好像在腾云驾雾,那种晕晕乎乎、开开心心的感觉,仿佛就是置身于天堂之上!你说我是懂呢还是不懂?”大家听他这么说,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H#C<:A 胖舅妈当上了姥姥,她可高兴啦。里里外外、一天到晚,她忙的不亦乐乎。为了抱她的小外孙女,烟壶也顾不上多抱。她把格格的月子伺候的很好,一家三口全都胖乎乎的。舅妈的姑爷寄来了一大包的包裹,有山东大枣、花生等等,却没有信件。过些天,舅妈又接到一笔汇款,姑爷只在汇款单的留言处写了几句话,大致是说他工作忙,因此脱不了身,请她们原谅。贝格格满月后,把小孩留给她母亲喂养,只身返回。她每月都定期汇款给她的母亲。
}H#C<:A 这个舅妈真不简单,能把小孙女喂得和她一个摸样。瞧她那小手胖乎乎的,小手背上长满了十个深深的“酒涡”,人见人爱。小女孩还未满两周岁,贝格格又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回家来,再生下个女儿。当然,一切情景又重复了一遍。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总没见到她家的姑爷露面。于是大家就在她们的背后,窃窃私语。人们说,格格她恐怕是当了人家的外室了。可是,当人们看到胖舅妈这样厉害的角色,整天都乐呵呵的忙活着,她并无二话,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说,可能旗人的习俗和观念与汉人不同,因此谁也不想管这个闲事,谁也不会去过问她家的事。大家觉得做邻居的,只要能相安无事,过好各自的小日子就好。
}H#C<:A 这些年,胖舅妈因为身边有了小孩,又因为格格对她很孝敬,她真是越活越精神。如今她的膝下绕着一个小孩、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她等小的睡下后,交待众人代她照看着。舅妈依然把大的外孙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牵着她上街买菜。她照样与熟人在路边聊天,无忧于一日三餐。可是她的烟瘾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等两个小孩都睡熟了,她才能抱上她的烟壶,抽上几口来消除一天的劳累。她美美的享受着,自得其乐。
}H#C<:A 除夕过后马乐就病倒了,原先他是受了风寒,请医服药无济于事。后来病情越发沉重,中医西医都轮番看过,总不见起色。马乐心知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拜托大嫂请人写信给他的儿子仲,让他向部队请个探亲假回家,让自己好好地再看他一眼。不久,仲果然回家探亲来了。仲在部队的严格教育和训练下成熟多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乡村孩子,而是个很健壮、很像样的军人了,大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H#C<:A 马乐今天的精神似乎也好多了,一家人就围在病床前和病人聊着天。大家回顾了以往,想起了过去的苦难岁月;说到了现在的好时光都非常感慨。聊谈中,众人谈到仲明年就要退役当复员军人,又谈到仲的妹妹,说她前不久去部队与未婚夫完婚,当上了随军的家属工。这时,马乐深情的看着昆和仲,用嘶哑的声音对他俩说:“你们俩兄弟,以后要好好的孝敬两位高堂大人,要给自己争气,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没出息。”两兄弟只管不住的点头答应着。接着,仲说起他在部队里的生活情况,以及各种的见闻给大家听。
}H#C<:A 看着马乐开心的样子,如雪反而难过起来,这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如雪知道马乐心里还有很多话,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如雪赶紧借这个机会安慰马乐,她说:“小叔,你且把心放宽来,家里一切都很好,昆和仲俩兄弟如今都是大人了,你不要再为他们操心啦。以后我会给昆说上一门好亲事,你还是好好养病吧。”马乐说:“大嫂,还有谁比您更知根知底的?您对我们兄弟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仲是军人,会有他的前途,我不担心他。只有昆这孩子,他生性愚笨,会使您受累的,还请您多照管他。二妮她跟着我吃了一辈子的苦,我实在是对不起她。她虽然能勤俭持家,可是生性懦弱,遇事没有主见,所以家里有事,还要拜托大嫂帮她做主。想起我哥,他总是辜负了您,可是大嫂却无怨言。为了我哥,大嫂您把自己的一生都搭上了。我知道您这辈子过得很辛苦,恨只恨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替大嫂分忧,我于心不安,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祈求上苍给您增福增寿了。”如雪含着泪说:“小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说起客气话来了?只要大嫂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马乐立即叫二妮过来扶起他来,他趴在床头给如雪行过大礼。到了下半夜,马乐就不省人事,昏迷过去了。
}H#C<:A 次日,嫦陪着她的母亲过来探望马乐,始终没能看见他清醒过来。如雪说小叔这样子怕是不好了,还是叫嫦去请医生再过来看看。嫦刚跨出门外,迎面走过来一个英俊的解放军战士,向她打听仲的家住在哪里?嫦和他交谈了几句,了解到他是仲部队里的战友,他们是一块儿回家探亲的。他的名字叫伟,家住在附近的乡间。因为返回部队的时间快到了,所以他今天特地到仲的家里来,看看仲的情况如何?嫦告诉他,仲的父亲现在病危,自己要去请医生。她很热情的给他指了指仲的家门,又向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就急匆匆地寻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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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A 嫦匆匆忙忙才走不多远,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浩骑着车子过来了。浩到了她的身边,急忙下车向她行了个军礼,羞得她满脸通红。浩说:“你上哪儿去?听你的妹妹说马乐叔叔病的不轻,现在他病情怎样了?”嫦低着头轻声地说:“情况不好呢,我正要去请医生。”浩说:“我是出来办事的,顺便可以用自行车带你去,请你上车。我办好事后,会叫上你的妹妹和我一起过去探看马叔。”嫦扭扭捏捏的坐上车子的后架,浩叫她要坐稳,身子要向前靠,手要抓紧坐垫下边的钢条,否则会摔下来的。
}H#C<:A 在五十年代,自行车还是稀罕物。别说很少有人会骑,就是坐车也不容易。嫦宁愿跑路也不愿坐这个车,因为她一次也没坐过,所以紧张的要命,整个脸红的像一朵玫瑰花。可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再则病人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浩安慰她说:“别紧张,放松一些,不会有问题的,我会骑的慢点儿 ,你别害怕。你的妹妹空余时还跟我学骑车子呢,她在学校的操场上骑,已经会兜几个圈儿了。”嫦打心眼里佩服、羡慕娥,恼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的懦弱。嫦的心里像撞钟一样,仿佛那颗心要跳出来似的。她是多么的爱着浩,可惜总不敢开口和他说话。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却是这般的让人觉得尴尬。她坐在车子后架上,一动也不敢动。车子在乡间小道上颠簸起伏,她的身子也随着簌簌发抖。她感觉难受极了,如同受刑一般,没有半点快乐可言。人间三月,她连鼻梁上都冒汗了。下车时她双腿发麻,再因为忸怩,险些儿摔倒。浩慌忙伸出双臂拽住她,她羞得快哭了,浩爽朗的笑了几声说:“以此看来,你不习惯坐自行车,倒使你更加为难了。这样吧,我先去办事,不等你了。你自己走好吧?”嫦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她带着泪光对浩微微一笑,轻轻地对他说声再见。嫦望着浩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H#C<:A 马乐去世后,如雪邀请二妮过来,让她和自己一块儿过日子。如雪对二妮说:“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如今仲在部队上,我们三人还是在一锅子里吃饭又省事又好说话,免得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二妮客气的说:“这样好是好,只是太连累了大嫂您。”如雪说:“你和我客气什么?先这么办吧。等到明年仲复员回来,那时再说吧。昆也劝生母过来长房这边,一起凑合着过日子,二妮才不好意思的答应了。
}H#C<:A 这时乡间办起了纺纱织布厂,玉瑶因为嫦都在学校里寄宿,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于是她就报名到厂房里做工 。玉瑶觉得白天和那些姑娘、还有些妇女在一起做事,不但生活过得很充实,而且家庭经济收入很不错。如雪要当家理事、还要为昆母子做好饭菜。她自然不能去做女工,二妮也不愿意扔下如雪,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忙。这样,如雪与二妮协商着如何把活计从厂里领出来,再带回家里做。两个人一起干活,不但有伴也有收入。如雪说:“如果真能这样,我们俩在家还可以做些其他的活。当然了,我们一定要照厂里的规定,按期去交货。二妮回答说:“好的,我明天去厂里问问,如果可以,我就去领一些活回来做,您就不用多操心啦。”次日,二妮和厂方一说就成,她俩当然很高兴。
}H#C<:A 过些日子,雪接到慧嫂捎来的信。慧嫂在信里说:我们都平安,一切如故。胖舅妈还是照样的在带着两个外孙女。近日边区山城的二哥,他来信说大侄儿和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择日给他们完婚。他们一家生活得很好,请姑不要挂念。现在,政府安排我进了街道办的手工厂,已上了几天班。进厂做工的家庭妇女,她们的子女都已长大成人,多数是离开了家。女工里又多是未亡人,与其孤孤单单的在家过苦日子,还不如走出来为集体、也为个人做些事。提起旧时代的妇女,女红对她们来说都是很在行的活计。因此,她们都愿意进工厂做工,大家聚集在一块儿,边做活儿边聊天。这样,除了日子好过以外,大家还可以自得其乐,真是美事一桩。
}H#C<:A 昆在吃早饭时,对他的两个母亲说:“中国支援朝鲜的“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也陆陆续续凯旋归来。饭后,我要到区里开会,听部队首长给我们作报告。”如雪说:“不知福这孩子回来了么?”二妮说:“应该没有,以往他若是有信回来,乳娘和娥都会告诉我们的。”昆说:“我去开会了,我会去帮你们打听的。”直到天黑了,昆才悻悻的回家来。如雪看他那样子,一股不祥之兆闪过心头。昆经过她们的一再追问,才吞吞吐吐的说:“今天开的是庆祝会,大会上领导宣布了一些阵亡将士的名单,福哥他光荣了!上级说他现在已经安息在朝鲜的土地上。区领导通知我们,明天要给他以及其他阵亡的将士们开追悼会,会后再一起去慰问军烈属。到时,你们记住不要乱哭,区领导是这样说的:所有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英烈,都是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他们死得其所。我们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和烈士家属,都要化悲痛为力量,狠狠的打击美帝国主义和胆敢进犯的侵略者。”如雪听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起来。昆和二妮安慰她说:“明天,我们会陪你一起去乳娘家,您别哭啦。” 次日,她们到了乳娘家里,乳娘已经躺倒在床上,她悲痛欲绝。娥因为是区里的妇女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她强忍着丧夫之痛,坚持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吊唁者。她家的厅堂被布置得庄严肃穆,墙的正中间挂着烈士的遗像,来者都献上花圈,致哀追悼亡灵。浩帮助娥做好每个环节,他一直在忙里忙外。如雪和二妮,她俩坐在乳娘的床头,不断的开导劝说,在精神上给她以最大的安慰。乳娘断断续续地哭泣着说:“别的不说,福的孩子才两周岁啊,娥还这么年轻,以后该怎么办呢?”如雪说:“我听昆说,凡是烈士的子女,政府的人事部门都会给予关照,我们相信政府吧。娥是新时代的青年,不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她的思想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今后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们情同姐妹,也当尽心尽力为你分忧解愁。”
}H#C<:A 后来,娥给她的小孩取名叫“援朝”,是为了让孩子记住自己的父亲是牺牲在朝鲜的战场。浩为了娥的将来考虑,他向上级打报告要求转业,转到地方政府和娥一起工作。浩又向乳娘请求,让他做她家的上门女婿,他愿意代福尽孝,会好好地爱护福的妻子娥,他俩共同来抚养老人和小孩。乳娘坚决不同意,她说:“我不同意的原因,是因为浩年轻,品貌好,至今尚未成家。人家早已是部队的排长,他将来前途光明。娥的文化水平不高,只是一个解放后被培养的地方妇女干部。而且她又有了一个孩子,当上了母亲。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以此看来,娥的条件明显不够,他俩之间的差距太大,这样做分明是委屈了别人家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忍心为了我们家人的幸福,让浩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呢?”浩说:“伯母,我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的。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日寇的入侵造成的,后来的我,是以部队为家的。我与娥有着共同的爱和恨、有着共同的语言。象娥这样的女性,正是我所爱慕追求的。这事,不论是从公和私的哪一方面出发,我都会坚决的和娥站在一起,都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和她牵手,走好今后的人生之路。伯母您尽管放心,请您接受我的请求。”说完,浩向乳娘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军礼。这件事,后来经过了好一番的波折才成功的。他俩的婚事颇费了些时日,最后是在浩的不断努力下,在政府的大力支持和众亲友的多方劝说下,乳娘才接受了浩的请求。浩的执着坚定和蓬勃的热情,让娥深受感动,她确实无法拒绝他的真心实意,他们终于到地方的政府部门,办了结婚证。
}H#C<:A 如雪她们对娥和浩的婚事,赞不绝口。浩和娥的婚事新办,令她们这老一辈的妇女大开了眼界。她们感觉到社会变了,男女不平等的现象渐渐不存在了,妇女确实得到了翻身。娥不但可以参政,婚姻也可以自主,她和当今的男人并无两样。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热烈的谈论着这件新人新事新风尚。玉瑶母女聊天时,玉瑶说浩真是一个血性男儿,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父子俩虽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他们对自己的追求都很执着。
}H#C<:A 女儿嫦听母亲这么说,她可不高兴了,虽然她知道妹妹必须要找个很好的依靠,她也是很赞成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让浩当上了自己的妹夫?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怎么就不成全自己一点,凭什么好事都让娥给占尽了?她心里愤愤的,不搭理她老娘说的话,一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躺到床上蒙上被头哭鼻子呢。虽然玉瑶从小把嫦一手抚养大,但是嫦的心事玉瑶总是摸不着。玉瑶想人家看不上你就算了,家有好花还怕没人来折?这样耍小脾气犯得着吗?本来她应该为自己的妹妹高兴才是,亏她还是做姐姐的。玉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联想起自己一生的失落,她也黯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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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A 珂珂在去年年内,又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她的大女儿小晚还未满二周岁,小女儿正哇哇待哺,这两个小女孩,弄得珂珂一天到晚不停地忙碌。方漩的三嫂也育有二个小孩,这两个孩子仅比珂珂的孩子大点儿。两家人有这四个的孩子,当婆婆的不但要料理琐碎的家务,还要兼顾小不点,她肯定是忙不过来了。
}H#C<:A 这天早上,阳光格外的温暖,珂珂就把小晚睡觉的摇篮,安放在厅堂大门前的走廊上。不一会儿,她将睡熟了的孩子放进了摇篮。珂珂心里想:这样,既可以让小晚晒晒太阳,她又可以抽身去做其他的事。倘若孩子睡醒了,在这个进出走动的地方,人们也更容易听到她的哭声,能及时的加以关照。珂珂给小晚盖上了小花被后转过身来,又急急忙忙的到里屋给小女儿喂奶去了。小晚的大伯父家里,有个七岁的小姐姐,她可喜欢小晚啦。这时,她看到摇篮里的小晚醒来了,正在哇哇的哭着。小姐姐便过来逗她玩,她俩咯咯的笑得可欢了。谁知小晚忽然间扁了扁嘴,又大声啼哭起来。小姐姐慌了手脚,她学大人的样子,双手抓住摇篮的扶手,用力的摇起来。小姐姐看小晚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她想重重的再摇一下,算是来个大结束吧。谁知她这一用力,摇篮顷刻间被掀翻,小晚跟随着摇篮,从高高的大理石走廊上,翻滚到青石板铺就的天井下边去,小姐姐被吓得呆住了。珂珂听到孩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叫声,慌忙跑过来。这时,小晚已经被大伯母从天井中的摇篮里抱出来了。
}H#C<:A 这次出的意外事故,总算是虚惊了一场,小晚并没有被摔伤,只是有几处皮下淤血。小晚的奶奶听说后,她的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又是烧香又是祷告的忙了一通。这段日子,方漩因为工作地点的调动,离家远了。为了小家庭的生活方便,珂珂打算带着二女儿去他那里暂住。因为珂珂的小女儿正在哺乳,所以小晚就要暂时托付给她的外婆照料。因此,珂珂就把小晚抱回了娘家。珂珂和母亲商量后,如雪同意让小晚留在自己的身边,并要亲自来哺育她。夫妻俩处理好家事后,带上小女儿,他们就在方漩工作的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民房,暂时住下。
}H#C<:A 如雪现在要带外孙女,当然要比以往忙了很多,女工也无法做了。小晚正在蹒跚学步,如雪要跟在孩子的左右。几个月后,小晚走得很稳了,如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过些日子,枇杷园里的枇杷成熟了,大家都在忙着采果子,赶着把枇杷装筐上市。因为昆去区里参加民兵集训,如雪就要亲自去果园劳动。她只好把外孙女拜托给邻家的婶婆代为照看。这天,眼看天要黑了,小晚趁婶婆煮饭之机自个儿溜出去找外婆。婶婆因为忙着做晚上一家人的饭菜,一时没注意到她跑走了。等婶婆发现小晚走失时,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饭也顾不上吃,全家人分头四处去找,一时还没有找到。小晚的外婆,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后来幸好有一个邻家的小姨姨,她把小晚给带回来了。
}H#C<:A 这个阿姨,她经常去村子附近的古墓陵园里打扫落叶。她把落叶装回家,再把它晒干后作为烧饭的燃料。天快黑了,她正打算回家,就看到远处有个小孩,趴在那只跪地青石马的马背上哭,小姨姨上前一看,原来是小晚这个孩子。她想大嫂此时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必须立刻把小晚送回去。她顾不上那些已经装好的落叶,背上小晚就走。如雪看到了孩子,真是喜从天降,她抱起小晚后不停地向那个阿姨致谢。从此后,如雪照看小晚都得加倍小心,不轻易让她到处走动。
}H#C<:A 转眼间,便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各家的孩子都在屋外到处跑,抓这抓那的玩。小晚很听话,她再也不敢跑出去玩了。只见她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捉蜻蜓。谁知她一不小心,右脚踩了个空,小脚丫被卡住在两块石板之间的缝里,一时拔不出来。好在小晚很懂事,她知道不能乱哭,就乖乖的站在那里喊外婆、舅舅。她大声地喊着,等他们想办法来解救。这时,有几个调皮的大孩子,听到她的喊声都围过来看热闹。当他们看到小晚那狼狈的样子,就故意起哄,说是她的脚怕是拔不出来了,得用锯子把脚板锯掉。他们尽用骇人的话,来吓唬她。孩子们看她还不哭,看她还那么自信,就更加变本加厉。他们幸灾乐祸的笑着,个个都做单腿跳,边跳边对她说:“你以后只能像这样了,永远只用一只脚来走路。你要不停的跳,人们会说‘啊!一只可爱的跳跳鸟!”
}H#C<:A 刚听他们讲这种话时,小晚害怕得扁着嘴直想哭。她强忍着,再用心一想,觉得这话不对啊,怎么可能会这样呢?于是她顶嘴说:“你们好坏啊,不来救我就算了,还要编这些话来吓我,我知道你们都是骗人的。我不怕、也不哭,你们爱笑就笑吧。石板不是可以用铁锹撬开的吗?”大孩子们说:“你想得倒美,这么多的石条铺在一起,你知道一块石板有多重吗?该怎么撬?要是撬不动,你该怎么办呢?”小晚说:“可以把油抹在我的脚踝上,再慢慢的、轻轻地往上提,就可以拔上来的。”听到她说这话的人都感到很惊奇,他们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后来,小晚的两个舅舅和邻居,他们一起研究了一番,果真拿来了一块黑绸布,把它浸透了菜籽油后,小心翼翼的包扎在小晚的脚踝部位,再用他们的大手护住她的小脚丫。小晚也懂得配合大人,她不哭不闹。只见有人捏着她的脚踝,轻轻的旋转到一定的角度后,再一起使劲往上一提,小晚的那只右脚就被提起了。侥幸的是小晚因为是孩子,筋骨很柔软,所以好处理。可是她的右脚也擦伤了一些皮肉,有的地方淤血青紫了好几块,肿了好几天。过不多久,伤处也就痊愈了。
}H#C<:A 后来,小晚的舅舅找来一根硬木条,用锤子把木条嵌进石缝,以绝后患。族人们对发生的这件事,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小孩是挺少见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嫂带过的孩子就有好几个,谁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这些事,就她这小鬼特别。而且逢年过节,乡民请了戏班子来演戏,只要让小晚看上一遍,她就可以模仿戏里小孩的角色,表演一二。因此,大家都称赞小晚,夸她聪明伶俐。又有一次,如雪带小晚到菜地里摘菜,她一不注意,小晚就开溜了。只见她手里拿着几张菜叶子,独自向河边走去。她边走边说,要帮助她的外婆去洗菜,眼看着她就要到河边了。这时,她的舅舅和几个熟人正在河边干活,他们听到了如雪大声的叫小晚。她的舅舅抬头一看,那不是小晚吗?他便三步并成了两步奔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小晚抓回来,狠狠地训她一顿。小晚在外婆家两三年的时间里,一连串的发生了这几件令人担心的事,的确让如雪伤透了脑筋。
}H#C<:A 为了干革命,配合共产党的地下交通员开展工作,方漩经他的三哥介绍,曾在伪政府做了几个月的勤务。五十年代初政府经常搞运动,人人都得接受审查。无论是谁,只要有些可疑的蛛丝马迹,负责调查的组织部门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方漩也不例外,在那期间,他不能回家,也要接受上级的检查。家里的人担心着,因此心情都很不好。这时珂珂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才几个月。因为做母亲的心情不佳、身体不好导致奶水不够,小孩没奶吃吵得很。珂珂的二女儿又在生病,婆婆因劳累过度,再担心着小儿子的处境,老人家终于支撑不住也病倒了。此时这一家子,里外都乱哄哄的,婆婆只好托人到珂珂的娘家去请如雪来,让她到亲家这边来照料帮忙。为了让珂珂不伤心,为了让小晚能够上幼儿园,为了带好新添的小外孙,如雪不顾众人的劝说,一马当先,来到珂珂的家里住下了。如雪去了女儿家以后,昆便回去和她的生母二妮一起过日子。
}H#C<:A 仲复员后不久,分配到区里去工作。他在节假日才回家来和母亲、哥哥团聚。仲的一个战友名叫伟,他和仲是同一时期的复员兵,两人都分配在同一地区工作。伟自从马叔病危那时见过嫦,对她顿生爱慕之心,久久萦怀不忘。他复员回家后,为了这事常常到仲的家里来玩。他请求仲,一定要为他伸出援助之手,拉他一把,成全这桩亲事。仲和伟既是战友又本是邻乡的同学,两人向来感情很深。如果这亲事成了,伟又是自家的亲戚,这亲上加亲,他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仲当然是很乐意的接受了他的拜托。那时,如雪还没有去珂珂家,仲就先和大伯母商量。他得到如雪支持后,又和二妮、以及玉瑶说起这事。二妮总是听从如雪的决定,而玉瑶呢?她正担心女儿的年纪大了,并无二话。况且她们这三个妇道人家,在马乐病危和去世那时已见过了伟,因此对他并不陌生。她们对伟和嫦的亲事一致表示赞成,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嫦高中毕业后也是直接到区政府工作的,她在话务室里当“接线生”(以前的话务员)。平时,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包括娥和浩,都因为工作的关系,彼此间都经常见面,互相的印象和感情都不错。伟为了和玉瑶这个未来的丈母娘搞好关系,他利用每个休息日,都到她家去帮助干活。譬如挑水、劈柴、挖地种菜等等,样样他都干得热火朝天。玉瑶真心疼他,每次总是煮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来招待他,让嫦看得眼馋得很。伟也不和玉瑶客气,一拿来就开吃,直吃得快撑破了肚皮为止。玉瑶逢人就夸,说伟真勤快真能吃,又能干身体又好。她的话偶尔几次被嫦听到了,嫦就当众取笑伟:“你是猪八戒吗?是到高家庄招亲还是到我们家里来倒插门呢?”说得大家哈哈大笑。伟听她这么当众取笑,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得意的说:“当猪八戒有什么不好?我就当你的猪八戒怎么样?猪八戒可懂得疼爱他的娘子呢!我就是要象他一样。可是我去的不是高家庄,而是到了我们家乡,有名的并蒂花中的头一朵家里来,好好的爱你、疼你、恼你、气你,你说好不好啊?”伟的这一番俏皮话,博得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嫦反而被他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但是她的心里却像喝了酒似的陶醉着。
}H#C<:A }H#C<:A 44.
}H#C<:A 方漩上有兄姐下无弟妹,他是家中最小的男儿。他从小丧父,家境并不富裕。他在成家前没有私有财产,也没有什么个人储蓄。何况他在婚后这几年,又一连添了三个孩子,生活过得很艰难。他的长女小晚这时未满六周岁,小弟弟还不到二虚岁,三个小孩站成一排看过去像台阶一样。
}H#C<:A 孩子们的外婆如雪,她平生只有一个女儿珂珂。因此,她很喜欢小孩。珂珂的三个孩子在她看来,不但不算多,最好还要再增加一个男孩。虽然她帮珂珂带大这几个孩子很辛苦,可她能够从孩子们的身上得到生活乐趣,向来并无怨言。现在使她母女发愁的是家庭经济开支大,人口这么多,只靠方漩的那一点工资是不够的,何况现在方漩的工资已被停发。初生的幼儿缺乏母乳喂养,要依靠牛奶作为辅助补充,得多花钱。长女小晚如果上幼儿园,多少要花些钱。次女体弱多病经常要吃补药,也要开销一些。如雪已经把自己家里卖枇杷的钱都拿出来贴补了家用,也无济于事。
}H#C<:A 方漩何时才能照常上班拿到工资呢?谁也不知道。常言道坐吃山空,正在她们左右为难之时,又得知方漩在隔离处病得不轻,医生给开了药方,交给家属。家属要自己去买好药,再交给专门负责调查工作的人员。药物经检查后,再由专人拿进去给方漩。如雪接到药方,先把药单拿到药店去估个价,才知道这些药品有的是进口药、有的是贵重的中药,价格都很昂贵。她的手头正缺少现金,怎么办呢?她认为当然是治病要紧,因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身体健康与否,关系重大,应把他放在家庭的最高位。而今他不但身在困境,而且还生了重病,自己当全力以赴。如雪毫不犹豫,把给珂珂做嫁妆的那对镶钻的金手镯,典当去了一只,用它换来了一包药品,托人拿进去交给负责人。方漩多亏有了这些特效药的治疗,身体慢慢恢复,方得平安无事。
}H#C<:A 将近一年的时间,全家人都在悲伤而困苦中度日。后来,珂珂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想:二女儿身体不好,要加以调养;幼子是根独苗,要加以爱护。想来想去,惟有大女儿小晚,恰好她可以作为舍弃的对象。这样做,一来能减轻家庭的负担,减少了人口开支;二来能给小晚换个生活环境,以期求得她好的前程。在珂珂的眼里,小晚是老大,也更懂事。较之弟弟与妹妹,她也更惹人疼爱,容易被人接受收养的。
}H#C<:A 方漩有个忘年之交的朋友,也是他的莫逆之交。这对老夫妻,他们住在城里,是居民户口。老两口年近半百,膝下尚无子女。珂珂经过再三考虑,她终于决定了,先把小晚寄养在这位伯伯的家里,以后看具体的情况如何,再做打算。珂珂想,这件事不能让妈妈知道,要设法瞒过她才是。
}H#C<:A 第二天,珂珂对母亲说:“妈,今天我带小晚去城里,要去医院给她打预防针,顺路我再去看望一位方漩的朋友,您来帮我打点一下好吗?”如雪听她这么说,立即就动手料理。她们把自己家种的最大的那个南瓜割下来,再拔了些新鲜的蔬菜,放在担子的这一头箩筐里,担子另一头的箩筐里呢?就坐着个小晚。珂珂就这样把重担挑在肩上,步行进城。想当年,珂珂是个林黛玉式的小姐,走远路都会累得发烧生病。现在她竟然也学会了干农活、种地、挑担子等。她从娇气的女学生成长为一个普通的农妇,众人可想而知,这几年她也活得不容易。
}H#C<:A 珂珂挑着担子,一路上对小晚千叮咛、万嘱咐,教她在人家的家里要乖乖的,要听话。她就这样边和女儿说着话,边挑着担子赶路。停停走走,走了十多里路,才到达医院。等护士小姐给小晚打过针,她照样又挑起担子,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那个伯伯的家。珂珂一进门,就情不自禁哭出声来,小晚看到母亲伤心,也跟着哭。伯伯一家人看她们母女哭的凄凉,他们都很同情方漩家的遭遇,也陪着流眼泪。互相交谈后,珂珂了解到伯伯在这些日子里,他已尽力给方漩一些帮助,也为他提供点物质上的援助。伯伯听了珂珂的来意后,劝慰她说:“弟媳啊,你要把心放宽,你的母亲还有这几个孩子,她们现在都是要依靠你的。你要是病倒了,这一家子怎么办?方漩就会更痛苦的。我前几天刚去探望了他,方漩他没事,请你放心。相信组织上会调查清楚,他不日就可以回家的。无论如何,小孩子都不能舍弃。度日难是难,一家人再苦也要苦在一块儿。再说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的小孩就长大了,你也就轻松了,你说是不是呢?这个孩子,我们可以代你照看一些日子,等方漩出来了,让他再把孩子领回家去吧。”
}H#C<:A 小晚在一旁听了他们说的话后,便又哭了起来。她小小的年纪,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家里有困难,她没有吵着要回家,只是觉得离开了妈妈,感到很无助、很伤心。珂珂把她拉到墙边,小声地对她说:“不要哭了,小孩子要听话。你在这里等你的爸爸来,让他接你回家吧。他要是没有来,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只要伯伯他们喜欢你,再怎么样,都比留在农村的家里要强得多,妈妈这样做是没有办法,也是为了你的将来好考虑的,懂吗?”小晚似懂非懂,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伯伯生怕珂珂回家去,小晚会再哭,就叫她的侄女来带小晚出去玩。
}H#C<:A 珂珂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摇摇晃晃的进了里屋,一下子瘫倒在床。天黑那时,如雪不知到门外望过多少遍,好容易才看到珂珂回家来,却不见了小晚。如雪想怎么她会是一个人回来的?如雪看她的脸色不对,更想问一问她,可是珂珂却不声不响的进屋睡去了。如雪来到珂珂的床前问她:“珂珂,看样子你是太累了吧?这也难怪!这么远的路,还挑了一大担。小晚呢?”珂珂不说话,她无声地抽泣着。如雪坐到她身边一看,泪水把枕巾都滴湿了。做母亲的于心不忍,如雪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对女儿不起,以至于她今日受这番苦。如雪一阵歉疚,眼泪也出来了,母女俩哭在了一起。经过如雪再三追问,珂珂才说出了真情,她把小晚先寄居在伯伯家里了。
}H#C<:A 伯伯和伯母是非常慈爱的长辈,他们对小晚很好。伯伯的弟媳是一个很典雅的女人,她年轻守寡。她的身边尚有一对幼小的子女,这两个孩子的年纪比小晚要大些。小姐姐天天早上都帮小晚梳头、洗脸,有空的时候还教她唱歌、识字,晚上小姐妹俩在一起睡觉。小晚在这里生活的很愉快,可她还是很想家,想念她的外婆、父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她记住了妈妈的话,很乖很听话,从不乱哭。只要她一想家,就站在窗前,默默的凝视着远方。伯伯以及家人都看出来了,怕小晚心焦,叫小姐姐有空多带她出去公园玩。小姐姐的妈妈心灵手巧,她用缝纫机为小晚缝制了一条很漂亮的连衣裙,还在连衣裙上绣上了花草。小晚穿上绣裙开心极了,她照着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小姑娘真漂亮啊!这样,她更盼望着爸爸快快来接她回家,让家里的亲人们都来瞧瞧,这么美丽的小人儿是谁啊?她有点儿困了,又不舍得换下裙子。她躺到床上,才一会儿就睡着了。
}H#C<:A 小姐姐做完功课过来,她看到小晚甜甜的笑容、眼角还挂着泪水,她想小晚一定是梦回家乡了。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小晚的爸爸果然接她来了。小晚就要回家去了,她虽然很高兴,但她想到要离开这儿的亲人,心里又很难过。她依依不舍得和伯伯一家人告别,和小姐姐抱抱,要她放假时一定记住去自己的乡下家里玩。
}H#C<:A 方漩这次不但通过了审查恢复了工作、还补发了八个月的工资,一家人都很开心。他的幼儿因缺乏营养,脑袋显得特别大。方漩为孩子买了许多高质量的奶粉作为弥补;为二女儿买了一套花衣服,也让她高兴高兴;为小晚买了个小书包,还有一把小花伞、一双红雨鞋。除此之外,其余的钱都交给了珂珂母女当家。小晚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背着个新书包蹦蹦跳跳的去上学。因为雨天少,小孩的脚又长得快,小晚只穿了一次的红鞋子,就短小的不能再穿了,小晚很懊恼。当她看到妹妹穿上她的红雨鞋去上学,是那么的好看,她开心的笑了。她的妹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少活动,长得胖。而小晚才大她二虚岁,童年时身体很瘦小,可她总以姐姐自居,照顾妹妹。一天,妹妹不敢下走廊,小晚想把妹妹抱下来,可是妹妹比她更重,结果可想而知,姐妹俩一起摔倒了。小晚不顾自己的疼痛,先去把妹妹扶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泥土,替她擦去眼泪,哄她别哭。家里的长辈们都喜欢、疼爱小晚,不只是因为她的聪明伶俐,还因为她的确是一个好孩子。幼儿园的陈老师最疼她了,把她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样的看待。她教小晚读书识字、教她唱歌跳舞、演小节目、唱戏歌,小晚样样都做得很好。
}H#C<:A }H#C<:A 45.
}H#C<:A 又是一个星期六,小晚可高兴了。因为周末放晚学后,爸爸会来接她回家去。她背着小书包,站在校门口翘首盼望着。天色越来越阴沉,小朋友们都走光了,惟有她还孤零零的站着等待。这时,天完全黑了,而且还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小晚很伤心,那泪珠儿如同小雨点滴答个不停。
}H#C<:A 从学校到她的家要走几里路,不要说天黑了她害怕,她连一把雨伞也没带啊!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抱了起来,小晚抹了下满脸的雨水和泪水,睁大眼睛一看,来人是幼儿园的陈老师。陈老师把她带回自己的宿舍,帮她擦干了头发、洗好脸,然后她拿来女儿的衣服,给小晚换上了。陈老师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安慰她说:“小晚,别哭了,今天你的爸爸估计有事没回家,所以没有来接你。你看,现在外头天又黑、雨又大的,你着急也没有用,你还是安心的呆在老师的家里吧。小晚乖,向来都是很听话的。你的爸爸要我多关照你,所以你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害怕。我会让人捎话给你的奶奶、外婆和妈妈,你住在我的家里,她们会放心的。我想,天亮后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家的。现在,你先跟着老师去吃晚饭吧。到了晚上,你就和萍姐姐一起睡,要听话哦。” 小晚乖乖地跟着老师去吃饭,不敢再哭。
}H#C<:A 次日天晴了,小晚坐在小凳子上,她看着陈老师帮自己洗衣服。有个婆婆边晾衣服边和老师搭话,她说:“陈老师,你的心眼真好!这小晚多亏有你的照顾。听说,他的爸爸又出事了。唉,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眼看又要遭难了......”陈老师向她递了个眼色,婆婆急忙停住还没说出的话。谁知小晚就“哇”的一声,她又大哭了起来。陈老师赶忙把她带到屋里,让她的女儿带她一块儿玩。婆婆独自在摇头叹气,她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几年,总搞运动,运动怎么会这么多呢?三反过了是五反,紧接着又是反右。是反动派、坏人就要打击,可是有的好人,他们也得跟着遭罪呢。依我看,这一家人又有罪受了。这个小晚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她会有什么罪过呢?想不到这个小孩,她还挺懂事的......”
}H#C<:A 虽然老师的家里,有两个小姐妹在陪着小晚,她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可是小晚总是不开心,他牵挂着爸爸,心不在焉。小晚趁机跨出门槛,她急着出去,想看看家里的人快来了没有?小妹妹以为她要到外边去躲迷藏,顺手把门关上。谁知就在这时,小晚的小手被夹在门缝里了,那钻心的疼痛使她尖声大叫,小妹妹被吓得呆住了。老师听到她的哭叫声,慌慌张张地奔过来打开了门 ,只见小晚被夹的手指上,血流如注,还有个指甲被掀翻了。老师很快就拿来了药水纱布,帮她上药包扎。手指上的疼痛不如心痛,小晚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家里,肯定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肯定又是乱成一团。她担心着爸爸遭罪,自己又会再次的被亲人遗弃。她想象着爸爸的痛苦,家中奶奶、外婆、妈妈伤心的情景,弟弟妹妹因为不懂事,看到大人难过就会嚎啕乱哭。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对老师说:“老师,我想回家去!”老师知道这个小孩很敏感,因为命运的坎坷,她的感知超过了同龄的孩子。像她这样的年龄,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心理状态。她很温和的对小晚说:“小晚是懂事的孩子,会听老师的话。这几天,你还是在老师这里的好,不要到处去乱跑,也不要回家去添大人的烦恼,懂吗?” 听了老师的话后,小晚虽然没有再说要回家,可是她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U1fa9NSn 过了几天,小晚的外婆来带她回家。外婆对老师不断的道谢,她说多亏有了老师的帮助,她才能够把家事都安排好。老师说照顾小晚,是出于同情心,再说做老师的爱护学生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请外婆不必客气,不用谢她。外婆还一再道谢,与老师道声再见后,她牵着小晚的手带她回家。一路上,她一直叮咛小晚,到家后不要多说话,不要乱跑乱笑,千万不要惹母亲生气。小晚回答外婆说她都记住了,不要担心。后来,因为家里的情况不佳,小晚暂时没有去上学。白天她呆在家里和弟弟妹妹玩,晚上跟着奶奶睡觉。外婆带着小晚的弟弟和妹妹,不停地陪在妈妈的身前身后。她一边忙着家务,一边还不断地劝说着、照顾着珂珂。小晚的奶奶,因此很受感动。她从心底里感激如雪,逢人就说亲家母的好处,说孩子们多亏有了外婆的照顾。
+U1fa9NSn 慧嫂的一对子女,都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假日里的一天,他们来到小晚家探望姑妈和表姐。小晚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外婆和妈妈都很开心,她也感到很开心,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妈妈和表姨表舅的交谈内容,小晚日后依稀还记得。直到她长大以后,对家里发生的事情才有所了解。父亲的问题是出在大鸣大放,他认为言论自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向上级反映了城乡的差别,举例说明了自己家乡的贫穷情况,以此来证明确实有不平等存在。还说苏联老大哥恐怕是靠不住的,台湾的问题目前怕是也解决不了,抓好国民经济,才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如此这般。他觉得地方政府目前采取的这些举措,都是因为当时基层的某些执政者的不明智所造成的。父亲的这些言论,在当时肯定是过不了关的,轻则是犯错误、重则是要犯罪的。谁也知道,虽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也要看风向驶舵的啊。他却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岂不自找苦吃?再加上前阵子,人家找他的麻烦方才结束,此时正好又被人重新揪住了辫子,弄了个错上加错。这样的被两帐一齐算,他的问题就严重了,当然是够伤脑筋的了。
+U1fa9NSn 小晚依稀还记得那时,亲友都说方漩是聪明太过,锋芒太露,聪明反被聪明误。珂珂气恼地对他们说:“没错,这些事,别人也知道的。人家都不说,只有他这样缺心眼的人,还去抢着说。他只顾自己说得高兴,何曾为我和孩子们着想了?人家受过了一次苦,也知道要小心点,他什么话那么多,还怕别人把他当哑巴了不成?”如雪对珂珂说:“珂珂啊,什么是政治?我不懂。我只懂得女婿他不是流氓无赖、也不是杀人抢劫,那他就不是坏人。像他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头脑好使又热血方刚的,说这些话也在情在理。说话会犯法,这也是他命中注定的,你不能一直怪他。我们做妇道的人,都要为男人着想,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家,拉扯大孩子,从一而终的。我们老一辈的许多妇女,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的这个家,我有责任,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外婆和母亲说的话,小晚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U1fa9NSn 表姨和表舅都赞成外婆的看法,他们鼓励、劝慰了表姐一番后说:“表姐,姑妈说得对。表姐夫这个人不是坏人,他是因为太有见识了。常言道枪打出头鸟,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河。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责怪表姐夫了。他也是为了大家好,此刻他的身心也是备受煎熬的啊!他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他会不难过?可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说实在的,你们的家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别说再也经不起打击,就姑妈而言,她的岁数也大了,难道会一直承受得住?你们一家人唯有同心同德、风雨同舟才是。大家要搀扶着,一同走出苦难才是。表姐是明白人,我们也不多说了。”
+U1fa9NSn 诸亲友以及母亲的不断劝说,珂珂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不久后,方漩回家来了。他先安抚了妻子珂珂,再和岳母悄悄的交谈了好一阵,然后又对老母亲交代了一些话。他带小晚去上学,他和陈老师也谈了一会儿话,老师要他考虑,是否让小晚上小学读书?方漩说小晚年纪还小,上小学会不会伤害大脑?老师说现在的教育部门,已经有了新的规定,幼儿上学可以早些。何况你们家的小晚,学习还挺好的,你不必担心她。这样,小晚进了升学学生的花名册,就在小学里报上了名。方漩又拜托陈老师,请她今后再多关怀小晚。后来小晚才知道陈老师的爱人,是该小学的校长。
+U1fa9NSn 方漩告辞回家,已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一眼就看到岳母用一个崭新的钢精锅做饭,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如雪说:“我们要响应村干部的号召,把家里所有的废铁都找出来,拿去支援‘大炼钢铁’的。因为按人口计算重量,我们家废铁的总重量还达不到要求,所以把那口做饭的铁锅也凑上了。”方漩说:“我们农村要搞好农业生产,大炼什么钢铁?这简直是胡闹。怪不得,我这次回家,看到沿途有土砖结构的大炉子星星点点地矗立着,路旁山边还堆了不少破铜烂铁、木材燃料等。我正疑惑着,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就是这样大炼钢铁的。不信?您瞧着,这些钢铁不但通通成为废品,就连那锅炉也都要废弃的。农村干部像这样的盲目冲动,其结果又是劳民伤财,真叫人看不过去了。”他的岳母被他说得再也忍不住了,红着脸斥责他说:“你都被人整成这样了,还不懂得省一句,还要讲是吗?你啊,赶快闭嘴吧。今天你还好是在家里说,要是在外头说被人听到了,如何是好?你再这样乱讲话,你的一生都会被嘴给害了,家里的大人小孩就要跟着你受罪。”方漩看到岳母动气了,本来还想顶她几句。这时,他发现珂珂恼怒的吃不下饭,直垂泪,他才打住了话题。后来他想想自己马上要离开家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何必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她老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君子讷于言吧。他赶紧向岳母陪了个不是,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饭,再无二话。
+U1fa9NSn 第二天一早,小晚醒来一看,爸爸已经离开了家,她心里又难过起来了。可是小晚又记起了昨天爸爸对她说的话,爸爸说过不了多久,他会回家来看望大家。再怎么说小晚总是个孩子,所以她不会用心去琢磨爸爸的话,只是一直在期盼着她的爸爸,早点儿回家来。
+U1fa9NSn +U1fa9NSn 46.
+U1fa9NSn 一个星期天的清晨,小表舅到如雪姑妈、珂珂表姐的家里玩。可是,她们家的大门关着,她们上哪儿去了?小表舅一转身,就看到姑妈背着小外孙、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女孩走回来了。他迎上前去,向姑妈问好,再问她们上哪儿去了?如雪说:“唉,说来话长,你不知道吗?现在农村办起了公社食堂,我们到乡里的食堂吃大锅饭去啦。”小表舅问:“食堂办得如何呢?”如雪告诉他说:“食堂刚开办那时,因为负责人盲目地认为大锅饭可以放开肚子吃,公家会充分供应粮食。他们也缺乏经验,计划不周、管理不善。因此,食堂的员工煮了很多的饭菜,不但造成了浪费,还给爱占便宜的人得到了良机。后来他们才了解到国家还很贫困,粮食不是可以随便乱吃,而是要精打细算过日子。提倡过共产主义的生活,是对理想的追求,粮食还是要按人均分配。”小表舅听到这里,他对着姑妈哈哈一笑。
+U1fa9NSn 如雪接着说:“后来,公社负责人要社员厉行节约,不浪费一粒米。他们动了一番脑筋后,就把生产队的全劳力、半劳力、老人小孩分别编了桌,大家对号入座。要去劳动的人饭开得早点,相对饭菜也更丰盛些。他们吃好后由各生产队长点过名,再带领他们去从事田间劳动。老人小孩等弱势群体,就等着第二茬开饭。我们要是去早了,就在那里等着开饭;我们要是去迟了,就吃不上饭啦。因为吃饭的人多,很难把握得准确。再说,粮食蔬菜等供应都很有限,做饭的人自然是很辛苦的。”小晚插话说:“弟弟总是吃不饱,把饭碗都舔得干干净净。外婆为了让他吃饱,自己才吃那一点点饭。我也有好几次了,把自己碗里的饭剩给他吃呢。”小表舅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全民都去集体食堂就食,看来这件事不象说的那么轻巧。”他的姑妈瞪了他一眼,他忙把话缩住,不敢再往下讲了。
+U1fa9NSn 他们进屋后,如雪说家里恰好还有些粉干,煮做点心给他吃。小表舅也不客气,他帮姑妈烧火。他俩一个在灶上的锅台边转、一个在灶下不停地续火,继续的聊着。他们先是互道平安和家长里短,如雪谈到了嫦已经和伟结了婚,嫦娥姐妹俩小日子都过得还好。她谈到了昆的婚事,真是叫人着急,迟迟的还总是没有着落。谈到了小晚,说她曾经到方漩的姐姐家里当养女,才去了几个月,就回家来了。如雪也谈到了方漩,他被停职停薪,下放到远方的农场接受劳动教养,不知他何时才能回返?说着说着,如雪伤心起来,她哽咽着,用衣襟擦着泪,小表舅也陪着落泪。
+U1fa9NSn 不一会儿,如雪把点心煮好端上桌。小表舅坐下边吃,边和她继续聊天。如雪说:“幸好珂珂表姐尚有些文化,因为目前师资缺乏,所以当地政府照顾她,让她当上了民办的幼儿教师。我就帮她带这几个小孩,兼做家务之余,我在屋前屋后种瓜种菜、还养了十几只的鸡鸭,以此来改善生活,讲的是勤俭度日。”小表舅和姑妈谈起当前的国际形势,他说:“姑妈,您听我说,现在苏联和我国绝交了,您知道吗?他们向我们讨债,想趁着我们国家困难之机,向我们敲诈勒索。周恩来总理说,我们中国人是有志气的,坚决不吃他们那一套。全国人民都勒紧裤带还他的债,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如雪说:“前阵子还称他们是老大哥呢,这种事亏他也做得出来。依我们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来看,这国家与国家之间,怎么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么不讲信誉,说翻脸就翻脸呢?”小表舅说:“您说得对,他们就是这样的无耻,不顾脸面。我们要一下子还清他们的债,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做起来也并不容易。因此国家都要订下五年计划,搞好经济运转。你们也得做好长远的打算,何况现在表姐夫又不在家,都是老人妇孺。可想而知,你们家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的,我的妈妈都在替你们家发愁呢!她叫您老人家有空回家和她聊聊。”如雪听娘家侄儿这么说,真是心慌意乱。俗话说祸不单行,这岂不又是雪上加霜了。她也正打算回娘家和慧嫂好好的谈一谈,只因为要带小孩去集体食堂吃饭,她抽不出身来。她想等珂珂幼儿园里放了假,那时再去。
+U1fa9NSn 小表舅谈到了姐姐是学音乐的,她多才多艺。曾经有个在院校工作的教师很喜欢她,两个人常在一起,他俩在一起不是聊天就是唱歌。那个教师很擅长乐器,他俩在校园里吹拉弹唱,真是醉人心弦。姐姐的嗓音非常圆润甜美,老师的琴声悠扬,校园里余音回荡。碰到了节假日,老师上家里来,妈妈她非常欢迎。当老师吹起箫笛,姐姐放声高歌时,把院子里所有的邻居都吸引来了。姐姐毕业后参加工作了,那个老师始终都不敢直接向她求爱。
+U1fa9NSn 有一天,两个人又在一起聊天,老师对姐姐说:“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你说好不好?”想不到姐姐很大方的说:“好啊,这个人是谁?请讲吧!”老师说:“他是我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才华是一流的。他在清华大学数学系攻读,是系里的高材生,学习非常勤奋,今年毕业。他的相貌一般,家境不是很好。因为他的父亲岁数大,继母还年轻。他的父亲再婚后,又生下了几个的弟弟、妹妹。我的这个朋友思想很传统,他是个大孝子,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不会不管的。平时我和他通信经常提到你,所以他对你不会感到陌生的,你要不要和他联系呢?”姐姐说可以,老师就给她留下了对方的姓名和通信地址。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姐姐和老师的朋友,他们俩从没见过面的,只是互相看了照片,却心有灵犀、鸿雁往返千里之外。那个老师非常的懊悔,他本想用这个办法来试探的,谁知竟弄巧成拙、成就了朋友的好姻缘。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法诉,只能规规矩矩的当个红娘了。从此后,我姐姐和这个教师,就失去了以前的那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啦。我的妈妈也做不了主,现时儿女的婚事哪由得娘?她无可奈何的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如雪姑妈说:“就是啊,这舍近求远的,不方便。男女的婚事若是成了,夫妻就要在一起过日子才好,我听说搞工作调动挺麻烦的,调得成也得花上几年时间。话说回来,这男欢女爱的事,只要他们愿意,能奈他何?你在学校那时,不是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了?现在怎样呢?”小表舅说:“一言难尽啊!不瞒姑妈您,我总是失恋,真的好痛苦啊,那感觉如同深陷在地狱里呢。”如雪说:“那时,你不是对我说幸福的如同置身于天堂吗?究竟是为何呢?”小表舅说:“初恋的感觉的确是那样的,只是这失恋的痛苦是加倍的呀!”
+U1fa9NSn 原来,小表舅一心一意的爱着同班的那个女同学,可是因为毕业分配的问题,双方都告吹了。小表舅继续对如雪姑妈说:“我的初恋情人,是他们家里的独生女,她的家是在苏杭那一带。放假时,我跟着这个女同学到她的家里玩。她家的父母看到我,他们都没有反对意见,对我表示欢迎。不过,他们要求我要到他们的家里,当上门女婿。否则,他们是不会同意把女儿嫁到我的家里来。我的女同学呢?她很依恋父母,也不舍得离开家乡。而我呢?妈的身边除了姐姐,只有我这个男孩子。我是她老来的依靠,她怎么舍得放弃呢?虽说我有个哥哥子骥,可他又远在异国他乡、久无音讯。想必他是子女在求学、自身又要为事业奋斗,分身不得。他们何时会归来?看来也是遥遥无期,我母亲也不能把他作为依靠。因此,我的这件婚事没得商量。其结果,就是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里。整天神魂不定、唉声叹气,我妈为了我的婚姻大伤脑筋。”如雪说:“谁说不是呢?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小表舅接着说:“后来,我有个要好的同学,他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认识。我们在公园和电影院见了几次面,双方的初步印象都还不错。这之后,我便打算上她家拜访她家里的长辈。这天,我备好了礼物,和那女孩一同到了她家。因为女孩的奶奶是他爷爷的填房娘子,她的年纪比那女孩子的妈妈大不了几岁,而且她打扮得很时髦。在我的眼里,她的奶奶和她的妈妈,这两个女人都差不多。我搞不懂哪一个才是她的奶奶,为了称呼方便起见,我就去问那个女孩儿,只见她向我递了个眼色。谁知我会错了意,便朝着人家的妈妈叫奶奶,弄得人家哄堂大笑,她的妈妈羞红了脸。我这才知道,那个烫着卷发、身着滚边绣花大褂、穿着高跟皮鞋的才是她的奶奶呢!”
+U1fa9NSn 如雪情不自禁,呵呵的笑了一声。小表舅更来劲了,他又眉飞色舞地对如雪说:“姑妈,您知道吗?我当时是多么尴尬啊!为了自我解嘲,我便对那女孩儿挤眉弄眼,学她的奶奶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样子。谁知我扭扭捏捏的才走了几步,我的后脑勺上重重的挨了一下。‘哎呀’我的妈呀,我大叫了一声,就回头一看:她家的那位年轻奶奶,正站在我的身后,她的手上抓着一把鸡毛掸,原来她就是用这家伙,敲我的脑袋瓜的。我当时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倒霉,就会被她发现呢?我再转过身来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我身后的墙上,镶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那时,因为我太紧张了,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它。她的这个“奶奶”就是从这面镜子里,看到我这小鬼做这般的举止,认为对她不恭,缺乏教养。因为她是做人家的小奶奶,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人家怠慢她、取笑她。我如此作为,她当然恼羞成怒啦,怪不得她顺手操起鸡毛掸,对准我的后脑勺就来了这一下。她是要让我明白,做小辈的岂能如此的没大没小?不用说啦,我的这出戏,肯定是没有下文了。”
+U1fa9NSn 小表舅向他的如雪姑妈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他根本没注意到走廊外边有几个小孩,他们正悄悄的围过来看热闹。小孩子们听他说的这么有趣,个个早就笑得前俯后仰,直叫肚子疼。如雪看到娘家的小侄儿这么可爱,在她的面前上演了这么生动的一幕,竟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了。小表舅看到姑妈终于被自己逗乐了,看到她暂时忘记了苦恼,小表舅如同那几个小孩一样,也哈哈的开心大笑,真是苦中有乐啊!
+U1fa9NSn +U1fa9NSn +U1fa9NSn 47.
+U1fa9NSn 解放初期至六十年代,郊区的乡村都是属于自然分布的村落。因为村民居住地很零散,人们要把各项政策的宣传做到家,就得走村过户,所以儿童是最好的天使。当时,公社领导要向人们大力宣传人民公社好,决定由学校里的领导、老师们配合,组织好小学生做文艺宣传,带领他们到各个自然村去演出。小晚是爱好文娱的苗子,自然也包括在内。
+U1fa9NSn 每天傍晚一放学,这支宣传队伍就要整装待发。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把新编的传统戏歌,送到四乡五邻。那时,乡间演戏或演电影等等,都有专门组织的儿童队。他们扛着各种的招牌纵横方圆,一路敲锣打鼓高声吟唱,游走巡回在树下舍间,方可做到家喻户晓。不言而喻,宣传工作好做办事难,办起全民食堂,人们吃饭就成了问题。特别是那些不住在乡里的老人小孩,每逢刮风下雨、严寒酷暑,就这一日三餐的往返,也够他们受的了。再说公家办食堂,还存在着许多不能解决的实际问题。因此,从公与私无论哪方面出发,人们都感到这一做法,似乎为时早了点。上级通过民意测验、慎重考虑后把食堂解散了,让各家各户依然独自去过日子。紧接着,国家又面临三年的自然灾害,粮食紧张。乡政府的干部,他们向民众提出家中粮食不够,可以用瓜菜代,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节约过日子。公社号召各大队、生产队,都要加强田间管理,要力创高产放卫星。领导亲自带领群众改良土壤、兴修水利。还发动全民上阵,让男女老少都参战,一起消灭四害。
+U1fa9NSn 乡村小学也发动了学生,要他们在节假日里去消灭四害。打击的目标重点是麻雀、田鼠和蝗虫,还有讲卫生拍苍蝇。男生自制了小弹弓打麻雀,扛着锄头挖田鼠;女生用小网兜捕蝗虫,用苍蝇拍、老鼠夹来消灭苍蝇和老鼠。或者是男女生一块儿扛着锄头、带着脸盆、水桶之类的器具,到田里挖老鼠洞、灌水捉鼠。小晚也不例外,她不愿意落在同学的后头。她还让家里的大人,帮她制作了逮老鼠的鼠夹子,收获也真不少。最让她高兴的是遇到了一窝初生的小老鼠,那可是大丰收啦!每个星期一上学之前,小晚都把这些战利品整理好(比如剪下老鼠的尾巴扎好、用火柴盒装苍蝇、把蝗虫穿成串等等),因为她是学生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她力争每天都做到最先到达自己的班级,才能登记好同学们交来的四害数量,才能做好评比公布的工作。
+U1fa9NSn 那些年,我国经济相当困难。人民都拥护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想方设法度过经济危机。在那艰苦的岁月,人们除了用瓜菜代以外,大家还开动脑筋,把水草根里的淀粉榨出来,和着野菜一起煮菜糊糊吃。龙眼收成季节,把龙眼核收集来加工。人们把龙眼核浸透,然后去皮再磨成浆,加一点的糖精,制作成糕饼来充饥。人们互相介绍着自己的经验,人人传经送宝,学习模仿后再提高、再创造。正如鲁迅先生说的,第一个吃螃蟹的是最勇敢的人。不过,当时也有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而中毒死亡。比如小晚邻乡的一位孕妇,她把枇杷的核收集来,不知她是怎么煮了吃的,吃后不久她当场死亡,真是太可怜了。
+U1fa9NSn 那几年患水肿病的人很多,政府给患水肿病的病人分发米糠进行治疗。小晚的奶奶得了严重的水肿病,因为她的孙子多,炒好的几两糠都到了小孩的嘴里。她唯独没有想到自己,想的都是小孩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吃些荤味才行。家里没有粮食,养不成鸡鸭怎么办?她就买来几只小兔子,让小孩子们在晨起和放学后,到田边拔些青草来喂它们。老牛犁田的时候,她叫小孩子们带把小锄头、每人的腰上都绑一个小竹篓,跟在牛后,去捡那些被翻出泥土来的泥鳅、黄鳝;还呆在洞里的,就用小锄头挖。空闲时,她还叫孙辈到河畔、沟边捉青蛙、捞小鱼小虾、拾螺子,用这些生物作为美餐来补充营养。她要小孩子在清晨、天黑前读书、写作业;晚上不让大家点灯,为的是节省煤油。夜间走路,她要大家点着晒干的、用手指甲掐过,留下痕迹的麻杆照明。
+U1fa9NSn 有月亮的晚上是最美好的,小晚的外婆、奶奶把纺纱、织带的机子搬到了天井里,她们在月光下工作;小孩们在月光下做各种的游戏;小晚对着月亮唱起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唱支山歌给党听》......那时没有电灯,也没有电视看,娱乐极度缺乏。小孩们晚上又不用学习,所以时间很多。他们在月夜除了做游戏、唱歌外,还经常围在一起听长辈们讲故事。小晚也会讲些故事给大家听,真是其乐无穷啊。小晚觉得生活虽然苦了些,但是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挺融洽的。在那个时代,有些家在城里的亲友家的孩子,到乡下来玩都不舍得回家。祖居里的孩子本来就够多的,再加上这些小客人,共有几十个呢。他们在厅堂、院子里蹦来跳去,有的手上还拿着小竹竿、小木棍,活像戏台上跑龙套的闹腾喧哗。所到之处,都被他们搞得热火朝天。小晚的大伯母可受不了啦,她虎着一张脸,大声地斥责着,小孩们逃得无影无踪。可是他们玩的不尽兴,便又不约而同地更换了场地,重头来过。他们玩得精疲力尽了,才各自鸣锣收兵。
+U1fa9NSn 小晚的奶奶的水肿病,已到晚期。此时,方漩已回家务农。小晚的奶奶虽然有四个儿子,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难以言表,年长的三个孩子都先她而去了。奶奶眼前总算还有方璇这个小儿子,会为她送终、料理后事,她感到无比欣慰。珂珂有孕在身,奶奶临终前一再叮咛她:“不管是生男生女,你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你们夫妻团圆,三个孩子也已长大,长女小晚今年都十二岁了。趁着外婆现在还康健,你再生这一胎吧。”珂珂觉得家境不好,孩子生多了是拖累。她自民办教师辞职后,就下田干农活了。若论起生育年龄,自己的岁数也偏大,因此想把这一胎计划掉。但是珂珂经不起她婆婆这样的一再请求,只好答应下来。不几日,小晚的奶奶去世了,一切都照她的吩咐办理,方璇想到母亲虽死应也无憾了。此后,小晚又多了个妹妹。她真的好喜欢,每天放学回家,总要先来看看这个小妹妹,逗一逗她。就在这一年,小晚考上了中学。她的家里又装上了电灯,到处都亮堂堂的,她想:往后在电灯下读书写字,该是多么的惬意!
+U1fa9NSn 小晚在暑假里跟着外婆,她俩走了几家亲戚。探亲回来后,外婆还请师傅到家里来为她缝制新衣,别提她有多开心啦。一个星月璀灿的夜晚,大人小孩都在院子、天井里观赏夜色听故事。方漩经不住小孩的纠缠,便以家里请的裁缝师傅作为话题,即兴讲个缝衣匠用方言发音的笑话故事,给孩子们听。他说:“海师傅清早到我们家来做衣服,走到半路上内急,他要找个茅厕方便。乡间的茅厕只一个坑位,他在里头方便,感觉有人在外面等着。他不好意思让来人久等,便匆匆的从茅厕内走出来,让那个人进去方便。他刚走出一段路,发现裁衣时用的尺子,竟忘在茅厕里了,海师傅马上回头去取。可是他到了那里,却看到那人还蹲在坑位上。海师傅担心自己上班会误时,就急急忙忙伸手到那人身后的墙边,想拿回靠在那里的尺子。那人以为他神经不正常,硬是不让他过来,两人就在那里拉拉扯扯。海师傅真的着了急,他大声嚷:‘我要尺(吃),给我尺吧!’那人也大声叫道:‘污秽怎能吃,你给我出去!’海师傅镇定了一会儿,意识到那人应该是误会了自己的话,就用温和的声音对他说:‘您误会啦,我要拿量量(凉凉)的尺(吃)。’还作手势助说话,比划着给他看。那人已经解好手走下坑位来,他也用手比划着,小声的劝他说:‘兄弟,你听我说,这东西热的都不能吃,凉了照样也是不能吃的!’海师傅见他从坑位上走下来,就不和他多说,抢前一步到墙边,拿回了自己的尺子。他很潇洒的把尺子在那人的面前晃了晃说:‘看到了吗?我拿的是这个量量的尺!’”故事说到这里,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堆成一团,小晚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U1fa9NSn 接着,大伙儿要小晚也来一个好笑的,他们鼓起掌来。真是盛情难却,小晚只好也说一个凑趣,她说:“我们中国的象形文字,也不全是按字的形状来解读的,因此就有人读白字。话说有位先生,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弯’字,就向学生提问:‘大家看,这个字有什么特点呢?’有个学生说:‘这个字的形状是弯弯的,应该念弯吧。’先生高兴的说:‘对了!这个字就读弯,你很聪明。’先生又写了一个‘尖’字,然后启发学生说:‘这个字嘛,上小下大,象什么呢?’有个学生说:‘象是钉子吧?’先生拍掌道:‘说得好!钉子的头是尖尖的,所以这个字就读尖。以此类推,你们懂了吗?’学生齐声回答道:‘懂了。’先生紧接着又写一个‘岛’字,再提问:‘同学们,根据这个字的形状,它应该读什么?请举手发言。’有个学生抢先举手发言:‘老师,依我看,这个字应该是读蹲吧?’先生瞪了他一眼,大声反问:‘你凭什么要这样读?’这位学生辩解道:‘照老师刚才的说法来分析,这个字的上头好像是一只鸟,鸟的下边是个山,它蹲在山上啊!’先生恼怒地说:‘错了,这个字要读岛(倒),知道为什么吗?’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知道,因为它老蹲着好难受,所以要倒下躺会儿才舒服呢!’”故事还没说完,大家又大笑不止,兴致很高。特别感兴趣的是那一群小孩,他们约好了小晚,要她在下一个夜晚再来讲故事。
+U1fa9NSn 第二天清晨,海师傅到小晚家裁衣缝纫来了。他才走到院子外石板路的拐弯处,就有好几个淘气的小孩跑出来,他们拍着手朝他大声囔:“海师傅,凉凉的吃!”紧接着就哈哈大笑。海师傅被他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呆在了那里,以为自身有什么不妥了,便上上下下的自我打量着。这时,小晚的外婆看到了小孩戏谑师傅的情景,觉得这些孩子虽然顽皮,但是想起昨晚方漩说的裁缝故事,也着实是好笑极了。她大声的斥责小孩,热情地招呼师傅,请他先进来喝杯茶再做事,别理那些淘气鬼。等海师傅进了屋后,他边喝着茶边听外婆告诉他事情的原委。海师傅听完外婆转述的故事,也哈哈的开怀大笑。小晚开心极了,她觉得在这样缺衣少食的日子里,有这般乐趣,真的是好幸福。
+U1fa9NSn +U1fa9NSn 48.
+U1fa9NSn 一天,珂珂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她是如雪早年结拜的姐妹、七姐的娘家弟媳。故人重逢,如雪真是分外的高兴,她俩谈古说今,心旷神怡。如雪通过和干弟媳的聊谈,得知她大伯家中尚有个大龄侄女待嫁。此女自小丧母,由父亲抚养长大,如今跟随她的兄长生活。这女孩相貌端正,只因没上过学,她的知识很贫乏。她性情开朗,思想过于单纯,人们都说她有点儿傻。如雪问弟媳:“人们为什么说她傻呢?”回答说:“一是她的嘴笨,不明世故。她不懂的怎么与外人沟通,家里来了客人,她不会招呼来客,也不懂得如何接待;出了家门,她见到熟人或是长辈,从来都不问好,只顾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二是她的头脑简单,不懂得察言观色。比如说吧,她的父亲急着要出门办事,叫她赶快去找一双新鞋,拿出来给他穿上。她也不想想,当天的天气是这么晴朗,却拿出一双雨鞋递给父亲。他的父亲气恼得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可是她不但不予以领会,还笑嘻嘻的问为什么不穿上鞋出门呢?
+U1fa9NSn 说者无心,如雪是听者有意。她再仔细地向弟媳打听女孩的其他细节,经过分析,如雪觉得这个女孩的情况特殊。因为她们的家是在孤岛上,那里只有几家住户,生活的环境几乎是与世隔绝。再是她从小就失去亲娘缺乏母爱,也失去了亲娘的教导。而她的父兄呢?为了生活他们要出海打鱼,经常不在家。男人嘛,即使在家对她也疏于管教,因此她显得弱智。如雪想,这个女孩的年纪和昆相当,如果她的情形象自己判断的一样,便可以为昆说上这门亲事了。于是,如雪拜托干弟媳,让她回去后就禀告女孩的父兄,说自己要为昆求婚,这是自己的一番诚意。如雪还说,倘若这姻缘能求得到,请他们约个相亲的日子,她和昆会一起去他们家的。
+U1fa9NSn 来客回去后不久,就向如雪捎来了回话。听说如雪要攀亲,他们很高兴。他们欢迎如雪,让她早日带上昆到他们的家里做客。过了几天,如雪果真带着昆前去求婚。母子俩下了船一路行来,风光依旧。如雪旧地重游、即景生情,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啊。她感到遗憾的是,七姐母女俩早已与世长辞,不禁为之黯然。如雪到达后,七姐家中健在的几位长辈见了如雪,觉得似曾相识。他们很快就认出她来,大家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心情都非常激动。特别是他们待客的热忱,如雪不由得热泪盈眶。她与之聊谈家常,见有人来传话,叫他们一起到厅堂去用点心。岛上的人家真是古道热肠,他们把各种新鲜的海味煮好,全都端来招待客人。说是点心,其实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U1fa9NSn 人们趁如雪母子用点心之机,就把细妹细细打扮起来,叮咛她一番话后就带她过来了。细妹见家中来客,她只是低着头微笑,并不说话。如雪把细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女孩还蛮鲜靓的。她的眼光不呆滞,如雪的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如雪再询问细妹的家庭情况,她也有问有答,并无失误。如雪回过头来观察昆的反应,只见他笑吟吟的。如雪想,他对女孩的感觉,应该是不错吧。因此,如雪借故要大家离开一会儿,她说要一起去外边走走看看。如雪特意把这两个青年男女留下,是为了让他俩多些接触,增进互相了解。事后,如雪向昆征求意见,昆表示满意。女方的家人以及她的族人,对昆的品貌都很赞成。因为考虑到男女双方的岁数都大了,所以他们就把这桩的亲事,很快地定了下来。按俗例,男家要在年前迎娶,如雪倾尽了所有,给昆热热闹闹的操办好了婚事。
+U1fa9NSn 因为如雪长期都在珂珂的家里生活,所以昆成家后,夫妻俩可以自己当家做主。昆的生母二妮,虽说和仲一起生活,但她也常常会过来关照小夫妻。如雪帮助昆成了家,她倍感欣慰。她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如今是卸下来了。她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对去世的马逸兄弟算是有了交代。
+U1fa9NSn 昆结婚那时,慧嫂到此喝喜酒来了。她悄悄地告诉如雪,印尼政府排华,遣回了不少的华侨。有个归国华侨,他受子骥的委托捎信来了。子骥他目前正在办小型工厂,工作非常忙。他的一对子女在美国求学,学业都很好。特别是他的小女儿,学习成绩非常优异。他和琳打算等孩子大学毕业以后,一定争取回家探亲,想必到了那时,他的事业也有了更好的发展。子骥说他这么多年来,都利用经商的方便,多方打听姑父的消息。回复来的消息总是有两种说法,有的说这个人到印尼后就病故了,妻子不知去向;有的说这个人到达印尼后夫人失踪了,他又重病在身,终于看破了红尘返依了佛祖,到寺庙里落发为僧。子骥还让我转告姑妈,叫您老人家不要再牵挂他们,也代他问珂珂表姐好。另外他还交代我们,不要把他在海外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那样会给家人惹麻烦的。除此之外,慧嫂还告诉如雪,说她的女儿已去北京旅游结婚。她的小儿子,经厂里的一位老师傅介绍,交到了一个漂亮可心的女朋友,现在正热恋着。慧嫂看他俩这么投合,也打算在年底给他俩成婚。
+U1fa9NSn 如雪得知这么多的消息后,心里翻江倒海,喜忧各半。马逸这个人,因她这一向的忙碌已黯淡了不少。如今,犹如石沉大海后浮上了心头。上了岁数的人,原本就是爱念旧。如雪经子骥这一提起,马逸在她的心中又复活了,直折腾了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因此她感到昏昏沉沉的。小晚的大伯家里,迎娶了一位新媳妇,她是学医的。珂珂就去请她给如雪检查身体,她发现小晚的外婆得了高血压病。没错,如雪由此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兄长都是脑溢血身亡的,也算是遗传病吧。此后,如雪回娘家和慧嫂、胖舅妈她们抽烟,就抽不到一块儿了,因为她得了病心里烦。如雪在珂珂家里没有条件、也没有烟友,回娘家是个好机会,以往她总要抽上几口,和她们俩聊聊天。可是人家都抽得好好的,唯有她过会儿就恶心、晕眩,第二天还没好利索。慧嫂长长的叹了口气,叫她要爱惜身体,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慧嫂力劝她要把心放宽,大家才能一起携手走出苦难。她怎能料到,又有一场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U1fa9NSn 文革开始了,小晚的班主任是印尼归侨,他被学生贴了大字报。其中提到他让小晚当班干部,还让小晚享受助学金的待遇。小晚的语文教师也被批了,说她把小晚的作文当范文,还拿到各班去读......小晚迷惘了,因为从她入学起都是一帆风顺的,谁也没有歧视过她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搞错了吧?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那些大字报又被他们悄悄的收起来了。他们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小晚的家庭问题是属于特殊的情况,应做特殊的处理。其他的“四类分子”子弟,也是要区别对待。因此小晚便成了班上的红卫兵一员,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跟随学校的红卫兵组织到上海、北京各地去串联。可是珂珂因家庭贫困,一时拿不出这些钱。珂珂向生产队借支到人民币15元,外婆把侄儿孝敬她过生日的十元钱也给了小晚。小晚有个高中部的好朋友名叫萍,她送给小晚二十斤粮票。小晚就这样匆匆的走了一趟上海,因为钱花光了不能继续北上,就和几个贫困的同学一起返回了家乡。
+U1fa9NSn 回到家后,小晚参加了学校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食宿在公社,排练在百花场。这个小分队四处去演出,群众对他们的反映很好。乡村里的青年俱乐部负责人,他征得方漩同意后,请小晚在晚上到他们的俱乐部去,给他们排练的节目作个指导,帮他们排练其他的文娱节目。那年,如雪也戴着老花镜学习毛主席语录,她很高兴的说毛主席说得好,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都要互相帮助,互相爱护。她还举例说明,说她上街去排队买东西,熟悉她的人还是一样的尊敬她,大家都叫她外婆。为了照顾她,还让她排到队伍的前头去呢。方漩听后不置可否,他只是和珂珂在讨论着,要把他们的小女儿送给乡里的一个族人,做他们家的女儿。他认为小女儿送到这个族人的家里去,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就她的前途而言,要比留在自己的家里要好得多。小晚只觉得自己童年的悲剧,现在又要在小妹妹这里上演了。当年小晚才十几岁,她当然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和大的妹妹联合起来,一致反对这种做法。结果,小妹妹在她们的保护转移下,终于留在了家里。
+U1fa9NSn +U1fa9NSn 49.
+U1fa9NSn 近来如雪的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她看到平日里珂珂都非常辛苦,心里总暗暗自责。珂珂不但下地干着和男人们一样的粗活,她还为了多挣几个工分上粪船挑粪。珂珂肩上挑着重担,她的双脚踩着架在岸边与粪船之间的独木踏板上,在悬空的江面踏板上晃晃悠悠地、不断的来来往往着。挑粪上岸的人要把握住身体的平衡,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则会连人带粪桶都滚到河里去的。
+U1fa9NSn 珂珂这么劳苦,还整天为时局的变幻而操心。她生怕有什么政策出台会对方漩不利,日夜寝食难安。如雪见这般情景,她的心里就非常痛苦。她想到慧嫂女儿的命运,比起珂珂来要好得多了。人家是国家干部,职业女性;珂珂却是乡村农民,劳动妇女。两人同样是表姐妹,珂珂为何如此艰苦?这都要怪自己,当年若是让珂珂继续求学,今天她何至于落得这样的结果?如雪从心底里感到愧对珂珂,身心备受煎熬。因此她对珂珂竭尽了全力提供帮助,家里家外的操劳,她像个磨盘似的终日里转个不停。如雪就像赎罪的人,她没有半点的私心,也没有半句的怨言,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的磨难,权当做是她这辈子对女儿所亏欠下的,做个弥补,将功抵罪。
+U1fa9NSn 方漩除了家境贫困之外,命运还很坎坷,这一家人只求无病无灾。如雪一心只顾着照料家人,却没有顾到自己。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如今她身体受损得病了,应该尽快调养医治,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差、农村又缺医少药,如雪只能强撑着,有什么办法呢?如雪生怕拖累了珂珂,平日都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对一个已六十开外又贫病交加的人来讲,她必定会担心自己还能陪女儿多久?珂珂要是失去了自己,该怎么办呢?烦恼的事真多,如今小晚又让她伤心了。这孩子原本是很有出息的,可是偏又遇到了这场文化大革命,眼看书也读不成了。而今在如雪看来,在学的女孩,要是没有取得大中专毕业的文凭,这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想小晚的将来,恐怕也象珂珂一样在家乡种田了。可小晚呢?她还照样乐呵呵的,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如雪看到小晚爱唱爱笑,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她不禁摇了摇头,低声地叹息着。
+U1fa9NSn 不久,小晚被一个文艺队的队长举荐,到市青年宫的一个文艺团体参加《长征组舞》的排练。意想不到的是城里发生了武斗,小晚跑回家里来了。晚饭后是农村最悠闲的时光,小晚跟随几个女青年到乡村青年俱乐部里玩。她听说地方自发的革命组织,明天要抓几类人去游街,开批斗会。其中有两个家属,为了保护照顾好自己家的男人,她俩自愿代替有病的丈夫去游街,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好在这个革命组织的执行者,他觉得这样也行,只要能向上头交差,不妨跑个过场、做个形式,他同意了。第二天,小晚也到场观看,先是把人抓到台上批斗,接着是押下来戴上高帽游街示众。因为这天批斗的对象多是家属,她们总算没挨打。在台上,她们的背上贴着大字报、头发被绞得乱七八糟。自发革命者始终都要求她们,也要她们跟着大家一起喊口号,自己喊着打倒自己。游街时,自发的队伍里有人边敲锣边振臂带头喊口号,群众也跟着喊,他们就这样的走村过乡,完成了一次批斗和游街。后来,自发革命组织还到各乡的大户人家去破四旧。不久后,听说上头有了保护文物的政策下达,可是遗留下来的那些珍贵的历史文物,已所剩无几了。
+U1fa9NSn 这段时间,小晚白天下地学习劳动,晚上看书。虽说小晚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她这样像大人一样的连续不断的劳动,也感到腰酸背痛吃不消。最艰苦的劳动,要数为公墓的蓄水池挑水了。一大早,小晚就跟着乡里的孩子从家里从发,步行了将近十里路,到达公墓后,人人都努力地把一担担的水,从山下挑到山上。孩子们把蓄水池挑满后,天就完全黑了。这几个小伙伴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再步行返回家中。小晚连续挑了两三天,两腿酸软得站都站不稳。因为工程的需要,她们不能停下不干,要咬紧牙坚持到山上的建筑工事完成为止。小晚虽然肩膀又肿又痛,可她学会了挑担子。之后,小晚继续向被称为“劳动能手”的大伯母学习拔秧、插秧,都说“名师出高徒”,小晚有幸学到了这一门农事技巧,后来她去插队,她才知道这一手非常实用,受益匪浅。
+U1fa9NSn 在家闲散的这段日子里,小晚又经堂兄介绍,到别的工地打了两三个月的小工。这时,她遇到了学校的同学,听说他们就读的学校领导、老师在发动同学们报名上山下乡。小晚得到消息后,就和同学一同归来,他们到学校了解具体情况,然后回到家里听取家长的意见,整装待发。
+U1fa9NSn 这两年,二妮家的仲和慧嫂家的小表舅,他俩先后都结了婚。如雪把仅有的两颗金戒指拿出来,作为长辈送给他俩的见面礼。这天,如雪喜滋滋地从慧嫂家喝喜酒回来。因为她听小表舅说,上山下乡是知识青年的出路,所以她对小晚去上山下乡表示支持。小晚的父亲方漩,对毛主席发出的这一号召很拥护,他很热情地向小晚以及她的几个同学,介绍他曾经到过的山区情况。小晚和她的几个同学,听了方漩的一番介绍后,立即到学校报了名。他们回家后,做好充分的准备,只等通知一到就动身前往。方漩他不但赞成小晚和同学们奔赴山区,也为自己一家人做好了上山下乡的移民准备。他叫来了细木匠,为小晚打造一口箱子。外婆也要给她一个箱子,小晚都不要,她要把箱子留给家里人使用。
+U1fa9NSn 这年九月,小晚只带上一只小书箱,里面装着几本书、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外婆特地为她制作的一件新棉袄出发了。在父亲方漩直接的护送下,她和全体同学一起出发,奔赴本省的西北山区去了。他们是学校第一批响应上山下乡的积极分子,是最早去插队的知识青年。到达那里后,据说当时的知青可以享受八个月的补贴待遇。谁知补贴金刚开个头,就因为地方财政的困难被取消了。小晚把刚领到的第一次知青补贴,仅有的五元人民币都寄回家里,贴补家用。春节到了,回家过年的知青们,都把生产队在年终分发给自己的豆子、花生、糯米等劳动成果挑回去。小晚也不例外,哪怕是交通不便、哪怕是晕车,也尽自己所能,把自己的劳动果实与家人一起分享。
+U1fa9NSn 小晚回到家里,她发现外婆苍老多了。她和外婆谈天后才知道,外婆不但患有高血压病,还有严重的胃溃疡。前些日子,外婆因胃出血还到乡里的卫生院住院治疗。外婆还对小晚说,现在我们一家人虽然不用移民去山区落户,但你的父亲也不轻松,经常要去公社、大队做义务工,家里的自留地得靠她们这几个妇女小孩忙活。
+U1fa9NSn 外婆一生坎坷,她很看重人缘。她乐于助人,凡是到家里来向她借米、借钱、借农具的,她都是有求必应。多数人都很客气,有借有还。可也有一些人,他们不但不还又再来借过,如此反复。她实在无法拒绝人家,可是自己家里入不敷出,有时弄得自己家也没了米下锅,这真把她给愁坏了。她只能趁着回娘家之机把那些还值点儿钱的饰物拿出来,偷偷的典当去,再换取些钱和米回来,以此贴补亏空。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此时的她也已经山穷水尽了。她做的这些事,后来不知是谁告诉了方漩和珂珂,外婆难免被他们责怪了一通。小晚的父母白天去出工下田,家里的事务当然要靠如雪来主持当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实在是很烦恼。小晚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她觉得别人有困难,外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遭罪,她于心何忍?但自己的家确实很贫困,如何能长期救济得了众生呢?
+U1fa9NSn 外婆说若是把人给得罪了,她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方漩,怕他又会因此遭受更多的磨难。而方漩夫妇却不能理解她的心思,好几次都生她的气,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外婆说如今她岁数大了,贫病交加还没什么,就是这做人难啦!越来越觉得没有了生趣。小晚少不更事,只能安慰外婆叫她别着急,让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结果是珂珂夫妻俩做出了决定,让外婆对来人说,因为自己有病在身能力不够,从此不再给珂珂当家主事,只帮助料理些家务活。后来如雪就用这样的话,来婉言谢绝那些借贷者。这样做,的确减轻了她的身心负担,但她也确实越发地衰老了。
+U1fa9NSn 小晚在插队期间,当上了民办代课教师。这时外地分配来了一批大中专毕业生,他们是带薪的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里有一位男生向小晚求爱,小晚便征求父母的意见。方漩得到消息后,亲自到位考察了未来的女婿,他觉得在这个年代,作为父母的只要男方身心健康、能自食其力也别无他求,就答应了这件婚事。当年符合婚龄的男女双方,在自愿的基础上、在取得家庭的同意后,就可以自由结合。他俩决定五一节先去领来结婚证,暑假里他们回家举行简单的婚礼。
+U1fa9NSn 如雪能亲眼看到小晚成婚,心中很是安慰。她在高兴之余就想起那些金银首饰来,遗憾的是在这之前,这些首饰都已派上了用场。如今小晚结婚,想给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做为纪念都没有了,外婆的心里便有了几分的伤感。那个时代的小晚又年轻、又单纯,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过日子。她怎么会在意钱财的事呢?她觉得结婚讲什么礼金、戴什么金戒子,都是不合时宜,是人们思想意识的落后。所以,她一点儿都没有体察到外婆的心思。她看到外婆只顾低头喝酒,以为外婆是因为高兴才多喝了几杯,哪知道她是在喝着闷酒?小晚后来也过着贫穷的生活,生活给她补了一堂课,让她明白了许多生存的道理,可是为时已晚。她还明白了人要是带着情绪喝酒,是很容易喝醉的。
+U1fa9NSn 外婆本来就有高血压,今天又多喝了两杯,她不但醉了还吐得厉害。大家把她扶到靠背椅上休息,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愧疚。当天的新郎立即为她端来了热水,帮她洗脸洗脚。这件事使如雪很受感动,她逢人就夸小晚的夫婿懂得孝敬她,为她做了这些好事。在如雪看来,如今的男青年,他们能为照料老人而做这样又脏又臭的事,已属凤毛麟爪。
+U1fa9NSn +U1fa9NSn +U1fa9NSn 50.
+U1fa9NSn +U1fa9NSn 小晚的父母要下地干活,那年头挣工分是很要紧的。因为一家的老小,一年到头的吃穿都靠它。那年月,农村的农民,他们下地出工干活,生产队抓得可紧啦。人们外出办点事,都得向生产队长请假。要是出远门呢?别说自己少挣了工分花费又大,他们还要到大队、公社打证明才行,够麻烦的。
+U1fa9NSn 再过几个月,小晚就要分娩了。按预产期计算,那时正是农村的春耕季节,要是让妈妈到山区来照料她,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夫家的婆婆,在小晚与松举行婚礼后不久就离世了。所以,小晚坐月必需依靠娘家。学校放寒假了,小晚挑着一担行李回到了家里。小晚的父母都忙着农活,她的月子得靠外婆来照料了。 小晚一到家,就发现自己的外婆,这时已经有偏瘫的现象了。她无论走路做事,手脚都不利索,连说话也不流畅,有点儿含糊不清。可是她总是忘记自己的病痛,还在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晚辈。小晚在家,见外婆做事总是很吃力的样子,她真的感到很心痛。因此,小晚尽量帮她做家务,不让她太劳累。早晨,小晚帮外婆梳头。晚上没事,她和外婆睡在一起,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一天晚饭后,小晚和外婆闲谈。小晚说起这个小孩生下后,恐怕会缺人照顾的。外婆听她这么说,她还是自告奋勇的说:“你放心吧,有我跟随着你呢!我到你的单位帮你带小孩,你看怎样?”珂珂说:“你看你的外婆,她的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她自己都不懂呢,她心里想的还总是帮助别人。”外婆听珂珂这么说,她嘟起嘴不高兴了。小晚心里很感激外婆,她温和地对外婆说:“外婆,谢谢您啦!您的心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如今您岁数大了,身体又不佳,怎经得起山路的长途跋涉?小孩的问题,还是我自己去想办法克服吧。我想等到小孩长大些断了奶,到那时,我把孩子抱回家里来,您老人家就可以帮助我照看了。”外婆听小晚这么说,她一声也不吱,她那伤心失望的样子,令小晚难过极了。外婆从家人的谈话中似乎觉察到,她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她不但做不了什么事,说不定将来还会拖累家人,因此她的神情非常黯然沮丧。之后,无论小晚怎么劝说她、逗她,她总是高兴不起来。
+U1fa9NSn 从此后,外婆的精神越发的差了,有时还恍恍惚惚。她的记性也也大不如前,整天丢三落四的。小晚和两个妹妹的名字,她都会叫错,而且语无伦次。她时时一个人坐着发呆,还三番五次的跑到门外去张望,久久的不肯回来。外婆一生坎坷,后半生都是在贫苦中度过,她的精神压力大,过早地衰老了。
+U1fa9NSn 家里的人见她老往外走,担心她会跌倒,就不让她到处乱走。外婆呢?她没事时,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的嘴里不断的念叨着,都是马逸先前写给她的书信和诗句的内容。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后来连泪也没有,就那么傻笑着。小晚待产在家陪着外婆,见她这般情形,只能暗中垂泪,真是爱莫能助啊!
+U1fa9NSn 慧嫂、二妮以及玉瑶等人,得知如雪而今这样的状况,她们心急如焚,陆续的来到珂珂家里,劝说如雪要把心放宽、不要再思念马逸了,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可是,收效甚微。一天,外婆的精神似乎不错,她笑嘻嘻的来和方璇说话。方漩见她高兴,就用开玩笑的口气对她说:“岳母大人,今天您老人家气色真不错!这就对了,您不要再念叨珂珂的父亲了。岳父他年轻时都可以不管您,一走了之。现如今,您都这般年纪了,他要是真的活着也瞧不上您的;他要是死了,那么,他的鬼魂就比您年轻得多啦。您老是要出去外头找他,他怎么会认得到您呢?他会对您说‘对面的这个老婆婆,你是谁啊?’”如雪听女婿说的这番调侃她的话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开心地跟着她一起笑,谁知外婆笑着笑着,笑的竟然成哭了。方漩走上前,轻轻地拍拍她的背,说:“刚才您还开心得很,笑到后来您怎么又哭了?以您看来,我说的对不对呢?您还是和我们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吧,人家一天,您老人家也一天。再说这几个小孩都长大了,我们家最艰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家境虽然还不宽裕,但也其乐融融。您老人家劳苦功高,也该是我们回报您、小孩孝顺您的时候了,所以您就得放宽心养老,还愁什么呢?”
+U1fa9NSn 小晚也劝她说:“外婆,如今我们都工作了,虽然所得的工资不高,但是总比过去好多了。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会一天天的好起来。外婆您一定要爱护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外婆微笑着对小晚说:“安慰的话都是这样说,我也知道的。你能有什么钱呢?口袋空空的,眼看就要添人进口了。我的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我知道,我在世的时间不久了。做人都会死的,人人都是要走这条路。我只希望要像我的父兄一样,痛快的死去,那样自己不痛苦,也不会让子孙为难。我很怕病痛苦了自己,拖累家人啦。”大家见她这样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家都难过的沉默着。
+U1fa9NSn 最后,还是珂珂对她说:“妈,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听了都很难过。您从来都没有被困难压垮过,您要像以往那样,坚强地活下去哦,即使以后您有什么长病,我们也会照顾好您的。方漩不是说了吗?如今小孩都大了,最小的这个也十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您啦,我们都会把您牢记在心上。您要相信,将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近,您总是跑出门去张望,我知道您的心思,您是在期盼着我的父亲和子骥,期望着他俩有朝一日,都能从海外归来。我们不说别的,就说您的这个愿望吧,难道您不希望梦想成真吗?为了这个信念,您无论如何也得争取活下去。这样,您才能看到那天的到来,您的愿望也才能够实现啊。”珂珂的这几句话,真是切中了她母亲的要害,说到了如雪的心里去了。看着外婆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家人都很释怀。
+U1fa9NSn +U1fa9NSn +U1fa9NSn 51.
+U1fa9NSn 昆和细妹成家后,夫妻感情很好,他们养育了一对儿女,这两个小孩天真活泼,都很招人喜欢。细妹她是入乡随俗,自从她到夫家后,接触她的人多了,关心她的人也多了,她在这样温馨的生活环境里,头脑开窍了不少,大概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吧,因此族人都夸她越来越灵巧。昆向来勤劳能干,小家庭和和美美。仲成家后也有了一个男孩,夫妻俩一工一农,搭配得很好,他们的小孩也很可爱。二妮还是和仲的一家共同生活,还帮助昆料理家务、照看小孩。昆和仲他们的家庭都很幸福,二妮尽享天伦之乐。
+U1fa9NSn 可是,昆仗着自己的家庭出身好、是雇农成分,又凭着一身的气力,有点儿自以为是。再则,他的生性耿直,书读的少没什么文化,所以他的言谈有时不得体,举止难免有些粗鲁。因此,他得罪了一些乡亲熟人,人缘就不太好了。先是他担任的民兵队长被下了岗,后来因为他的吃苦耐劳,且农活样样又都干得很出色,所以乡民们又选他担任生产队长。那时候的农村,是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粮为纲,他的这个生产队长可想而知并不好当,压力很大。昆为了消除身体的疲劳、驱走烦恼,他每晚临睡前总要喝上几杯烧酒。久而久之,他喝酒便喝上了瘾。昆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怎经得起他这样的折腾?结果是一家四口人缺衣少食不说,他身为队长还经常因为喝酒误事、闹事。众所周知,做酒鬼的老婆和孩子,也真是苦不堪言。为此,生母二妮没少教训他,可他生性倔强,从来就不爱听人劝。仲是他的弟弟,有时见他的哥哥闹得不像话,也耐心的劝导他,他也置之不理。昆很敬畏他的养母如雪,可惜养母又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妻子细妹,从来都是对他百依百顺的,他还顾忌什么呢?不久以后,他的这个生产队长的职务,可想而知也被撤了。他没有因之悔悟而痛改前非,此后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成了脱缰之马。
+U1fa9NSn 后来有个善良的同乡人,他看到昆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又可怜又可恼。也真难为他的一家老小,都跟着他受罪。于是,这个乡亲就捎话给如雪,要她回家来管教管教昆。珂珂夫妻俩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不佳,不能再受这个刺激,因此不把这些话转告给如雪。
+U1fa9NSn 一天,如雪的媳妇细妹来到了珂珂的家里,她向婆婆哭诉,说昆喝醉了酒又吵又闹,把家里的东西都摔的乱七八糟的还不够,他还村前村后的乱跑乱骂,弄得大家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如雪听说后伤心至极,顾不上眼前一团漆黑、一阵阵的晕眩,立即跟着细妹回家。如雪到了家里,一眼就瞧见昆在喝闷酒。她看到昆这样的不争气,简直气炸了。如雪狠狠地责备他几句后,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晕眩得站都站不稳了。人们只好扶她到床上去躺着,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原本如雪的话昆是会听的,可是她长期不在家,对昆疏于管教。现在的昆是山高皇帝远,如雪却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了。不过,如雪这次把昆教训了一番后,他多多少少有所收敛。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又旧病复发,如雪只能撒手不管啦。因为如雪身体有病,再横加气恼,她的病情严重得多了。近来,如雪连话都说不清楚,还经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直咳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的侄儿以及晚辈的几个年轻人,陆陆续续的来探望过她几次。结果他们都伤心得很,都很失望的回去了。乳娘也卧病在床,她从娥那里得知如雪这般情景,只好让娥上珂珂家去,代她向如雪问候。慧嫂的身体很康健,她很关心如雪,可是她要服侍媳妇的月子,一时也来不了,她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U1fa9NSn 一九七三年中秋节前,有一个傍晚,如雪一瘸一瘸的从里屋出来,她在饭桌后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她一言不发,凝视着厅堂下的天井上空。珂珂以为她肚子饿,就到厨房去张罗晚饭。不一会儿饭菜好了,大家忙着端饭上菜。谁知如雪这时却站起来,趁着大家忙乱、对她疏于防备之机,抬腿欲跨出饭厅的大门槛。她的腿脚不听使唤,一直抬不起来。此时方漩刚好从外面回来,他见外婆如此,三步并成了两步抢前去制止拦截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方漩没能拽住她,如雪跌下了天井,脑袋重重的磕到了石板上,发出了响声。她连一声也没有吭就昏迷过去了。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一看,只见她血流如注,满头满脸、满身是血。珂珂慌忙为她包扎,鲜血把珂珂的衣服也染红了。天井的石板地上,还留下一滩血,真是惨不忍睹。家人请来了医生,医生进屋看了一下伤者,只说了句“给她办后事吧!”就走了。
+U1fa9NSn 为了不惊动病人,大家强忍着悲痛都不敢哭出声来。按照本地的风俗习惯,应该立即把如雪抬回她的夫家去。为了让她尽快回到家,抬她的乡亲们加快了脚步。快到外婆的家门了,右厢房里住着的一个婶婆,她见状飞快地跑过来。她用手探着如雪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才让人们抬她进了家门,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珂珂和方漩、昆夫妻俩还有二妮她们,都守在如雪的床前。小晚泣不成声,她刚把孩子带回家来,想不到外婆就出事了。珂珂安排小晚在家里接待客人、照料孩子,要她料理好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方漩看到岳母还在昏迷之中,他便抽身回来,连夜为她赶制棺椁。如雪竟一蹶不振,她始终没有醒过来。她只是不断的喘气,汤药已是吞不下去,全都倒流出来。
+U1fa9NSn 方漩一到家,马上拆开家里用来储存谷子的大柜,把这些厚木板提供给木匠做如雪的寿材。棺木制成后,方漩亲自给它上了油漆,并在棺木上描龙画凤,描绘的真是栩栩如生,博得了大家一致的喝彩。方漩说:“我没有什么好东西来孝顺我的岳母,我只能用自己的真心,为她老人家描绘这绝无仅有的漂亮彩图,让她乘龙骑凤、风风光光的到极乐世界去。这也是我竭尽了所能,为她献上最后的一个美好祝愿。外婆于次日午后驾云西去,享年68岁。
+U1fa9NSn 珂珂一家人和众亲友都痛哭不止,慧嫂为了见如雪最后一面,她风尘扑扑的来了。慧嫂是一路哭着进来的,她看到如雪的遗体,扑上前去紧紧地抱着她。她用双手不断的抚摸着如雪的面颊,嚎啕大哭:“姑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好日子才刚刚开了头啊,倘若子骥他们回来,再也见不到你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你竟连一句话也不给我留下啊!姑啊,你今天是孤零零的归去,你叫嫂子我,往后到哪里去找你啊......”慧嫂对如雪的挚情真让人感动。她的这番出自肺腑的诀别之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流泪的。可怜的如雪外婆,她就这样走了。她只能孤独地躺在坟墓里,她与马逸真的是死也不能同穴了。
+U1fa9NSn 如雪去世后不久,又换了人间。因为我们的党粉碎了“四人帮”,祖国大地万象更新。方漩得到了平反复职,他的子女有了再造的条件,他们经过了各方面的努力,都先后有了正式的工作,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在八十年代,子骥携夫人回国探亲。他们到家时,慧嫂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子骥真是少小离家老大返,他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对家国的眷念。几十年来海峡两岸的人民,他们都在相互的期盼中煎熬着,令人难以意料的是梦圆竟在今天。子骥和他的长子不但在台北、而且在南美都有自己艰苦的创业。他的次女和女婿毕业于美国名牌大学,夫妻俩都获得了博士学位,都在美国政府的科研机构里工作。
+U1fa9NSn 次日,子骥夫妇在小表舅等亲友的陪同下,驱车来到了方漩的家。子骥见到了珂珂表姐,他俩久别重逢、如同梦境一般。几十年的沧桑,已悄悄地爬上了他们的脸庞。只道是无言话衷肠,惟有让眼泪尽情的流淌......最让子骥唏嘘不已的是,从小就关照自己的如雪姑妈,而今她已魂归天外。真乃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尤其是今天有这幸福的、大团圆的结局,而如雪姑妈却不能亲眼看到,真是令人心生感慨、万分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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