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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林花匆匆》（《又见枫叶飘零》续集）1~21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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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 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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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3-03-07

《林花匆匆》（《又见枫叶飘零》续集）
1.
    小晚的外婆去世后，小晚心里空落落的。父母与弟妹都干活去了，她带着小孩在家打理家务。她打算
把小女孩留在娘家，只身返回松的身边后再找点活干。早起发现小孩发烧，便急匆匆的抱着孩子到乡镇卫
生院就诊。走到半路上遇见了回娘家的珍，珍从她的手上接过孩子，边走边谈。谈到了修、秋实等同窗旧
友的近况，最让小晚感到意外和惊诧的是修失踪了。小晚百感交集，忆起从前，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晚风轻轻吹送。悠扬的笛子、婉转的二胡以及锣鼓声吸引来了许多妇女小孩，
那些正在纳凉聊天的村民，也陆续朝这儿走来观看文娱演出。这年头正是物质和娱乐极度缺乏的非常时期
，这支小小的文艺队为乡村民众带来了欢乐。人们沉浸在歌舞声中，仿佛一天的劳累都得以缓解，天气的
燥热丝毫没有影响观看的热情。群众共同期待着下一次的演出，无疑，这支小小的文艺队受到了大家的欢
迎。
    自从学校停课后，学校里热爱文艺的学生追随着时代潮流，自发组织了这支近三十人的文艺宣传队到
附近的乡镇义务演出。可喜的是这支小队伍得到了当地公社负责人的大力支持，他们不但为这些宣传员提
供食宿以及活动经费，还为他们提供排练场所、安排好他们去各乡村巡回演出。因为演出受到了群众普遍
的赞赏，宣传队员们个个满怀激情，他们日以继夜地排练演出，竭尽所能，热情地宣传毛泽东思想。
    一个休息日，小晚和几个女队员来到河边洗衣裳。她们一边洗一边哼着歌，还时不时的甩甩长发、拍
拍水，她们嬉闹着，河水欢腾着......对岸干农活的几个妇女看到这几个小姑娘，赞叹不已，都说她们像
花儿一样的美。女孩子听到旁人称赞自己漂亮，难免有点儿害羞，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回来的路上，她
们照样说说笑笑，有位女队员说：“我们帮男生洗衣服，要让他们帮我们做些什么才好呢？”于是她们便
议论开了，有的说让他们教我们骑自行车，有的说让他们教我们学习乐器。小晚已经学会骑单车，便觉得
学乐器这个主意不错，就说：“我喜欢拉二胡，不知要找谁学呢？”和她并肩走的珍随口就说：“让我的
表哥教你吧。” 小晚说：“那再好不过了，可是他乐意吗？”珍说：“这算什么，只要我和他一说，他
总会答应的。”“是吗？你可要记住哦，不要说话不算话。”小晚高兴的对她说。在这个文艺队里，除了
珍是小晚的同乡好友以外，其余的小晚都是最近才认识的。因为队员们都来自于不同的班级、年段。
    她们晾好衣服回到排练室，看到那些负责后台演奏的男同学都玩去了，真是喜出望外，各自选好乐器
胡乱吹拉起来。不一会儿，男队员回来了，他们大声囔：“你们给我停下来，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你
们在前台又唱又跳还不够？到这儿阉猪是吗？”女队员听他们这么一说，便哄堂大笑起来。晚饭后要准备
晚上的演出，大家各自忙开了。小晚对着镜子化妆，正在自我欣赏的时候，秋实向她走过来。秋实和小晚
是同年段的，彼此有点熟悉。只见秋实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很诚恳的对小晚说：“小晚，你的妆化得挺好
，你能帮我化妆吗？”小晚看了看他，笑着说：“我也是刚学的，你若是不嫌弃，我帮你瞧瞧。”边说边
仔细端详起来，这才发现秋实的长相有点象《林海雪原》电影里的少剑波，便说：“少剑波首长来了，让
我给你画上一副剑眉好吗？”“哈哈，你是说着玩的吧，真不好意思！你就试试看吧。”秋实说。小晚为
他补好了妆后，就上下左右的仔细瞧瞧，觉得效果还不错，就说：“好了，请你自己看看，这样行不行？
”秋实对着镜子看了看，乐呵呵的对小晚道声谢。这件事给相识不久的他俩留下了好的印象，日后他们之
间互相有些来往，自然就成了学友。
    珍果然说到做到，她的表哥修也时不时抽空教小晚拉二胡。修是高年段的同学，是文艺队的后台成员
。他长相俊秀，性格腼腆温和，因此颇受女孩们的青睐。后来文艺队因为社会形势的变化，拿不到活动经
费，又因为面临着秋收，不得不解散。大家各自收拾行李，打算各奔东西。文艺队的负责人要求小晚加入
市级文艺团体，参加那里《长征组舞》的排练，小晚答应回家后再作考虑。接着修拿着他自己的那把二胡
走过来，递给小晚时轻轻的说：“这把二胡借给你，有空时练练琴。”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走，小晚感到很
拘束，一声谢谢还来不及说，他已经走远了。
    小晚回家后征求父母的意见，告诉他们说要去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得到了家长的支持，母亲要她帮
助家里干几天活再去。因为是农忙季节，他们起早贪黑也忙不过来。小晚要帮助外婆料理些家务，再去自
留地里割小麦、挖番薯，挑回家处理收藏。小晚虽然生长在农村，但是因为平时都在上学所以农活干得少
。十五六岁的年纪，与同龄女孩相比，身材显得瘦小些。几天下来，累得她腰酸背痛，走路都直不起腰
来，小晚想再过几天去城里。可是人家传话来要她马上就去，说是这个组舞里需要一个小女孩的配角，因
为演出时间紧迫，务必马上到位试一试再说。小晚连夜打点了行装，天一亮就出发进城。到了青年宫连一
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教练过来赶鸭子上架，他先看小晚的基本功，称赞小晚的劈腿动作很漂亮，然后再亲
自把小晚提起旋转，小晚都能配合自如。教练很满意，马上决定把小晚留下录用。
    白天的排练很辛苦，小晚能坚持。晚上露宿在某单位的天台上，男女各宿一边，天台中间用一块大幕
布隔开。小晚非常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数着天上的星星，想象着......刚要入睡，忽然不远处传
来砰砰的枪声，大家都被惊醒了，一时间闹哄哄的，只听有人大声叫着：“武斗啦，开始武斗啦！”小晚
再也挺不住了，坚决不干要回家。有人笑她是胆小鬼，她管不了这许多，拿起背包扭头便走，教练他们也
无可奈何，只能让她独自回家去。

2.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飞快。近来小晚总是闷闷不乐，眼看书是读不成了，时局动荡不安，派别纷争械斗时有发生，人心惶惶。小晚因为父亲的关系，成了“四类分子”的子女，家乡也不是久留之地。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了心头，情不自禁的吟诵“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泪水顺着腮边滴落下来。“小晚，有人找你。”屋外有人喊她。是谁来找我？小晚出来一看，有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推着自行车朝她走来。小晚迎上前仔细辨认，原来是市文艺队里的伟。据说伟是军分区副司令的小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他一看到小晚就高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住在这种鬼地方？乡间小道弯来绕去的，我不知问了多少人才找到你，简直把我弄得晕头转向。”小晚看他满脸通红，汗流浃背，觉得很过意不去。赶忙招呼他进屋洗把脸，喝口水。可是他说不必客气，时间也不早了，他要马上回去。他要小晚送他一段路，有些话要和她边走边说。“你要说什么呢？”小晚忍不住问，伟推着自行车，眼睛总看着小晚，好一会儿才说：“我第一眼看到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农村的姑娘，真的！”“农村的姑娘又怎么了？”小晚说。“城乡毕竟是有差别的，你想不想离开这里？”伟接着说：“我的父亲要我回北方老家，你考虑一下是否跟我一块去？”“我们彼此之间还很陌生，我怎么能跟你走呢？”“你不相信我吗？听说上边的政策下来了，要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呢。”“我的家乡难道不是农村吗？凭什么一定要跟你去？”“你们这里和我们大平原没得比，跟我走难道还会委屈了你？”伟有点儿不耐烦了。小晚故意气他，大声说：“美不美乡中水，再荒凉总是自己的家乡。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可是我不行，我害怕。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虽然我很无知，但这一点却是很明白的。你对我了解了多少？我是黑五类的子女，我们的道路怎么会相同呢？”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悻悻的说：“怎么会是这样的？你不会骗我吧？”“不相信吗？你去问一问再说吧。”小晚含着眼泪说。伟停下脚步，恋恋不舍的看着小晚说：“要是我不在乎呢？”小晚真的要哭出来了，她很坚决的说：“你还是回去吧，就当做不认识我，况且你和我也就是一面之缘，我年轻不懂事，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你原谅。”说完后小晚头也不回的走回来，之所以不敢回头看也是不忍心。伟是怎么离去的，她也不知道。
    小晚回家后，外婆问她刚才来的是谁？小晚把这件事悄悄地告诉外婆，外婆说：“你做得对。他的家庭那么优越，不足二十岁的富贵人家子弟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再说他也瞧不起我们农村，更何况我们是这样的家境，拒绝他也是为他好。” 从此伟没有再来，许多年后有小道消息说他因为反对林彪父子被追捕，他死里逃生流亡国外。为了生存，看护重病人，甚至连背死人的活都干。他的父亲受到牵连转业地方后回到了北方老家。虽说消息来得突然，也不知是否属实，可是小晚总是觉得不忍心。直到林彪自我爆炸又粉碎了四人帮，小晚才高兴地为他祝福。虽然伟音讯皆无，但是小晚可以不再为他担心了。
    小晚听说有位乡亲，他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城承包了修路的工程，需要招几个小工去帮忙。她想出门去那里做工，一来可以挣些钱给父母贴补家用，二来也借此可以散散心。刚好小晚的伯母也在那个小山城里，为儿子媳妇照看着孙子，小晚可以顺路去探望她，住宿就不成问题。这是小晚第一次独自坐船离开家乡，心里未免有些忐忑不安。她提着行李正在验票上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进眼帘，那不是修吗？几乎是同时，修也看到了她，快步朝她走来。“小晚，你去哪儿啊？”“我要去某山城探亲，顺便去做点工，试试看行不行。”小晚紧接着问：“你是去哪里呢？”修说：“和你一样，我去我的大姐家玩玩。”小晚喜上眉梢，很开心的笑起来：“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而且还是同路，这下可好啦！” 修说：“你把船票给我看看，我去和别人调整座位，这样好聊天。”不一会儿，修兴致勃勃的过来安顿好座位，置放好行李，又去打来两杯水，和小晚面对面坐着，边喝水边看着江景聊天。
   “听说你有好几个姐姐，你母亲不知求了多少佛才有了你，所以名叫修，你是家里的宝贝对吗？”小晚略带调侃的口气问，“是谁告诉你的？”修微笑着轻轻地问小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小晚调皮的眨眨眼，“我知道，是珍告诉你的吧。”“就算是这样，我也想听你亲自说说。”“好吧，你可要仔细的听。我的名字是与佛结缘，以后我要去当和尚的。”“我偏要马马虎虎地听，你家的事我干嘛要那么认真地听呢？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非要把你妈妈气死不可吗？”“哈哈，我说不过你，咱们聊些别的吧。”修腼腼腆腆的说。然后他们就海阔天空的胡侃，把文艺队里的队员都谈论一番。修突然记起什么来，问小晚：“最近你还拉二胡吗？”小晚说：“我好像没有这种天赋，拉的总象娃娃在牙牙学语。等到我们回家时，你可要记住到我家把琴拿回去。”说着话，不知不觉船靠了岸。上岸后，他俩交换了住址，约好有空时请小晚到修的姐姐家做客。接着，修叫来了一辆人力车，让车夫带她前去她的伯母处，说声再见，这才放心地走了。
    小晚原先还期盼能在工地上做一份适合女工的技术活，即使是临时的手工活也好。可是事与愿违，工头却让她跟着板车队去深山挖土、运土。这是体力活，早出晚归，中饭要自己带去。小晚考虑到活虽累但报酬相对会多些，而且过不了多久工程竣工就可以回家，便答应下来。她想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样也要硬着头皮去试试看，顶多不过一两个月时间，实在不行，玩它几天再回家也好。
3.
    一连几天雨下个不停，小晚也累了，恰好可以休息。早饭后，小晚和伯母闲聊，没曾想修找上门来了。小晚高兴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休息？”修用手指了指天，小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笨。修转身恭恭敬敬的对小晚伯母说邀请小晚到他姐姐家玩，下午会送她过来。伯母觉得这个孩子品貌端正，又是小晚的同窗好友，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穿街走巷，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大姐家，原来还是近邻呢！他大姐很清秀，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听说还担任居委会主任。他的姐夫善良忠厚，招呼小晚坐下喝茶。小晚看着他们一家人正忙着包猪肉韭菜饺子，想去洗个手帮忙，可是任小晚怎么说他们也不让她插手。不一会儿饺子起锅了，大家围在一起品尝热腾腾的饺子。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很温馨。这对身在异乡的小晚来说，很受感动。从闲聊中获知学校也开始发动学生上山下乡，小晚想回家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修说天晴后就回去，小晚叫他多买一张票，一块儿走。告别时，修的姐夫送小晚几条洗衣服的肥皂和两包生火用的火柴，叫她带回家里使用。当时这些生活用品非常欠缺，作为礼物赠送自然是既得体又受欢迎。生活在当今的青少年，因为物质丰富，对那个时代的生活状况是很难予以理解。
    小晚和修一起返回，照样坐船，沿途景色也依旧，可是两人的感受却大不相同。小晚对未来的前景感到迷茫，她期待着响应党的号召后能走出一条路来。可是前程未卜，心情难免显得沉重。修的想法则完全不同，他很满足现状，他说我们本来就是市郊的学生，在自己的家乡种田或做工就能安居乐业，何必要告别爹娘到边远山区去插队落户受那些苦？小晚嘴上虽不与他争论，但心里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她私下拿定了主意要走出家门，到广阔的天地里去闯一闯。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她也说不出所以然。但有一点她很明了，那就是各人的性格与际遇各不相同，想法自然就不同了。小晚凝视着窗外的山水，心底油然而生“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的感慨，陷入了沉思。
    “到了，船要靠岸了，我们准备走吧。”修说，“哦，这么快！” 小晚赶忙站起取行李。上岸后修说：“我们还没吃中饭呢，我家更近，先到我家去坐坐如何？”“好的。”小晚边说边跟着他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时间已经过午了，他家的人都干活去了。修把行李往屋子里一扔，就到厨房做吃的，他很快就把饭做好了。他从菜橱里拿出一只杀好的小公鸡，切好煮熟，再炒个菜，便招呼小晚吃饭。“你的饭菜做得真好，想不到还有这一手。”小晚笑着说。“吃吧，别说话。”一个鸡腿夹到了小晚的碗里。“哈哈，你把鸡都煮了吃掉，不怕你家里的人说你？”“这是我婶娘养的鸡，是她为我准备的。”小晚记起以前珍曾说过他的婶娘年轻守寡，无儿无女，至今还在劳作，自食其力。她把修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是一个值得敬重的长辈。
    次日，小晚到学校去了解情况，教室的墙上贴满了上山下乡系列标语，宣传栏里有各地的介绍和图片说明，去的地点由各人自由选择，成员自由结合。先报名，再由校方安排分批分期地走。小晚看时间还很充裕，先去报个名，具体的再做打算。在学校里，小晚遇见好几位熟悉的同学，有人告诉她秋实可能会去插队，可以到他家了解情况。正说着，迎面走来两个文艺队的女同学：“小晚，我们正在找你，明天我们一起去秋实家好吗？” 小晚心里暗暗欢喜，这就巧了，马上回答“好的。” 次日到了秋实家才知道他的妈妈生病了，小晚大致把来意说了一遍，秋实说最好等他妈妈病好再去。具体的可以写信联系。后来秋实来了几次，却没有进门找小晚，总在她家附近的路上徘徊。小晚知道他有苦衷举棋不定，想不到的是修却找来了。他告诉小晚，经过再三考虑愿意陪小晚去插队。他看到小晚的父亲每天都要挑上一百多斤的玉兰花，走十多里路送去香料厂。他想：要是用自行车载，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所以他悄悄地把自行车钥匙放在小晚家客厅的茶几上，自己搭车回家。
    修自愿陪小晚一起去插队，本来是件求之不得的事。但是小晚考虑到他家里有老母亲、还有婶娘都要靠他照顾，这么做有违情理，实在于心不忍。再说人生变幻莫测、任重道远，恐怕担当不起。小晚还了解到有位高年段的女同学与修交情甚好，最近病的不轻，大家都说她可能是心病。这么一来小晚更加为难了。想来想去还是和秋实一起去较为妥当，不至于有这许多烦恼。于是她写了一封信寄给秋实，阐明自己的观点。谁知几天后修急匆匆的来找小晚，只见他铁青着脸，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小晚从来没见过他象这个样子，知道他一定是非常气愤，而且正在极力的忍耐着。小晚惊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既然嫌弃我，那就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你要跟谁去就跟谁去吧！”小晚从他的话里猜出其中必有隐情，以致造成误会。便耐心的向他解释说并没有嫌弃他，而是出于为他的家庭着想，才不让他去。而自己决定去了，当然要找熟悉可靠的人一起去更好，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是他听不进去，任小晚磨破嘴皮，他就是一声不吭、雷打不动，好长的时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后来他的一个姐姐闻讯赶来，好歹总算把他拉回了家。小晚越想越气，也和他赌气，就把他的自行车、二胡以及她姐送的礼物一股脑儿的全还给他。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小晚越想越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哗哗往下流。她想果真是好心没有好报，从此后远走他乡，看那些好事者还能说出什么来？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天后有个邮差送信来了，他把信件随手递给小晚的母亲，她看了信后非常气恼。小晚一到家就被她母亲叫进屋去，母亲气呼呼的把信丢给她说：“你自己看看，看人家怎么说你来着，是什么好朋友啊？不许你跟这个同学去插队。”小晚拾起地上的信纸，打开一看才知道是秋实的来信。她刚看完第一行：来信收到，问好风之女士！还没来得及看正文，信便被母亲强行拿走了，秋实究竟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不过她很明白，秋实喜欢开玩笑，经常用调侃人的语气说话。母亲生气是因为不了解他的性格。这样一来，她便失信于人，不但自己被人误会遭到非议，而且还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想到近日来诸事不顺，止不住放声大哭，泪流满面。小晚相信命运弄人，也相信缘分这一说。不是吗？她与修失之交臂，与秋实擦肩而过，这应该都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吧。更让小晚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与修会是诀别。小晚追忆起往事，深切体会到年轻人是多么幼稚单纯，真是可悲可叹！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年轻人的特点吧。等到明白了为人处世的道理，早已事过境迁，于事无补了。人们常说人性的悲哀大致就是如此吧。

4.
   一路上小晚思绪纷纭。珍很喜欢小晚的孩子，抱着她走在前头，时而和她逗乐，时而掉过头来看看小晚。快到卫生院了，小晚上前几步把小孩从珍的怀里抱过来说：“把你累倒了，你先回去吧，也许你家里还有事在等你帮忙。”“看你说的，和我客气什么？不会有事的，等你的孩子看了病我再回家吧。这个孩子不但漂亮还很乖呢，生病了也不吵人，一双大眼睛老看着我挺有神的，象他的爸爸吧？孩子几个月了？”小晚点点头说：“七个多月了。”后来医生给孩子看了病，说是因感冒引起的扁桃腺发炎，问题不大。他开了些药交代按时服用。回家的路上，珍问小晚今后怎么打算，小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珍说：“这样也好，带了孩子什么也做不成，只是给孩子断奶会早了点。”“是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松一个月才三十几元工资，我又没有固定的收入，保姆请不起还不如自己带。他家里没什么依靠，大人小孩自然要受些委屈。要是我能找到工作，给家里多寄些钱，我妈妈就可以少出工多照看小孩。目前我们没有好的条件，只好想办法克服了。”“要是你外婆健在就好了。”珍叹了口气。说着说着珍的娘家到了，她俩互道珍重，依依不舍的说了声再见。回到了家里，小晚马上给小孩服了药。哄她睡下。她也想躺一会儿，可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怎么也睡不着，又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记忆再一次把她带回了六十年代末。
    小晚由父亲护送，和同一批的几个同乡、同学一起奔赴目得地。一路颠簸，有几个女同学一直哭。也不知走了多久，路越来越崎岖，车子艰难地在盘山路上绕了一个又一个弯。小晚晕得非常厉害，吐个不停，没有药物，没有开水，只好硬撑着。到了县城下了车，小晚就像生了一场重病，站也站不稳。知青办派人到车站迎接，稍事休息后，知青由各路的负责人带领，乘车到各个知青点。等安顿好了以后，小晚的父亲忙着寻亲访友，拜托他们照看小晚。其实，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那个非常时期，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有的不但帮不上忙，还惹出事来给小晚添乱。这真是事与愿违，适得其反。当然也不乏好心之人，在小晚陷入困境时给了她很多的关照和支持。小晚更没有想到，今后的道路上还有许多苦难在等着她。经过不断的磨炼，小晚能随遇而安，性格也变得刚强了。后来，熟悉小晚的人都说她的变化很大，变得很自信很执着。在困难面前她不轻易低头，也能做到顾全大局，委曲求全。
    后来听说修不得不在家里留守，那位女同学的病也痊愈了，但是病好后并没有和他成婚。修是由家里的长辈做主而娶妻生子。过了几年，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消失了......或许是象他常说的去当和尚，或许是成佛了。秋实呢？因为没有联系上小晚，便和同一批的同学如期奔赴目的地。秋实因为家庭出身好，人品出众，性格开朗，又写得一手好书法。再经过一番艰苦奋斗，所以他在事业上很有建树。知青的命运各不相同，有的考入高校深造、有的返城、有的上调、有的扎根。有些女知青多磨难，她们有的夭折、有的得病回城，有的含冤受屈，隐情不愿被世人所知，有的遭人遗弃精神错乱，非常的不幸。人们对此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任由评说。
    就说珍吧，她的生父在解放初被镇压了。她的母亲改嫁到我们村里，就把她带过来，之后她的母亲又生了个妹妹。继父对她们很好，她的母亲出于感恩，对她的妹妹格外的好，因此她觉得很委屈。上山后感染疟疾，没有及时医治，落下病根。回城后和一个同情爱护她的大龄男人结了婚，婚后的生活不错。再说珍提到的云儿，她的家庭出身是富农，家境贫困。云儿清秀文静，在学校里学习一向都很刻苦，衣食简朴。因为出身的问题遭人歧视。到了山区受到坏人的欺侮。她满腹苦水想找亲人哭诉，好容易回到家，看到的是家庭破碎，家徒四壁。在极度悲伤和绝望中一时糊涂，竟寻了短见。这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就象一片云一样，飘走了。外地来的萍和她的恋人一起去插队，后来她的恋人报考高校得到深造，而她因为怀有身孕得回家待产。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孩，月子里得知她的恋人移情别恋，和他的同班一个女同学结婚了。这无非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承受不了这重大的打击，精神失常疯了。因为他们事先没有办理结婚证，上告无门，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家人只好把非婚女送给他人领养。过了一两年后，她的神智渐渐清醒，记起了她生的女孩，到处找，没找到就大哭大闹。她的家人怕她旧病复发，只好把她妹妹的一个小女孩抱来给她喂养，作为对她的补偿。
     因为小晚不是红五类的家庭出身，家境贫困。她的生性豪爽，为人热情单纯，心直口快，不工于心计，自然容易得罪人，招人嫉恨和算计也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她的道路会更坎坷曲折些，后来落实了政策，让经历了些风霜、遭受了些波折的小晚，看到了光明。她经过努力后终于能脱颖而出，这也算不幸中之有幸。这一切都是原先难以预料到的。人们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此话不假。爱慕小晚的人也是有的，只是没有缘分，这缘分一到，该来的就来了。
    小晚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天气不好，小晚没有下地干活。恰好昨天生产队里宰了一头摔断腿的牛，分发给大家，小晚也分得一块。这时，她正在厨房里烧煮牛肉。只见雨越下越大，在附近水库上干活的人们，都陆续跑到这个知青点避雨。有几个人急匆匆的从小晚厨房外的小路上穿过，后面走的一个男青年，他停下脚步，站在小晚的厨房门口，仔细的端详着。他看着小晚，脸上露出了微笑。小晚装好牛肉转过身来与他打个照面，觉得这个人很陌生。他中等身材，相貌端正，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小晚看他的举止不像是本地人，就招呼他进来坐坐。这个年轻人果然走进来了，小晚请他品尝牛肉，他大大方方的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连声说：“味道真好！”小晚说：“如果合您的口味，就多吃几块吧。”他也不客气，一连吃了好几块。“你是哪里的知青？”小晚问。他微笑着回答：“我名叫松，是本届中专毕业生，和我的几位同学一起分配到这里，目前在搞政治宣传工作。我们住在大队部附近的民房里，欢迎你到我们那儿做客。”小晚后来果真去做客，竟与松成了百年之合，真是不可思议。直到现在，松还经常提起那天的事。逢年过节，他总是要求小晚煮一盘牛肉来品尝。可是他也总是说：“为什么牛肉都不如那天的鲜美呢？”


5.
    下乡的生活很艰苦，艰苦的生活也带来了一些乐趣。记得那年国庆节放假，大家都出去玩。天气很好，小晚把衣服被子都洗了晾晒。做好卫生后，端碗饭边晒太阳边吃，突然看到松风尘仆仆的从远处朝她走过来。“你去哪里了？吃过饭了吗？”小晚问，“唉，别提了，真把我累死了！”“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嘛。”松说：“你先把饭装一碗给我好吗？我现在又困又饿，等我吃完再告诉你。”
    不一会儿松吃好了饭，把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说给小晚听，他说：“我们一起来的四个同学，昨晚没事闲聊，有个同学说这里的县城还没有到过。又有一个提议说明天节日放假，正好可以去那里逛逛。经他这么一说，大家好像心血来潮，决定起个早，步行去县城。去县城至少要走二三十里路，我们年轻有的是力气，怕什么。当晚睡下后有一人先醒了，他问那个戴手表的同学‘现在几点了？’那个同学揉了揉眼睛说‘快五点了。’大家赶快起床，刷牙洗脸。我们打算到县城吃早饭，这样更省事。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兴致很高。走了好一阵，还是满天繁星。因为我们谈得很热烈，所以并不在意。又走了一段路，我们觉得有点累了，抬头看看，星光满天，天还是没亮。就又问那个戴手表的同学‘请你再看一看，现在是几点？’他看了看表呆住了，‘怎么不说话？回答啊！’‘手表好像不走了。’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惊讶了，围着他看那架手表‘什么时候停的？’‘不知道，刚才还走呢。’‘这还用问吗？肯定昨天傍晚就停了。’我说。那个同学很不好意思，嘀咕着‘刚才明明看到它还在走，坐下后才不走的。’我说‘你站起来摇一摇看看，肯定会走。’‘果然是的！你怎么知道啊？’他惊奇地问我。‘怎么回事？’大家也异口同声问。我调侃他说‘你的手表太高级了，是进口的摇摇表，懂吗？’只听得大家嘻嘻哈哈一片笑声，有的说可能手表也饿了，走不动；有的说真够呛，害得我们觉都没睡好，真想打一打它，看它怕不怕揍！说笑之后，我们又打起精神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天亮了，我们到了县城。心想这下好了，可以吃顿饱饭。可是因为来得太早，城门还没开。个个象泄了气的皮球，只好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等。这一坐下，就感觉又困又饿。”小晚忍不住问松：“那该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硬撑呗。”松回答她，又继续说：“到了开门时间，我们进了城，可是店铺都没开门。肚子饿的咕咕叫，就找了一家摊子坐下来吃面条。谁知道面条里放了许多辣椒，只好硬着头皮吞下去。结果舌头都麻得失去了知觉，喉咙火烧火燎，浑身冒汗。”   “哈哈”小晚笑的直不起腰。松垂头丧气的说：“真是的！乘兴而去，扫兴而归，累得都快要趴下了。”小晚说：“不见得吧，你这不是还好好的？现在饭多吃一些，弥补弥补。”“吃饱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好想睡呢。”松打着呵欠。“活该，好像很好玩吧。”松看着小晚幸灾乐祸的样子，苦笑着说：“傻乎乎的，你懂得什么？”小晚说：“你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呀，什么都没说，真的！”说完，松就溜走了。
    紧接着邻居的女孩也把饭端过来吃，向小晚报道新闻。她说：“有位村民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到后山放牛，发现有一只野猪在山地里刨地瓜吃。回来的路上，他逢人就讲看到了野猪。有两个亲兄弟同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俩都想亲自去看看是否属实。天快亮的时候，哥哥拿了把自制的鸟铳，装上火药，悄悄的来到了后山，他躲在草丛中仔细观察着野猪的动静。他的弟弟随后也进山，想看看野猪究竟有多大。他抄小路过来，小路快要被芦苇和茅草覆盖了，他用双手拨开一人多高的野草慢慢前行。他的哥哥瞪大了眼睛，发现远处的草丛蠢蠢欲动，心想今天总算没有扑了个空。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天刚拂晓晨雾蒙蒙，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渐渐进入射程。他太激动了，手也微微颤抖，一心想着打到了野猪可以卖个好价钱。于是他朝野猪开了一枪，只听到哎呀一声，有人倒下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搞的？莫非打到了人？他想拔腿就跑。只见被打的人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哼着，一边用手捂住腿上的伤口。就在这一瞬间，他们都呆住了，被打到的不正是他的弟弟吗？哥哥赶忙跑过去，枪也顾不上拿，问弟弟伤到了哪里？幸好他弟弟一路是走着过来的，被他打伤了左腿。虽然伤的不是要害，可血也流了不少。哥哥背起他急急忙忙送医院包扎治疗。”小晚说这种事情好像时有发生。邻居女孩说：“是啊，以前有位移民被当作野猪给打死了，打野猪的被判刑了。这个人很侥幸，只伤到了腿。”说罢，女孩又笑哈哈的接着说：“好笑的是自己的牛吃了自家的麦子，真是有冤无处诉。”小晚说：“他们兄弟为什么不一起去？”女孩说：“这就是报应，他们都很自私，生怕被瓜分，都想一个人独吞。”小晚说贪心没有好结果，兄弟要一条心才好。
    邻居的女孩看到小晚把豆子炒着吃，就顺手抓了一把吃起来。她说：“这样吃不但浪费，又伤牙齿又容易上火。不如拿去加工成豆腐吃。”小晚说：“做那么多的豆腐我吃不完，怎么办呢？”女孩说：“很简单，留几块煮着吃，其余的可以做霉豆腐慢慢吃。你们爱吃稀饭，用它就饭吃是很不错的。”小晚见她说得有理，夸奖她出的这个主意好。可是怎么弄才行，小晚发愁了。女孩看出来了，就自告奋勇的说：“我先带你去加工豆子，再叫我的妈妈教你做霉豆腐，你看好不好？”小晚觉得这个女孩真可爱。后来，小晚不但学会了做霉豆腐，还向她学到了不少生活窍门、劳动的知识。

6.
    “知识青年，知识青年......”小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急忙走出来张望，看到邻居家的
小姑娘和她的伙伴，站在路口呼唤。“是你叫我吗？”小晚大声地问。她也提高了声音答：“是的，我们
一起去赶圩好吗？”小晚说：“好，你等等，我准备一下马上就来。”小晚换好衣服拿出钱包，看着那可
怜的几元钱苦笑着，心想：这些钱除了买几只小鸡，买一些菜苗以外，再买几个蛋和几斤青菜应该够吧。
于是她挎了个篮子和那几个姑娘一起去赶圩。“你为什么总是叫我知识青年呢？我是小晚，叫我姐姐吧。
”小晚笑着对邻居家的女孩说。她不好意思的说：“姐姐不是知识青年吗？”小晚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
用这种专用称呼颇有新意、很时尚。一路上，她们七嘴八舌的讲着村里的新鲜事，小晚默默地听着感到
很有趣。姑娘们似乎觉察到只顾着自己说笑，这样会冷落了小晚，马上热情的问她：“姐姐，你今天打算
买些什么？”小晚和她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她们都很赞成，还说到了集市她们会帮小晚挑选的。有个年长
些的姑娘特别关照小晚，她说：“外地人到集市买东西的时候，说话要注意，千万别让本地人产生误会。
比如看到甲鱼不能称之为鳖，因为那是本地的粗话，会挨骂的。”小晚说：“明白了，曾经听人家说起过
。”她接着说：“向对方询问东西的价钱，不要一开口就用‘你的......’，这种说法很容易出错的。比
如说看到有人卖猪肉，就指着肉问人家‘你的肉卖多少钱？’看到卖蛋的就问‘你的蛋一块钱几个？’人
家心里会怎么想？曾经有人闹过这些笑话。特别是碰上那些妇女，非被狠狠的收拾一顿不可。若是女孩子
这样问话顶多挨骂，要是男人可就惨了。不是吗？你们还笑呢。”小晚早就忍不住哈哈的笑个不停，那些
女孩也放声大笑。人们都说三个闺女一台戏，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知道这话不假。
    到了集市，小晚去买了青菜和菜苗。看到那几个姑娘也买好东西过来了。她们打算陪小晚去挑选几只
小鸡，然后就回家。小晚想既然来了，何必急着回去？不如到松那儿走走看看也好。就对她们说：“你们
帮我买几只小鸡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办。我买的东西都托你们带回去，好吗？”邻居家的女孩说：“好的
，我会帮你把东西带回去。你要买几只小鸡呢？”小晚说：“买三五只吧。”姑娘们掩着嘴笑起来，“笑
什么呢？”那个年长些的姑娘说：“我们这里有个说法，买小鸡要买双数才好养，买六只怎样？你什么时
候回去呢？”小晚说：“好的，我到傍晚回去，那样才来得及把菜苗种下去。我先走了，谢谢你们！”小
晚向她们招招手，说了声再见。
    小晚来到松的住处附近，可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住在那一家。她向马路边的小孩打听，有个男孩自告奋
勇把小晚带到他们的住所。厨房的门开着，人都不在，邻居说他们都去赶集还没回来。小晚看到邻家几只
威武的大公鸡在灶台上走来走去觅食，有的在打鸣、有的还把鸡屎拉在灶台上。原来这几个男生打起了饭
不洗锅，吃好了饭不洗碗、不擦灶台，一堆碗筷都浸泡在锅里。这里的人家都烧土灶，垒了几口大锅来做
饭、烧水煮猪食。因为灶台不高，又很宽敞，鸡在灶台上跳上跳下很方便。小晚从墙边拿了根小竹竿把鸡
赶出去，正要把门掩上，看到他们回来了。松看到小晚，笑着说：“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东南风
！”小晚说。他的同学笑嘻嘻的说：“贵客啊，请进屋里坐。”松也略带调侃的口气说：“贵客光临，令
寒舍蓬荜生辉啊！你应该还没吃中饭吧，就在我们这儿凑合着吃怎样？只是没什么好菜招待。”小晚回敬
他说：“真是不胜感激啊！不客气，没菜怕什么，还有鸡屎凑啊！”一阵哄堂大笑。小晚立即挽起袖子收
拾锅台，他们忙着洗菜、淘米、劈柴生火，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一会儿饭菜烧好了，一盘煎豆腐，
一盘炒蛋，一碗萝卜，一大缸的肉丝海带汤。菜端上桌美其名曰：三菜一汤。每人盛一碗干饭，围着一张
小饭桌，热热闹闹的边吃边聊。邻居的妇女小孩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个大嫂说：“不管怎么说，有个女的
料理家务就像样多了，这几个男青年住在一起还算不错，对面山坳里住着个男知青，住的房间小，也不收
拾，到处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靠墙的半个床也堆得乱七八糟。他吃在嘴里，穿在身上，干完活洗个脚往
被窝里一钻了事。前天他下地干活，发现田沟里有许多田螺。到了晚上，他拿个脸盆打着手电筒，摸黑拾
田螺。拾满一脸盆，拿回去又回头来拾，来回了几趟，一直拾到下半夜，收获还真不小。他把屋里的桶啊
盆啊都拿来装田螺，摆得到处都是。天气热，他又累又困，拿块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倒头就睡。太阳都几
丈高了，他还在打呼噜。睡梦中他感到脸上、身上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一骨碌坐起来，大喝一
声‘什么人？站住不许动！’只听得吧嗒吧嗒的，有什么东西直往下掉。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爬到脸上、
手上、身上的田螺。他仔细再看一看，屋里屋外，到处爬的都是田螺。”她的话还没说完，大家已经笑得
前俯后仰，真的是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了。大嫂接着说：“队长见他迟迟不来，派人去找他，那人刚进门
就看到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找他的人回来说给队长听，把在田里干活的人都逗乐了。”
    小晚惦记着小鸡和菜苗，不敢久留，饭一吃好就告辞出来。松把家里寄来的一罐“三合面”递到小晚
的手上，对她说：“当肚子饿了的时候，你把炒粉舀几勺出来放到杯子里，再加点开水搅拌均匀后，当做
点心充饥吧。”虽然是平常的东西，也是一番心意。因为小晚孤苦无助的内心感受到温暖，因为在艰苦的
日子里能够互相关心，所以彼此间便缩短了些距离，多了几分理解与感激。随着时日的推移，他俩的关系
也渐渐的密切起来。

7.
    在那艰苦的岁月，知青置身于深山老林，与外界的联系主要靠书信。一封信来回至少十天半个月，书
不尽言。象小晚这样没有外援的，连一张八分钱的邮票也得考虑一番。因此她与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和
家里的通信也不多，似乎人们都把她遗忘了。她学会了精打细算过日子，平时坚持下地干活，要多挣些工
分换口粮、分红。劳动之余砍柴、种菜、养鸡。不敢生病，有病自己忍着。回家的车费还指望年底生产队
的分红。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前提下，那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有些同乡同学也不例外，在上调
分配等等个人利益的驱使下，也学会了残忍，不惜牺牲他人来获取自己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对身在异
地他乡的小晚来说，能得到些亲友或外界的关怀和帮助，都会心存感激。她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
相报，因此松常用“傻乎乎”来形容她。
    当年知青上山下乡可以自由结合，小晚曾邀请女同学小红同往。她答应了小晚的请求，一起上山插队
，安排在同一地点与小晚作伴。在学校论学习小红远远不如小晚，总是名落孙山；论劳动小晚不是她的对
手，她体力好耐力也强，较之小晚显得逊色些。插队后小红好象变了一个人，不但与小晚保持距离，还与
之竞争。无论是家庭出身还是家庭经济条件，小红都占绝对优势，又比小晚多长些心眼。她看到松与小晚
友好，便悄悄约了松出来，泼他的冷水要他疏远小晚。松则不以为然，他认为历史会有误会，出身也不能
选择，这不算是缺点。人的性格不能强求一致，自己喜欢的就好。这回之后，她又向松打小报告，说小晚
的不是之处，松不予理睬，她就没辙了。那时生产队长几乎每晚都召集队员开会。先学习政治时事：读毛
著，读报纸文件，然后谈生产农事。这次的文件下达，是关于知青上调名额的分配落实，有人提议这个名
额给小晚，可是最终还是被小红争取去了。小晚在失落之余，还为小红的上调感到高兴，祝贺她。小晚觉
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有逆来顺受才是生存之道。小红培训回来，告诉小晚她要进工厂了，她的这些
大大小小的木桶、木盆以及炊具都留给小晚用。因为上调她的钱不够花，回来是要向小晚借钱的。小晚想
君子要成人之美，再说她参加工作以后就有工资收入，比自己强多了，应该会还钱的。小晚为了满足她的
要求，倾其所有，把积攒下来作为回家的车费都借给她了。谁知她一走了之，再不提起此事。有一天，松
在县城碰到了小红，顺便提起她借钱的事，小红竟说：“你是听小晚说的吧，这区区二十元钱，有什么大
不了的，我不是把炊具都给她了吗？真不会做人！”松要她体谅小晚的困难处境，想不到她又借此取笑小
晚。后来，松拿这件事调侃小晚说：“你啊，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人。”小晚无可奈何，只有
一笑了之。
    有些男知青眼高手低，不好好干活，群众很反感。他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小晚这儿走走，小晚收工回
来总会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和他们一起谈天，唱歌，引起了群众的非议。小晚待客热情，自己则省吃俭
用，反招来闲言闲语，真是很不值。小晚不是不懂，但她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把人拒之于门外不顾，她
照样热情地接待他们。因为有了平时的互相沟通，小晚能理解他们的苦衷。他们是属于自命清高、总是感
慨怀才不遇；玩世不恭，又有点自暴自弃的人。小晚觉得他们心地不坏，很重感情，也懂得感恩，只是不
合群。其中有位男知青，得知小晚家庭经济陷入困境，想带孩子回去看病，可是医药费和车费都成了问题
。他出于回报，让小晚带着女儿坐他朋友的便车回去。他还交代这位朋友，给她们母女提供食宿。他的朋
友也很讲义气，不但一路上都予以关照，还把小晚母女带到他嫂子家里住宿。他的嫂嫂是军属，他的哥哥
新婚之后就去越南参加自卫反击战。他的妈妈和嫂嫂都热情的接待小晚，他的嫂嫂还把自己的婚床让给小
晚母女睡，她到婆婆房里睡，小晚想拒绝都不成。老妈妈很慈爱，嫂嫂是一个温婉而美丽的少妇，她们都
很热心。嫂子看到小晚的孩子还在发烧呕吐，立刻把小孩抱到她们单位诊所，让医生给小孩看病开药，连
医药费都给付上了。甚至连大人小孩夜里要用的、明天路上要吃的，她都准备的一应俱全，非常周到。晚
上睡下后，她还不放心，悄悄过来轻声询问孩子的病情。小晚真切的感到她们助人为乐，都是出自于真心
，实在难能可贵！小晚常常怀念她们。那一年农闲，小晚到插队的某些高干子弟那儿做客，向他们借来几
本外国名著，还有《普希金诗集》、《莱蒙托夫诗集》等书，供自己闲暇时阅读消遣。想不到这些书，被
人发现后当成是封资修的毒草予以没收。小晚急忙去通知书的主人，向他们表示歉意。他们看到小晚难过
的样子，不但没有责怪她，还安慰小晚不要着急，他们会想出办法把书拿回来。
    松从小就爱好体育，参加过本地业余少体校的训练。他很喜欢田径运动曾获过奖，也喜欢打篮球。他
曾经乐此不疲，以致于影响了学习成绩。眼看中考要到了，他还是冲锋陷阵在运动场上，把他的家人气坏
了。有一天，他摔伤了脚，医院给打上石膏包扎，不能下地走路。他不但不能去参加这次地区的比赛，连
吃喝拉撒都要同学关照，轮流把他背来背去。他懊恼后悔也没用，只能静下心来补习功课。因为他数理化
的基础较好，就报考了相应的中专学校。后来他因祸得福，竟被这所学校录取了，应该说是很幸运。小晚
则不同，无论是社会境遇还是个人的性格以及兴趣爱好，与松相比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奇怪的是他们居然
能走到一起。松对文艺不感兴趣，可他有点小聪明，口琴，二胡，集体舞都能应付一二。一天，他说要教
小晚吹口琴，小晚觉得他吹的还可以。要是听他唱歌，小晚确实不敢恭维。他总说是因为感冒了才唱不好
，而小晚也总是不留情面的说他是五音不全，然后很得意的哈哈大笑。每当这时，他总会笑眯眯的看着小
晚，无可奈何地说：“简直是傻乎乎的一个傻丫头！”
    后来松到“五七”干校培训，干校组织了男女球队进城比赛。松虽然个儿不高但他体力好，打起球来
弹跳力强、投篮准确、身手敏捷，是球队里较佳的选手。因为在几次的球赛里初露头角，所以在小县城也
小有名气。一天，松托了个熟悉的知青传话给小晚，邀请她进城看球赛。他看到小晚来了很高兴，听到他
的球友夸小晚漂亮、洋气，他更开心了。当晚连续几场的球赛，结束后时间很晚了，松带小晚来到女篮队
员住处，要小晚在此歇息。那些女队员当着小晚的面问松：“请问，这位美女是谁啊？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接着嘻嘻哈哈的和他开玩笑，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他说：“有什么好笑的？是我的妹妹来看我。还请
你们多关照。”有个女队员微笑着走过来，对松说：“你的妹妹和你有点相像，让她和我一起睡怎样？”
松高兴的说：“是吗？那就麻烦你，谢谢你了！”原来这位女队员住在附近的单位宿舍里，她很热情的招
呼小晚洗漱。临睡前她不断的和小晚聊天，借此向小晚了解有关松的社会关系以及家庭情况。小晚实话实
说，她不懂的就回答不懂。对方觉得很奇怪，反问道：“你不是他的妹妹吗？怎么连你哥哥的事情都不懂
？”这下把小晚问住了，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忙说：“我不是松的妹妹，是他的朋友。”这位女队员
听后情绪一落千丈，背过身去不理睬小晚。小晚感到纳闷，难道我说错还是做错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早，小晚对松说要赶回去出工。松送她上车，叫她抽空到“五七”干校玩。
    当年，小晚不敢把这个女队员的事说给松听，怕松会生气。若干年后她偶然想起这一幕，才恍然大悟
。这不明摆着这位女队员对松抱有好感，以至受到松的蒙蔽，错把自己当成松的妹妹热情接待，感到很伤
心。她这不是痴吗？而自己脑筋不会急转弯，直言快语的，让她下不了台，觉得有失面子，很生气。我这
才叫笨啦。如果那时能多长个心眼，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没戏了,或许还能从她那里听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呢
，真是的！小晚哑然失笑。
8.
     秋去冬来，小晚养的六只小鸡都成长为小公鸡、小母鸡。它们很乖，肚子饿了会满山遍野觅食。农忙的时候，小晚天黑才回来，看到这几只鸡顶着寒风，挤成一团。它们的身子挨得紧紧的，在厨房门外趴着，等着小主人回家让它们归巢。小晚看它们像孤儿一样可怜，触景生情心里很难受，赶紧打开门把它们轻轻地抱进鸡窝。清晨，小公鸡很神气的喔喔啼鸣，小母鸡羞红了脸咕咕的叫着要下蛋。邻居的小姑娘劝小晚说：“冬天来了，这几只大鸡觅食也困难，不如把公鸡杀了吃，改善一下生活，母鸡留着下蛋。”小晚听她讲得有理，就是不忍心下手杀鸡。
    从外地来的几位技术员，其中有松的老乡，他们和小晚已经很熟了。老乡说松在学校很受女孩的青睐，因为毕业分配他们各奔西东。如今松看上了小晚，自然和她们疏远了，这也是缘分。不过他们老家的长辈都很守旧，如果真的要谈婚论嫁可能会有压力，小晚不以为然。松的老乡要回家了，他很客气的对小晚说想买两只小公鸡带回去。小晚诚心不收他的钱，让他自己挑两只。老乡帮小晚把剩下的那只小公鸡杀好，小晚把它煮好后装在一个大玻璃瓶里，亲自送到“五七干校”给松吃。松听说小晚春节要回家，他先记下小晚的家庭住址，再把自己的归期告诉小晚，还说到时会登门拜访。不知不觉春节将至，小晚很不容易才回了一趟家。她和家人谈到松会专程来做客，家里人都说他是外地人，到我们家人生地不熟的，做主人的理当要去迎客。堂兄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父亲说：“对！这是礼节，我们应尽地主之谊。”可是老天偏偏不作美，一连几天都是风雨交加。可想而知，那条通往大街约五里长的马路，路面凹凸不平。每逢雨天，一路是坑坑洼洼非常难行。从大街去火车站，要乘好几站的车。要是骑自行车从家门出发，非要个把两个钟头不可。小晚披着雨衣冒雨骑车，好容易才到了火车站。她寻寻觅觅，却不见松的踪影。回到了家里，小晚气呼呼的向家人诉说一番，不想再去迎接松。可是，父兄他们却说春运繁忙，在车少人多的情况下，有的旅客还得挤简易的加班车回家。在这交通不便、通讯困难的情况下，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存在，要小晚再去看看。因父兄之命难违，小晚只能克服困难、坚持不懈，还是没有见到松。凡是能够留言的地方，她都细细的看过，音讯皆无。连续三天的辛苦暂且不说，松如此的言而无信实在令人生气，小晚因为怨恨，再也不想理他了。
    后来小晚才听说，松打算去小晚家拜访的消息，被他的家人获悉，他们果真采取行动，向松施加压力，还出动所有的力量来阻止他前往。火车上与他同行的几位同乡好友，都奉命坐在他的周围，把他看的紧紧的。他们事先还使出个绝招：让媒人介绍给他的那个女孩，先买好他们转车回家的汽车票。再在松下火车的前一站，也就是她家附近的车站上车。然后由一位等在车门口的老乡把她带入包围圈，让她坐到松的身边，和大家一起聊天。火车一到站，他们马上联手，一起簇拥着松，把他送上预定的汽车，按时回家。因此，松的行动完全失去自由，以致连留个言或寄一封信的空间也没有。他到家后更不用说了，大家轮流劝说。这种做法，在当年被称为“车轮战术”，就是对当事者不断进行精神轰炸，直至他身心疲惫，抵挡不住了就得投降。惟有铁了心、不顾一切的人，才能战胜这重重的困难和精神折磨。
    春节后小晚返回原地，到达县城时原本可以顺道去看看松的。可是小晚太生气，她一下车就买好去乡下的车票。快上车时，小晚远远的看到了松，他好像瘦了很多，小晚觉得很奇怪。但小晚有一肚子的怨气，根本不想理他。松朝她招招手走过来，可是小晚却装作没看见，提起行李就上车。车子开动了，与松擦肩而过。小晚到了住处已近黄昏，做好卫生、吃过晚饭天快黑了。她拿了一大盆要洗的衣物，来到村外的小河边。月亮升起来了，照得河水明晃晃的。她借着月光，边洗衣服边哼着歌儿。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她直起腰抬起头一看，天哪，松笑嘻嘻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因为她太吃惊了，竟脱口而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话刚出口，自己反而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松说：“你走后，我搭上末班车跟着来的。到了你的住处不见人，便在这周围溜达。听见了你的歌声，才发现你在这里洗衣服，我就悄悄走过来了。”小晚又不理他了，只顾低头洗着衣服。松蹲在她的身边，轻声问：“衣服应该快洗好了吧，我有话和你说。”小晚点了点头。松顺手托起那满满的一盆衣物，对小晚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松在前边走，小晚跟着他，顺着河边的小路走。不一会儿，见到河畔有几块岩石。松放下脸盆，先在岩石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小晚坐下。可是小晚却在他对面的石块上坐下，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看着水中的月亮，沉默了一会儿，松点燃一根烟吸着。小晚忍不住开口说：“讨厌死了，熏蚊子啊？你除了吸烟还会什么呢？要说什么就快说，真是不耐烦！”松说：“我也不想吸烟，可是戒不掉。”“你何时学会抽烟的？为什么不能戒？”“这要怪我的哥哥，我摔伤了脚很苦闷，他给了我烟，就抽上了。我们老家的男人，抽烟是很平常的事。吸上烟以后，每当写作、思考问题或精神苦闷的时候，就会依赖它，所以很难戒的。”“离题了，请你言归正传。”“说什么好呢？”“你问我，我问谁？”“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可是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交女朋友，回家相亲的人会有什么痛苦？都到了乐不思蜀的地步，谁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能安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吗？”“那好吧，我倒是很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松就把春节回家这期间发生的事，叙述一番并作了解释。小晚终于明白了，他不能践约的原委是身不由己。
   误会消除了，两人间的交谈也就随便自然多了。小晚问松：“你认识那个女孩吗？是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她很喜欢你呢。”松说：“早就认识，因为那女孩的妈妈，是我姐姐家请来带小孩的保姆。她是我姐学校临时请的体育代课老师。我到姐姐那里玩，保姆都在家，有时也会碰到她的女儿。她们很喜欢我，听说我会回来，托人到我们家提亲。我家里的人都同意，可是我不同意。要成亲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们。虽然家人尽力促成此事，最终也是无法可施。”“这么说是一厢情愿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同意呢？”小晚好奇地问，他说：“那女孩只是长得很高大，实际年龄还小着呢，今年还不满十七岁。她和我的年龄相差了七八岁，简直是个小小妹。我们之间缺乏共同的语言，就算是真的要和她登记结婚，还得等上几年哪。你想想，一个未满婚龄的小女孩，我能和她结婚吗？”“哈哈，应该是很烦吧，看你廋了许多就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你就耐心的等吧！”小晚调皮的说。“瞧你这傻乎乎的样子，尽说傻话。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我也患傻了吗？”松又开始嘲笑小晚。小晚快人快语，说自己并没什么长处，松究竟是看上了什么？令人很费解。松说小晚为人热情单纯、不矫揉造作，有男子气慨落落大方，给人的感觉很好。象是很容易接近的那种，但又不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外表浪漫开朗，其实内心保守，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不管小晚被人怎么看，怎么说，总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松的这番独到的见解，让小晚听了很感动，觉得他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很贴心的。
    两人相对一笑，松站起来把小晚拉到身边，让小晚挨着他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口琴来说：“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吗？你唱，我来伴奏。”小晚问要唱哪一首？松说就唱《婚誓》这首歌吧。于是，两个人肩并肩坐着，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他们有吹有唱，真是开心极了。小晚说：“你曾经说过，凡是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这会儿你怎么又有了雅兴？”松说：“特殊的情况特殊处理嘛，只是下不为例，恕不奉陪。”小晚说：“你真的好狡猾，今天我总算长见识了。那好吧，我们就走着瞧吧。”说着话，小晚站了起来说该回去了。她问松今晚打算到哪里过夜？松说打算到附近的水库工地去借宿，那里有他的老乡。明天一早，他就坐车回县城去。松把小晚送到了村口，临别时他对小晚说：“今天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有许多没讲完的话，留着等下一次来看你的时候，再继续讲。”他想和小晚握握手，可是小晚却笑着躲开了。
9.
    松分配在县城工作，因为两地之间的距离较远，他和小晚几乎没有联系。不久之后，天气开始热起来，农忙在当时称作“双抢”开始了。那时山区农村的夜晚，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任何的娱乐。惟有在晚饭后，大家凑在一起乘凉聊天。聊上一阵子，就各自收兵回家睡觉。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螺号就吹得嘟嘟响，催大家起床。
   这天，松想到农村在夏收夏种，不知小晚近来可好？他很想去看看小晚，刚好明天是星期天，可以充分利用，不必担心影响工作。他看到今晚的月光真亮，正好可以趁着月色漫步。有了这个想法，他情不自禁地向山边林间走去。要走捷径就得翻山越岭辨别方向，选择去路。他记不清楚究竟走了多少的山间小道，也搞不懂现在是晚上几点。因为晚饭后冲澡时，他摘下了手表。只怪自己率性，头脑一发热便忘乎所以匆匆出门。松凭感觉判断夜色已晚，赶紧加快了脚步。因为他走的是山道，所以下山后要经过一个自然村，还要再走一段下坡路才到小晚住的村庄。他从这个自然村经过时，有只狗听到他的脚步声，马上狂吠起来，接着这村里的许多狗也跟着吠起来。狗吠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顿时山乡喧腾起来。还没到下坡路，冷不防有只大狗呼哧呼哧的窜到了松的身边，它张口舞舌又跳又叫，真是令人心惊胆战。迎面走来值班的民兵，他背着枪大声吆喝：“站住，干什么的？”他走上前对松进行盘问，松立即自报家门。可是在这深夜里有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个民兵也不容他多说，即刻带他去村支部。村支部里，今晚负责值班的是一位民兵队长，他刚从部队复员回乡，当然不认识松。这个民兵队长还保持着军人的风范，他对工作一丝不苟，严肃认真。民兵队长厉声的问松：“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深夜到这里来想干什么？”松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身份来历，说是去看望乡下的同学，返回的途中迷了路。因为黑灯瞎火的胡乱走，所以到这里来了。松暗地里想小晚是女知青，自己是个外来人、况且还是在夜晚，若说去找她恐怕会惹出新的麻烦。因为那时人们的思想觉悟普遍都很高，阶级警惕性都很强。松遇见的又是不认识他的民兵，所以民兵队长坚持要等确认了松的身份后，才能放他走。松一筹莫展，他想这无疑是要等到天亮以后，他们打电话联系单位，才能询问清楚。这样看来，今晚必须在这村支部过夜了。松打量了一下屋里，只有坐的没有躺的，还有一大堆的山蚊子载歌载舞。明摆着他今晚不但没得睡，而且还要慰劳这一大堆蚊子，确实是够呛。松非常懊恼，都说年轻人热情有余，稳重不足，如今后悔顶什么用？屋里又闷又热，他想去外边透透风，站岗的民兵不让出去。他被困在屋里和蚊子搏斗，到天亮以后他才看到民兵队长来了。他一进来就向松道歉说经过调查确认，松不是来路不明的坏分子，让他受委屈了。接着他递给松一根香烟，用很友好的姿态向松打听，问他来这里究竟找谁？经过一夜的折腾，松感到又困又饿。全身不但散发出一股汗臭，被蚊虫叮咬的一块块红斑还直痒痒，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松想既然如此，何不实话相告？于是松回答他：“我是路过你们这里，要去找邻村的知青小晚，现在我想去她那里吃早饭。”民兵队长听他这么说就一本正经地劝告他：“请你以后要遵守组织纪律，不要随便的到处乱走。和女知青谈恋爱，要注意群众的影响。我们会把你的情况报告给有关的单位领导，请他们协助做你的思想工作。请你要记住我说的话，现在你可以走了。” 松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一笑。这戏剧性的动作是时下青年人的时髦。
    小晚正在做饭，看到松垂头丧气的走进来。他那疲惫不堪的样子使她觉得很惊奇，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松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小晚听后，再看他那狼狈的样子，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她忍不住哈哈大笑。松愤愤的瞪着她说：“亏你还笑得出来？我是为了你才受苦的，我这样子你不觉得是太委屈了吗？还说我和你谈恋爱，哪怕一个爱字也没有呢！别人怎么说我，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至今我想与你拉个手都不让，有谁会相信我的话呢？”“活该，这是你自找的，我叫你来了吗？干嘛老怪我？”小晚反唇相讥。“我为了你，一家人春节都没能好好过。因为我坚决和家里的人抗争，所以大家都伤透了脑筋，你可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信不信由你，我不想说多余的话。我已经进了单位工作，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人，成家是理所当然的。我们考虑结婚怎样？这样你总该相信我的真心了吧。”小晚欣赏他的直截了当，但是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怎可如此随便决定？沉默了片刻，小晚回答道：“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但要等征求过我父母的意见以后，再把他们的见解告诉你吧。”松说：“好吧，你应该不会为你的决定后悔吧，要不要考虑选择比我更好的人选？”“废话，帮我做介绍的人总是有的。至于会不会比你更好，得听月老怎么说。依我看，你是以己度人，难道不是吗？”松被她的话逗乐了，反问道：“月老怎么说呢，说来听听好吗？”小晚说：“我本来不想说，你要听就实话告诉你吧。有位父亲的朋友，拿来一张外甥的照片。说他是某医院的外科医生，文革前医学院毕业的，因为家庭的社会关系复杂，至今还未婚配。母亲嫌他年龄太大，来客说岁数大的男子懂得疼人。父母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拿刀子的人我害怕。”松笑着追问：“就一个？不会吧？”小晚说：“还有位婆婆，为她娘家的侄儿来提亲。说她侄儿是部队的技术兵。父母说他家门户高了些，我则说拿枪的人我害怕。”松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说：“原来你是胆小鬼，只是嘴巴厉害，我真是服了你。其实这二位都很不错，你不觉得？”小晚坦诚的说：“那是，医生救死扶伤、军人保家卫国，都是我爱戴的人。但若作为配偶，在我看来又另当别论。”松说：“我各方面的条件都有限，你也没有到过我的家，你不害怕吗？”小晚说：“你家的大概情况，和你闲聊时大致清楚。至于家庭的地位、金钱，在我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的理解和认可。我对你的了解不多，但是我明白，即使用上我的一生，也不可能透视你的全部。因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还有你那有限的条件，所以我不害怕。”小晚的这番话，松很赞赏，他觉得小晚有学问、有见识。他用戏谑的口气说：“在下都听明白了，本来就是彼此彼此的，结果我们打了个平手。不知你还有什么高见，请教了！”小晚回敬道：“别和我来这一套，假惺惺的！”
    松说他就是喜欢小晚这种个性，那些搔首弄姿、面团一样的女子，他看不上。他说只顾着说话，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先填饱肚子再说。饭后，小晚去出工，问松是否就回县城？松说：“今天是星期天，我不用上班。再说昨晚被折腾的一夜没睡，现在我困得两眼都快睁不开了。你去出你的工，我刚好可以在这里补个觉，等我睡醒了再回去。群众也许会议论的，你害怕吗？”小晚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自己看
着办。离开时记住锁门，我走了。”
    松回到单位后，领导果真找他谈话。松如实向他们汇报，领导对松的处境表示理解。他们还提个建议，说松与小晚的关系不要再拖泥带水，要是割舍不下干脆就结婚，供他参考。这么办的理由是能避免外界的舆论压力，还能免除因此带来的各种麻烦。只要松能安心工作，领导也就放心了。松说他会尽量去努力争取，到时候恳请领导加以关照。不久之后，小晚的父亲应邀而来，他和松接触交谈了几次，对他的印象还好。这天，父亲借了一把锯子和松一起干活。他俩一边帮助小晚锯柴火，一边交流意见。后来小晚的父亲接受了松的请求，同意他与小晚继续联系，加深了解。他说婚姻自主，婚事得由小晚自己把握。小晚的父亲还向松赠言，他说这桩婚事若能征得双方家长的同意则更好。父亲回去后，松听从他的意见，尽力做好他父母及家庭成员的过细工作。用了近半年的时间，他终于说服了家人，取得父母同意后，带小晚一起去办理婚姻合法手续。

10.
    七十年代的年轻人提倡自由恋爱，他们要移风易俗，都举行简单的婚礼，称作“革命婚礼”。松和小晚也不例外，“五一”劳动节那天，他俩向亲友分发糖果以示大喜之日，同时接受他们的祝贺。有礼尚往来的至爱亲朋，给小俩口送些生活用品，小晚表示感谢，炒几道菜招待他们。来客走后，两人一起擦洗碗筷、整理房间。收拾停当，松随手关好门走过来拥着小晚。他细细的端详着小晚，动情的说：“让我亲亲你吧！”小晚躲开他，说：“我怕烟味。”“呵呵，给我施加压力啦！”松拉住她，在她的脸上轻吻一下。松不容分说，强行把小晚背上，他边走边说：“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背上新娘子，夫妻才能相依相伴，白头偕老。小晚很不好意思，笑着用双手捶打他的背，想挣脱下来。可是松不放手，他笑哈哈的背着她转圈。小晚知道敌不过他，羞恼的直囔囔。他们这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殊不知还有听热闹的人。过道里有人问：“小俩口怎么啦？”“哈哈，没什么，年轻人的事！”站在门口的老师笑了笑，很幽默的说。
    学校领导为了充实教工篮球队，把松要过来。他从教工宿舍里调整出一间房，给松安家，小晚把宿舍的水泥地冲洗得干干净净。房间里的单人床、办公桌椅都是单位配置的。学校食堂的饭菜是定量供给，用松的饭票、菜票到食堂里领取一份。两人一份不够吃，加餐时把一口小锅架在油漆桶改制的煤油炉上烧煮。再把饭菜和食具摆在一张双人课桌上，二人肩并肩的坐在凳子上吃。招待客人吃饭，临时再搬一张书桌、三条凳子来。把两张书桌合并成四方桌，周围摆上四条凳子，就这么凑合着用。他们在床架和窗户之间拉一根绳子晾晒衣服，墙角叠着两口小箱子，这是夫妻俩的私有财产。箱子里装着换洗的衣服。比较值钱像样的衣服是：夏天穿的“的确凉”衬衫、冬天裹的棉袄、毛衣、绒线衣；最贵重的物品就是松刚买的一架价值120元的“上海牌”手表。
    一天，他俩又并排坐着吃饭，几个小孩站在门口看热闹。去食堂拿饭的老师，从他们门前经过时打趣地说：“小两口真亲热，连吃饭也挨在一起呢！”松感到这样太亮相，真不好意思，马上站起来想去关门。因为坐的凳子不太结实，这时又失去平衡，只听得哎呀一声，小晚从凳子的另一头摔倒在地。紧接着又咔嚓一声，凳子的腿也折了。松猛回头，看到小晚摔倒在地，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走。他扶起小晚一叠连声问：“摔到哪里了？真是的！”小晚又疼又恼，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她嘟嘟囔囔：“没什么，瞧你，象个冒失鬼似的。你看，凳子都折了！”松瞪着眼悻悻地用脚踢了一下凳子，对小晚说：“自己摔疼了都不管还管凳子呢。都怪它，真是的！”小晚看他又踢又瞪挺好玩，虽然还感到委屈，却情不自禁的笑了。松想到刚才小晚摔倒时的狼狈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跟着小晚笑个不停。后来，松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他的同学听，他们给小两口送来做家具的木材。不久，松和小晚的房间里有了新变化：一张小圆桌，配上四把凳子，还有一口大樟木箱，因为刚上了油漆，全都亮闪闪的。小晚买来白色的丝光线球，她用钩针编织，绒线被织成带各种精致图案的枕套、桌罩、窗帘，用它们来布置居室。小小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是经过这般装扮，也显得素雅清新，给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因为小晚家的水泥地很干净，年轻的小晚活泼又漂亮。她不但爱唱歌还会讲许多好听的故事，所以吸引来了不少的小朋友。这群老师的孩子，一吃过晚饭就陆陆续续的来到小晚家等着听故事。可是，每当这时侯松总是无奈的对小晚笑一笑，夹着他的教科书和备课本去办公室工作。因为松的严肃、不怒而威，小朋友对他望而生畏不敢接近。在这炎热的夏夜，小朋友都靠着墙、一个挨着一个坐在水泥地上，安安静静听小晚讲有趣的故事，他们不时发出欢笑声。听到父母喊他们回家做作业，还恋恋不舍。小晚停下不讲了，他们还期待。直到松回来下命令，他们才离开。有个胆小的被吓跑，脚上的拖鞋落下了一只；那些胆大的还回头预约明晚再来。那时小晚成了最受小朋友欢迎的人，俗称“孩儿王”。来听故事的小朋友，而今都是中年人了。童年的幸福时光，都成了美好的追忆和怀念。只要有人提起小晚，他们就会滔滔不绝的回首往事。在缅怀之余，他们又把这些童年趣事说给年幼的子女听。
    学校的校长安排小晚代课，请她协助抓好学校迎“六一”的节目排演。小晚竭尽所能，除了课堂上认真辅导学生学文化，课余时间还积极排练欢庆歌舞《花环舞》。后来，不但欢庆节目的演出获得成功，而且学生期末的语文考试成绩，也不落后。小晚的工作得到领导和师生一致好评。放暑假了，小晚和松回家探亲。他俩顺路先到小晚娘家，松把父亲寄来的三百元人民币交给岳父母。娘家为他们的婚事，办了几桌酒菜会亲，热闹了一番。小晚的外婆有恙在身席间呕吐，小两口扶她回房。小晚给外婆服下药，松打来一盆热水，亲自服侍老人帮她洗脚。外婆对新姑爷非常满意，亲友也都交口称赞。小晚的父亲护送他俩到了松的家，他把小晚托付给婆家，彼此客套一番，次日他先返回。
    松的家在镇上，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他们一路行来，街坊邻居跟着看热闹，他们都夸小晚长得漂亮。給松嫂嫂做媒的那位老姨妈，拉着小晚的手上下打量着，不断的称赞小晚很耐看，越看越好看。松开心极了，小晚的婆婆乐得合不拢嘴，她买了两大麻袋的糖果，四处分发。不久，婆婆得知小晚害喜，高兴得很。次年，小晚听从婆婆的安排，准备回婆家分娩。可是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她的婆婆病倒了。小晚在娘家人的帮助与支持下，孩子总算能顺利出生。因为小晚母女一脉相承，出生时的情形相似。都是因为婴儿的脐带绕缠，母女得多受磨难，弄得大家也很辛苦。
    清明节快到了，小晚还在月子里。这天，只见松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大家感到奇怪，经过询问才知道他的母亲病危。他说因为条件限制，小晚分娩他无法陪伴身边，这时顺路过来看看。外婆说小孩不错，可惜是个女的。松进屋抱起孩子亲了亲，他告诉外婆小晚这是先开花后结果。他说的是他们家乡的俗语，言下之意是说小晚下一胎必定会生个男孩。松不再停留，即刻回家探母。次日，小晚就接到他的来电，惊悉婆婆去世。几天后松奔丧回来，小晚以及家人向他问候，他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大家听。原来那天他一到家，就直奔到母亲床前，可是她已经奄奄一息。他哭喊着，只见母亲艰难地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他坐到母亲的床头把她抱在怀中。只见她焦黑的嘴唇不停地颤动，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惟有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滚下来。不一会儿，她就咽了气。松伤心的说不下去了，大家都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为了工作、为了生活，松带小晚和刚满月的孩子返回小县城，当晚小孩就病了。因为长途的跋涉，婴儿受了凉；汽车的喇叭声和火车的轰鸣声，婴儿受了惊吓；因为生病，婴儿在夜里也哭闹不休。夫妻俩辛苦不说，还影响他人的休息和睡眠。小晚实在过意不去，焦急得连早饭也吃不下，马上带孩子去看病。松对孩子又爱又怜，来回的路上都抱着她。碰到的熟人和他们打招呼，松说带孩子去看病。他们和松开玩笑说：“小孩子挺可爱吧，不过老师走路要注意，你这样边走边亲孩子，小心摔跤哦！”小晚附和着说：“就是，路也不好好走，都成什么样子了。”松还是满不在乎。小孩的病稍好后，又因为水土不服老拉肚子。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万般无奈。小晚又带着女儿回娘家，给小孩求医看病。娘家人说邻乡有位老中医，医术不错，小晚立即抱上孩子到他那里诊治。小孩服下老中医开的几帖草药后，果然药到病除。若干年后，小晚的家境好转回家探亲。她向家人问起这位老中医，打算亲自登门向他致谢。遗憾的是，这位老人已经仙逝多年了。
    回首往事，小晚深深地叹了口气。正如人们所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六十年代末她离开家，感觉只是转眼之间已身为人母。多年来总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悄悄流逝，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小晚感慨着，心中期待着、寄希望于未来。因此她下决心要重新去寻找出路，把孩子暂时托付给父母。小晚再次返回山城。她想等到生活安定了以后，把孩子接来。

11.
    人的愿望都是美好的，心总是憧憬着未来。生活却是很现实的，往往会让期待着的人们感到失望。因
此只有坚忍，只有不懈的努力，才能摆脱困境。如果有一线的希望就用挑山工的精神去攀登，虽说是后来
者，也能到达顶峰和春天拥抱。这是小晚对人生的体会，对生活的看法。
    小晚和松成家时，为了生活方便能兼顾家庭，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把小晚的户粮关系迁到县城
附近的一个大队，安插在属下某生产队。如今他俩有了孩子，按规定小孩的户口是跟随母亲，必须报送到
该大队。但是要征得所在生产队的允许，大队才能决定。于是，小晚带上孩子的出生证，再请那个亲戚帮
忙，一起去乡下给孩子上户口。
    他们好容易找到队长，亲戚和队长套近乎，递根“前门”香烟给他，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队长，
请你帮小晚的孩子上个户口好吗？”他把孩子的出生证随手递过去。队长接过来看了一眼说：“你们去公
社大队办吧。”“你不同意上头也不肯办的，所以才来找你。我们情同兄弟，和我来这一套说不过去吧？
别推脱啦，无论如何你再帮个忙。”“上次都怪我粗心，没有弄清状况就接收了她。有了孩子的女知青，
除非孩子有人照看，否则既出不了工，又要在生产队分口粮，已经很为难了。如今再摊上个孩子，群众会
同意吗？”亲戚笑了笑说：“这事不怪你，都怪我，当时我也没有搞清楚。既然如此了，也算是做了件好
事。队长，你帮人就帮到底吧。”亲戚用手拍拍队长的肩膀，又拉拉他的手，表示和他的关系很亲切。接
着用信任他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会去办的，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队长不置可否，亲戚
看着小晚，征求她的意见。小晚想了想，很恳切的说：“队长，因为我有实际的困难，无法参加劳动很对
不起您，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母女不要生产队的口粮，先落户以后再设法转移户口。总给你添麻烦，很
不好意思。”队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说的话，通情达理。看在你亲戚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拒绝，看来我
还要去大队走一趟，替你办妥手续。孩子叫什么名字？”“朵朵”，小晚高兴地说。亲戚赶忙把刚才撕开
的那包烟塞进他的口袋对他说：“我不会抽烟，你拿着吧，谢谢了！”然后对小晚说：“我们走吧，现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太着急。”回来的路上，亲戚告诉小晚他和队长是小时候的玩
伴，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必客气，尽管来找他。
    小孩的户口总算是报上了，但是以后吃饭成问题，要是买私人的高价米度日。先别说高价米难买，卖
私米的人常常被抓。再说钱在哪里呢？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找到事情做。无论粗细活，只要小晚能做的她都
愿意去做。学校附近有所加工厂，因为生产任务紧迫，要招收几名临时的女工。虽然为时才两个月、报酬
低，但是工厂距离学校很近生活方便，小晚去报了名。和小晚一起干活的女工，都是爱说爱笑的年轻家属
，她们很快就熟悉了，相处的很好。原来工厂收购了很多制造药酒的药材，这几位女工的主要工作是先把
这些药材清理好，再洗干净分别用箩筐装好，然后用板车送往车间加工。清理工作很适合女工，剪去多余
的枝叶根须，把药材的块茎倒进水池。清洗颇费力气，把水注入水池，每人的手中都拿根棒子使劲捣，然
后放水。这样反复几次后，才把洗净的备用部分用筐子装好抬上板车。板车有专人拉，女工帮助推到车间
。一天下来，手臂难免酸疼，大家都往手臂上贴伤湿止痛膏。车间里有位监管干部是山东人，因为他工作
特认真，脾气大爱骂人，所以大家都很怕他。因为他的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所以大家又都尊称他为“老
李头”。休息的时候，他经常招呼人们去他小厨房喝水、喝茶。有时他把自己包好、煮好的饺子，分给熟
人吃。有个女工到他那里尝了几个饺子，回来干活时嘻嘻哈哈的说老李头太爱吃饺子了，包饺子没有肉馅
，就用菜炒饭代替，这样的饺子他也吃得津津有味呢！
    后来，小晚被派到加工酱油的车间帮忙，这里的活比较轻松。担任车间技术指导兼制作的师傅，是一
个很和气的中年人，他负责制作高级酱油。小晚当他的助手，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在一口特大锅的灶膛里烧
火，拿来他需要的东西就可以了。至于灶膛里火候的大小、间隔时间的长短，以及往锅里添加各种成分的
比例，都由师傅一手掌握。他亲自搅拌大锅里沸腾的材料，用一张纸条验色。他搅了又搅，试了又试，直
到他满意为止。最后，他叫小晚舀一瓢白色的粉末过来，他把粉末撒下锅搞定。可以休息了，要等锅里的
温度降到符合要求时再动手处理。师傅蹲着抽烟，小晚忍不住问他：“师傅，那白色的粉末是什么啊？根
据我的经验判断好像是肥田粉呢。”师傅笑着没有做正面的回答，一根烟后，他对小晚说：“只有用上它
，酱油的色香味就显得不一般，才称得上是好酱油。这和做豆腐需要石膏是一样的道理。”小晚说：“明
白了。听说酱油还算干净，虾油更脏是吧？”师傅说：“眼不见为净，怎么说呢？一般来讲豆子会比小鱼
小虾更干净。旧时卫生条件差、处理不当，咸鱼、虾油生蛆是常有的事。特殊的情况偶尔也存在，讲得清
楚吗？听我父亲说，解放前他在一家很大的酱油、虾油加工厂当学徒。有天，一个小学徒不见了，后来在
那个储油大桶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大家猜测他可能是在天快黑的时候登上木梯高凳，但是怎么失足跌进桶
里有谁知道？估计没人当场看到，夜里一片漆黑，更不会有人发现。直到那几大桶的酱油、虾油所剩不多
，要清理沉淀物时才被发现。”小晚说：“好恶心，快别说了。”师傅说：“所以才说是眼不见为净，比
如水井里、蓄水池里发现人或动物的尸体，这也时有发生的。”经他这么一说，弄得小晚一连几天吃菜都
不香，总想起这恶心的事。
    厂里的活干完了，一个和小晚要好的小女工，邀请小晚一起去他哥哥负责的工区打石子，小晚答应了
。女孩要小晚准备好锤子、手套、小凳子，说干活要用。还要她准备好午饭用的饭盒、米和菜，以便在工
地炊熟就餐。松听说后告诉小晚，干这种活较辛苦。既然有伴也不妨去试试看，如果干不了，也不用勉强
。他把要用的工具、饭盒等都帮小晚准备好了，那女孩一来就带小晚出发。小晚去了以后才知道，她们的
工作是把开采来的大石块，按规格敲碎成大小差不多的小石子。一起做工的人说，敲碎的石子是用来铺路
的，在铺好的石子上浇灌沥青或水泥，使公路的路面会更结实耐磨。虽说已是春天了，高山上的风仍然很
大，但干起活来也不觉得冷，只是脸被吹得生疼。刚开始干活那阵子，小晚用力猛敲石块，可是老半天才
敲出一小堆碎石子，右臂却很酸痛。她的双手虽然戴了手套，可是不管用，特别是手掌火辣辣的像要起泡
了似的。小女孩发现了问题走过来说，象她这样胡乱敲不但完不成当天的任务，而且容易伤了手掌。要是
手掌起泡、溃烂，就干不了这个活了。她要小晚先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然后再动手也不迟。小晚经过了
细细的观察，才懂得原来敲石块也有诀窍，要顺着它的纹路敲，大石块一下子就碎成了几片。这样敲既快
又省力。从此，小晚不但活儿干得挺顺手，而且和一起干活的人都混熟了。大家一起干活，一起说说笑笑
，似乎也忘记了疲劳。松放晚学后借来朋友的自行车，到工地接小晚回家。晚上，小晚睡了一觉醒来，才
感觉腰酸背痛，双手又肿又疼。松劝小晚别去了，可她还要坚持。直到有人介绍小晚去乡下代课，她才到
工地上叫来技术员和有关人员，让他们把这一大堆碎石子进行验收结算。

12.
    这是个距离县城较远的自然村，村庄座落在山坳里。它三面依山、一面傍水，山上长满苍松翠竹。一阵风吹过，松树上的松针纷纷落下、昏鸦绕树惊叫、翠竹摇曳多姿，真是诗情画意。小晚和松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山间古道上，生怕一不小心坐上滑滑梯那就糟了。小晚看着山崖上的瀑布飞下山涧，蜿蜒流去；她踏着石径上铺满的厚厚松针、脚下一片柔软，山间云雾弥漫仿佛是在腾云驾雾。他们走累了，就地坐下休息一会儿。小晚看着山里的樵夫唱着山歌、山垄里的农夫叱着耕牛；她看着小溪边农妇洗衣说笑、儿童穿花追蝶嬉戏，又仿佛是置身于世外桃源。
    他们下山后，就被一群孩子围住。孩子们问长问短，很快明白了来的是代课老师。小晚和松被孩子们
簇拥着来到教室。原来，学生的教室是设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厅堂里。这个班级说是复式班，实际上就像古时的私塾。听孩子们说他们的老师也是女知青，她外出学习顺便回家探亲。估计她要在一个月以后才会回来。小晚因为代课的时间不长，所用的一切都借用这位老师的。小晚用她的教科书备课，按她的进度授课。住在她的宿舍里，用她的厨房烧饭煮菜。小晚一星期回城一次，松负责接送。
    虽说是来代课，小晚也不马虎。她先熟悉周围的环境，再仔细端详所谓的教室。只见厅堂正面的墙上有个神龛，龛里供着：天地君亲师。神龛前设一张案桌，桌子中间放个大香炉，里面插满了香。香炉两边各摆一个烛台，上头插着红蜡烛，古风犹存。案桌前方是老师的桌子，对面有几张简易的长桌长凳，是学生坐着学习的课桌椅。上课时间到了，学生陆陆续续来了。学生总共才二十几人，却分成三种：中、高、低不同的文化程度。他们对新来的老师很有礼貌，鞠躬问好。在学习的时间里他们很守规矩，都听从小晚的安排。小晚先给高年级的学生授课，在他们做作业时给中年级的学生授课布置作业，最后是给低年级的学生授课，教他们识字写字，有时小晚还要手把手地教他们写。不同年级的学生轮流下课，轮流活动。小晚忙得不亦乐乎，她几乎没有下课的时间，应接不暇的给学生解说疑难之处。她经常把放学的时间也忘了，因此学生都记住提醒她。放学后，家在附近的学生还帮助小晚提水、劈柴、生火。小晚非常喜欢这些孩子，也很尊敬这个乡村的村民。因为他们古道热情，家风淳朴。
       愉快的日子一闪而过，端午节到了，小晚代课的期限也到了。松一早就来接小晚回城，大家都恋恋不舍。孩子们不约而同的提着家长让他们带来的粽子，非要小晚收下不可，小晚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们把小晚夫妇送上了山路，叮嘱他们有空来玩。小晚三步两回头，不断的向孩子们挥手致意。夫妻俩回到了城里，小晚看到学校里的学生，同样也给老师送来粽子。这一颗颗、一串串用心包裹的粽子，不但寄托着人们对屈子的无比尊敬怀念，同时也体现人们朴素的尊师重教情怀。小晚看着家里桌面上摆满的粽子，感受到了这里群众对老师的满怀爱心。
      工厂里做临时工、工程队里敲石子、到乡下代课，小晚尝试过觉得都不理想，也都不是长久之计。日子依然过得艰苦，小晚不但要精打细算当家，还恨不得把一分钱当二分钱来用。小晚的童年有过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紧张的苦难经历，因此能随遇而安。她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粮食不够用瓜菜代。偶尔也会碰到既没钱也买不到私米的时候，松只好硬着头皮向单位申请补助。在吃饭都成问题的情况下，松把烟也戒了。星期天他不是上山打柴、就是下河捞蚬子，既节省了开支，又改善了生活。那时，一年到头几乎吃不到猪肉，供应给松的每月二两油、一斤肉票根本不够用，肉票得买肥肉熬油炒菜。有时托亲友到乡下去买高价肉，也交代他们要买肥肉。如果运气好买到一两斤肥肉，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脱脂后的猪油渣是最好的美食。只要在油渣里加点盐，用它就稀饭，那滋味有多香美，只有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才能体会到呢！
    那时要买布做新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供应的布票有限，大家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小晚的家里来信说，朵朵的衣裤短小得不能再穿。因为小孩长得快，做新衣很浪费。小晚动脑筋想办法，买来各种颜色的丝光线球。她用线球给女儿朵朵编织衣裤，还有裙子、袜子等。这些编织物不但有好看的图案花纹，而且颜色也搭配得和谐鲜艳，小女孩穿起来又漂亮又柔软，很有特色。其次，随着小孩长高长大，针织的衣裤若是短小了，还可以随意加长加宽，也可以拆洗后重新编织。学校里有的女教师，家里也有小女孩。她们会过日子，也很爱美。因为有共同语言和爱好，她们彼此之间来来往往。小晚和她们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把编织法的各种花样以及技巧，都加以研究推广。
    为了帮小晚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松四处奔走。可是他太年轻了，因为他资历浅，在人浮于事，僧多粥少的情况下，给小晚找份好工作谈何容易？这样辗转了一段时间后，小晚的堂兄出于同情，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介绍小晚到某地的中心校当一名中学民办教师，负责该校的文艺宣传工作。这在当时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既解了小晚的燃眉之急又有了可行之路，还满足了对方单位用人需求，为之提供人选开展工作。这
两全其美的事，小晚当然毫不迟疑，立刻答应下来。她用积攒下来的布票，上街买了两块好看的花布，顺路走进县文工队。文工队里与小晚熟悉的女知青和几个年轻人看到小晚来了，她们很热情的招呼她。小晚向她们说明了来意，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闲聊了一会儿，她们忙开了。有的帮小晚修剪头发，有的帮她裁剪衣服。因为她们个个心灵手巧，所以无论是小晚的发式，还是衣服的式样，都剪裁得很时兴，小晚开心极了。小晚向她们道谢再道别，她们祝小晚工作顺利，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还一再交代有回来一定记住来玩。小晚为了工作、为了生存，不得不与松暂时离别。她再三叮嘱松要好好的工作，要保重身体。她打点行装，只身上路，前往目的地报到。


13.
    小晚到达该县后直奔学区，她见到了学区主任，立即把介绍信呈上。学区主任热情的接待了小晚，他开门见山的对小晚说：“我们这里地处山区是个贫困县。你要去的地方因交通不便、很偏僻，那里的生活很艰苦。学校距离县城很远不说，光是到镇上买米买菜、看病或办事，来回要走十多里路。虽说我们学区条件很差，还是很重视文艺宣传工作，需要补充这方面的师资力量。特别是边远的地方，缺乏人才，才向外地招收青年民办教师。因为人手不够，教师的工作较繁重。你除了要上好学校安排的音乐课，还要用课余时间组织学生排练文艺节目，参加学区的文艺汇演。晚上要跟随学校扫盲的老师到大队部去，配合他们到各个生产队开展扫盲工作。你在试用期间，给予代课老师的待遇。等审批合格后，你才能领取正式中学民办教师的工资。你要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如果同意，你就填写好履历表，我们会派人送你到学校去。”他说完之后忙别的事去了，一位干事拿来一份表格，递给小晚让她填写，还给她端来一杯茶。
    小晚思绪翩跹，端着茶细品，回想起自己从插队到如今，多年以来都在边远的山区，始终靠自己的双手生活。这期间她接受了劳动锻炼，经历了生活的挫折和磨练。曲折的人生之路，使她多了几分阅历，也增加些见识，如今遇事就有了主见，她决定接受新的考验。小晚回想起往日在山区劳动的情景，正如那首流行的《知青之歌》里所唱的“陪着太阳起，伴着月亮归......沉重的征服地球，是光荣神圣的使命，我的命运......”插队的女知青大多是一天挣三四个工分，一个工分才值几分钱。旱地里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受雨淋。下水田干活，田里的蚂蝗牢牢的吸住泡在泥水中的双腿，贪婪的吸着血。腿上被叮咬的伤口里流出的血，在田水里绽开出花朵，吸引更多的蚂蝗跟随追逐。为了和劳动人民保持一致，不能穿长靴下田；为了劳动不落人后，任它们饱餐。到达田头她走上田埂一看：吸饱血的蚂蝗身体胖乎乎的，自动纷纷脱落下来；没吸够的，它的吸盘牢牢地扎入腿脚的皮肤，要用力把它们拔出来。蚂蝗那丑恶的、富有弹性的身体被拉长后，肚里的血便飞溅出来。最可恶的是小蚂蝗，缺乏吸血经验，叮得人生疼，奇痒难当。初来那时，小晚一下田就被蚂蝗叮咬得胆战心惊，夜里老做恶梦，只见蚂蝗铺天盖地的游来，她却无处可逃。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烂泥田，一脚踩空陷下去，弄不好会有灭顶之灾。她想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田里栽种收割粮食？如果能种上莲藕不是挺好吗？小晚起初感到很疑惑，后来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漫山遍野种的都是粮食是以粮为纲。在提倡深挖洞、广积粮，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口号下，烂泥田不能种经济作物。既然不可放弃，也只能如此。
    霜冻时大家到油菜地施肥，猪牛粪上裹着霜，冻成一块块、一团团，要用双手掰开弄碎后放在油菜的根部。谁也不敢说脏、不能嫌臭，更不能戴手套，因为这是资产阶级的思想。收工时小晚冻僵的双手像戴了厚厚的黑绿色手套，粘糊糊的，用稻草不断擦洗才勉强洗好，到家再用肥皂细细洗去气味。农忙双抢开始，有时到远处田里收割，傍晚收工时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还要挑一担谷子翻山越岭的回来。到家后她又累又饿、口干舌燥，想喝口热开水也没有。她赶忙生火做饭、烧水，然后吃饭洗澡、再摸黑洗衣服。因为第二天一早，她要烧好两餐饭，把午饭带到地里吃。因为经常吃冷饭，时间久了容易得胃病，所以那段日子她常常闹胃疼。有时她身体不适下水田，突然肚子疼，赶紧回来。可是身边没有开水也没药，疼得她只能躺倒床上，缩成一团。只能强忍着，挨过去就算了。后来有个好心的婆婆，她帮助小晚把饭热好，再让她的家人把小晚的饭也一起送去。小晚经常利用劳动休息的时间，在周围打柴。她把柴火捆好等收工后驮回来。然后把这些柴火劈好、叠好，晾晒干后备用。这样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主任说的这点苦对比之下算得了什么？小晚马上填写好表格，等主任一走进来，她立即递交。学区主任又对她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小晚说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会努力工作的。
     学区主任委托干事护送小晚去学校，恰好该校的领导正组织老师开会学习。学区干事和校长打了个招呼请他出来，小晚迎上前去和校长握手，干事便把她的具体情况简介一番。校长听了很高兴，他请干事和小晚一起来参加全体教工会议。干事在会上向全体教师说明来意，介绍小晚和大家认识，老师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会议按常规进行，先政治学习，接着是校长作报告。最后说到了小晚的工作，他请教导主任给她安排课程，让学校里有经验的老教师，协助她开展学生的文艺汇演工作。还请总务主任安排小晚的食宿，希望在校住宿的老师，能给与小晚关怀和帮助。小晚非常激动，连声说谢谢领导。有几位老师提出要求，要小晚唱一首歌给大家欣赏，小晚应邀泰然自若的唱起来。因为从小喜欢诗词，所以这时她清唱了一首毛主席的诗词歌曲，很快就获得一片掌声。后来学校的全体教工会议，在开会之前增加了学唱革命歌曲这个项目。小晚教唱的毛主席诗词歌曲：“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群情振奋。几十年后，小晚和当年的学校老师聚会，谈起了这些往事，大家还记忆犹新，都津津乐道。
    学校里的陈老师是本地人，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男青年。陈老师爱好文学，和小晚一样也是中学民办教师。高中毕业后，他因家境困难到这所学校任教。他打算边教书边自学，先干几年再攒些钱报考大学。陈老师以及其他几位青年教师和小晚很谈得来，他们工作之余，常在一起聊天。“小晚老师，你成了我们学校的一道风景，不要说学校里的师生，就是这乡村群众也对你凝视注目，他们都在谈论你呢！”陈老师笑着说。小晚问：“他们都说些什么？”“呵呵，他们很好奇，猜测你现在是多大年纪。女人们议论一番后，看法才达成一致，她们都说你才二十出头。还有我们学校的女老师，她们说你的气质很好，穿什么都好看。个别内行的女教师说你的服装款式新颖，虽说都是普通的布料，但能穿出最佳的状态。你给人的感觉是特别有气派，但为人又很随意。她们都很羡慕你，想借你的衣服式样来剪裁推广。”小晚笑着说：“其实不然，谢谢大家对我的夸奖。那些服装都是我的朋友帮助设计剪裁的。只要她们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呢？”旁边一位老师插上话：“我早上从镇里回来遇到一位熟人，他对我说‘听说你们学校新来一位《青春之歌》的林道静，是吗？’”“林道静是离婚出走的，我们学校的这位好像还没有结婚”他的话还没说完，听众都哈哈大笑起来。小晚被他们说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转换了话题。
    小晚记起介绍她来这里工作的堂兄，曾经再三叮嘱她，在未站稳脚跟之前说话一定要小心。他还强调说：“现在已婚有孩子的女性，经常为了家庭和孩子影响工作，这是各单位领导最感头疼的问题。目前求职的青年很多，未婚的女青年是最受单位欢迎的。所以你要等到民办教师报表正式审批下来，你的工作又能初见成效，再拥有较好的人际关系之后，问题自然就会迎刃而解，另当别论。”小晚平时爱说爱笑，直人快语，现在和大家相处闲聊，要不断提醒自己做到谨言慎行，真是难为。

14.
    一天，课间操刚结束，就看到校长兴致勃勃的来到操场，他手里拿着一张通知。操场上的一群老师立即走向前，围住他问：“校长，有什么喜事啊？”校长大声说：“刚才我接到学区的通知，要求我们学校教工参加学区开展的革命歌曲演唱。时间很紧迫，没剩几天了。”老师们兴奋的说：“好极了，小晚老师教唱的那几首歌，我们都唱熟了，只要再抓紧排练做好充分的准备，到时我们绝对可以露一手，也让他们瞧瞧。”小晚也在操场上，耳闻目睹大家对她的友好和信任，她深受鼓舞。午饭后小晚立即行动，先征求老师的意见后选好合唱歌曲，再请陈老师拿来笔墨、纸张进行抄写。最后把抄写的歌曲贴在会议室的墙上，让大家在课余时间观看。当晚，校长亲自到位，领导男女教工分别排列好队形，再叫小晚负责指导练唱。可是由谁来指挥唱歌呢？经过简单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还是让小晚指挥。小晚说：“唱歌跳舞我还能应付，指挥唱歌恐怕不行。当学生时我偶尔为之，因此缺乏信心。我建议，最好请擅长指挥的教师来担任这个工作。”谁知她话刚说完，大家异口同声说还是要她担任指挥，并向她投以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小晚鼓起勇气，下决心努力完成任务。因为大家都满怀信心，团结一致，所以这次的大合唱取得较好的成绩，不但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赞美，而且受到了外界的好评。
    紧接着，学生的文艺汇演也拉开帷幕。这次演出，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在有经验的老教师协助配合下，再次取得了成功。尤其是小晚指导的歌舞《渔家姑娘在海滩》，得到上级领导的关注，同时给予嘉奖鼓励。这两次的演出成果，为小晚的工作奠定了基础。不久，民办教师工作审批下来，小晚被正式录用。小晚把好消息写信告诉松，她说：只要你能调回来工作，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松的回复是：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尽量争取，创造条件。但还需要你们的配合、支持。之后，他们立即付诸于行动。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哪怕是只有一线的希望也得抓住，其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为什么呢？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的原因是山区缺乏人才，松是单位的培养对象。因为他年轻、精力旺盛，既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又是县体委主任的助手。所以无论是学校还是县城，无论是开展活动还是办运动会，都少不了他。再则他不是知青，也没有特殊的关系，回城谈何容易。他们夫妻在失望之余虽然还抱着希望，但心里很明白希望是非常的渺茫。不言而喻，未来的道路是曲折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将来会有什么奇迹出现，谁能说得清楚？人们不是常说十年一沧桑吗？只能静观其变。经验告诉小晚：人在无奈时，只有用自我安慰这帖偏方，才能坚定信念，随遇而安。
    乡村大队部在学校里办了夜校，学校领导分派老师晚上到扫盲班，辅导学员们学习文化知识。要求小晚在全体学员上课之前教唱革命歌曲。小晚教唱的第一首歌是《阿瓦人民唱新歌》，这首歌很欢快、不但朗朗上口容易传唱，而且唱起来很有气氛。群众很喜欢这首歌，小晚因此也得到群众的欢迎和赞赏。学校里的老师，尤其是青年教师和小晚都相处的很好。他们在共同生活和工作的环境里，留下很多故事，有的印象特别深刻，至今难忘。以往的这一段美好时光，它给大家留下了幸福的回忆。学校新来了几位青年男女民办教师，他们都是高中生。他们和陈老师一样，利用这份工作的方便边教边学，积攒好知识与财富来日报考高校。小晚对他们只有羡慕的份，因为她的家庭经济与小孩很成问题，所以望尘莫及。有两位新来的男教师，因为和陈老师都有着共同的理想，他们走到了一起。这天陈老师到镇上买了两斤咸猪肉，一斤地瓜粉，几棵菜和几根葱回来。他告诉小晚是这两位新教师做东，委托他去买的菜，他们晚上改善生活。小晚问他为何要买咸猪肉？他说新鲜的肉不但贵而且很难买到，这冰冻的咸肉很多，价格便宜，只要浸泡到晚上就不咸了。他还说星期天他们会去镇上看电影，也邀请小晚以及几位青年女教师前往观看。小晚高兴的对他说谢谢！
    晚上小晚要到初中部扫盲班教唱革命歌曲，出门时看到隔壁厨房里陈老师在切肉，几位男教师围着他谈笑风生，小晚把门扣上走了。那时的人们除了外出和睡觉，一般都不锁门。陈老师用地瓜粉拌的肉片青菜汤足足有一大锅，起锅时才发现没有这么大的盆可以装得下。他灵机一动，想到隔壁小晚的屋里不是有个新脸盆吗？于是他打开门拿了脸盆去装肉汤。有的老师闻风而来凑个热闹，陈老师说见者有份，都给打上一小碗。他们吃的津津有味，兴致勃勃。不知哪位问了一句：“这个漂亮的脸盆是谁的啊？”“那还用问？当然是小晚老师的。”陈老师说。说到了小晚老师，他们又议论开了。有位老师说：“小晚老师就是与众不同，同样是桌椅床铺，她能摆得恰到好处。大家的床都摆在房间里头，紧贴着后面的墙壁。可她的床偏偏置放于房间的中部，这样摆放不但显得很独特，而且左右两边都能上下床。”陈老师接过话题说：“床铺这样置放既科学又卫生，哪像传统大铺那样难打扫，时间久了床下都是灰尘。我们年轻人感觉很好，都学习这种摆法。”有位爱说笑话的老教师说：“像我这样带着几个孙子睡，还是传统大床好。若是像小晚老师那样的摆法，这几个睡相不老实的娃娃，就如瓜儿离了藤滚到地上摔坏了！”他的话音刚落，嘻嘻哈哈的笑声骤起。这时，有位姗姗来迟的老师没吃上肉汤，他听到这一番谈论后也凑趣说：“老兄高见！年轻人喜欢的，不见得就受我们喜欢。这肉汤还好我没有吃，你们都是读书人怎么也不想一想，能用女人的脸盆装东西吃吗？好像不太好吧。”经他这一说，那几位兴高采烈的老师，仿佛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都有些讪讪的。陈老师虽然很尴尬，但出于面子与自尊便自我解嘲的说：“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兴许我们吃了这肉汤还会行好运，以后会很有出息的。以后的事不但难讲，而且和你们这些老古董说得清楚吗？” “说得对！这个是讲不清楚的。”有个老师听后高声附和着，他们似乎一下子找回了自信，各自引经据典解说开了。顿时，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小晚和几位女教师下班回来，听说后哈哈大笑。住在小晚隔壁的一位中年女教师对小晚说：“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冒失鬼，尤其是陈老师。有次我在洗菜，他向我借钢笔和纸急用，我叫他去我宿舍拿。谁知他毛毛糙糙找不到，把我抽屉里的内衣都翻出来，还很大声的问我这是什么东西？真是可恼！”小晚笑着说：“是啊，他年青很幼稚。都说男人长不大，天真得很呢！”有位女老师插嘴说：“男孩子结了婚还是孩子，当了父亲才懂事。”住小晚隔壁的那个女教师说：“我们家的两个孩子都大了，当爸爸的还天真得很呢！”
    二十多年后，小晚和当年学校的老师聚会时，陈老师还提起这件事。他得意的说：“后来这几位吃肉汤的老师，都报考高校全被录取了。无论是去读大学的，还是读师专的老师，毕业后在各自的单位都工作得很好。若干年后，他们都成为单位的中坚力量。部分分配到学校继续教学的老师，后来不是当校长就是当主任，都是高级教师。”他用这番话，证明他当年很有先见之明。
    星期天，陈老师果然买来电影票，分发给住校的青年教师。晚饭后，大家一起出发，男教师走在女教师的前头。小晚和几位女教师手挽手齐刷刷的行走，那时山乡夜晚的公路少有行人。电影是朝鲜片《卖花姑娘》，因为那年代的文化生活长期处在荒漠之中，突然接触到这样的影片，让人非常激动。大家都被故事情节征服了，都为卖花姑娘的不幸遭遇，洒下同情的眼泪。电影结束后，老师们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一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回来。虽然来回走了很多路，但谁也不觉得疲惫，倒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期待着有更好的影片，大家再一起去欣赏。
15.
    回到了学校，男老师直喊肚子饿，可是他们找不到东西吃。小晚叫他们稍等一会儿，她赶忙拿出买来的兴化粉、虾米、芹菜蒜到厨房去煮点心。不一会儿点心煮好了，小晚招呼他们都来随便吃点。虽然缺少佐料，可是他们说小晚煮的点心真好吃。此后，无论是教工改善生活的加餐，还是节日会餐，或者是宴请宾客，大家都举荐小晚主厨。
   那年国庆节学校老师加餐，学校炊事员负责挑水、劈柴、烧火，几位年轻的女老师助厨，由小晚主厨。烹调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小晚把煮熟的猪肚捞起来切片时，陈老师跑进来，像小孩一样抓片猪肚就吃。他说猪肚不炒也很好吃，想拿几片出去给男老师分享。小晚坚决不同意，她象哄小孩一样对他说：“你想吃就再吃一片，不能再拿。一个猪肚数量有限，别胡闹了！”几位女老师都笑话他，因为不好意思，他有点生气了。小晚理解他的心情，轻声安慰他：“你们不用着急，大家都有份，这些菜很快就会烧好的。我先给猪肚加上作料炒好，拼盘后连同其他的几道菜一起端上桌，到时请你们慢慢的品尝好不好？”陈老师听了小晚的话，明白她有难处，就二话不说，立即帮助小晚跑堂端菜。他用实际行动，对小晚的工作表示了理解与支持。小晚思想单纯、为人爽直热情，所以青年教师乐意接近她，他们都合得来。因为她工作努力认真，也得到学校领导的信任。但是人各有异，看问题所处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同；世间万物都有着它的两面性，自然也会产生其负面的作用。可想而知,小晚难免要招来些风言风语。有的人说她善于走上层路线，看不起某些老教师；有的人还说些不靠谱的、不三不四的难听话。小晚不是不知道，她也听说了。但是她觉得被人误解是常有的事，不必与人认真计较。误会产生了，不是马上都能解释清楚的。有的误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如果急于解释，就会适得其反、越描越黑。只有时间，才能做出最好的说明。所以当事人不要急着去分辨是非，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而刻意去逢迎他人。总之，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所以小晚依然故我。
    一天，陈老师悄悄的把小晚叫到一边说话。他那神秘的样子，小晚看在眼里心中已猜到了几分。果然不出小晚所料，他说：“我们教工到学区去汇演的时候，听说有位大人的公子对你的印象很好。昨天他遇见我，委托我了解你的个人情况，然后转告他。”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既然如此，小晚想还是据实相告、坦然面对的好。她对陈老师实话实说，并请他向对方致歉。陈老师说：“你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也听说过。但其他人和我不一样，他们总是半信半疑。这很正常，也算是投石问路吧”小晚说：“别人信不信由不得我，你会帮我说明的，其实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孩呢。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尤其是女人，大多是不喜欢与外人谈论自己的年龄以及婚姻状况。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一般是这样的。如果真要女人造假，我想大多数人是把自己的岁数做减法，而不是做加法，不会把未婚的说成是已婚，更何况是孩子的妈妈呢？你说对不对？请你帮我传话的目的，是为了消除误会，以免节外生枝。”陈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以后，一位老师带个客人到学校办公室，这位不速之客是顺便来拜访小晚的。可是，小晚见了他一时竟认不出来者是谁。这时客人笑着对小晚说：“难怪你认不出我来，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从儿童到成年人，互相的变化当然很大。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特定的地方见面，即使是在街上面对面的相逢，相信彼此也会象陌生人一样的擦肩而过，你说是吗？哈哈，是否还记得上小学时，你带领我们去柚子树下开发小麦试验田呢？那天你带领女生去挖地、下种，然后要我带领男生去负责浇水。那时，我们简直就是淘气鬼，你应该还记得吧。”小晚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你是李欣同学对吗？，说起我们上小学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你们，是够顽皮的！”小晚记得在一天放学后，她和部分女生扛着锄头、带着麦种和草木灰，来到了野外的一片柚子树林里，她们要在树下的空地上开发“试验田”。她们在树下选好一块空地，接着锄草、挖土整好了畦。她们播下麦种，再盖上草木灰，任务完成了，就等着男生来浇水。她们在返回的途中碰到了李欣，他果然带几位男生来了。可是小晚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带浇水的工具呢？她正想问，那几个男生一叠连声地催她们快走，还说不要女生在这里多嘴多舌，以免妨碍他们。听他们这么说，女生觉得很无奈只好回家去。小晚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她想这几个淘气鬼又在搞什么把戏呢？因为不放心她又走回来，仔细一瞧，树下连个人影也没有。他们怎么都不见了？究竟上哪儿去了？她停住脚步，四处观察，原来他们都躲在树上。小晚很生气的说：“你们不去浇水，上树干什么？”李欣说：“你不要管我们好不好？你到马路那边等我们，呆会儿我们就会带柚子过去分给你吃。”其他几位男生见小晚还不走，就嘻嘻哈哈的说他们要从树上撒尿下来。果然，他们边撒尿边大声向着她喊：“ 小晚你听着，我们都是男子汉，和你们女孩不一样的。我们可以不用水桶取水，也能做到科学种田。请看，人工降雨啦！”他们发现小晚羞恼得扭过头去，就更加来劲了。看他们又叫又笑得意洋洋的样子，小晚气极了。这时，有的男生还故意拉长音调高声喊：“你回过头来啊，怎么不敢看过来？明天你再去报告老师行吧！”小晚大声警告他们：“你们不要再胡闹，要小心点，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正劝说着，一位村干部向这边走来了。谁知这几个顽童顺手牵羊，摘了柚子跳下树后，才看到村干部来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天气热，他们有的打赤膊，有的只穿一件背心，柚子要藏在哪里呢？李欣急中生智，赶忙把柚子塞进裤裆里，男生都跟他学。那位村干部似乎发觉了什么，朝他们大声囔：“你们这几个小鬼头在干什么？上树偷摘柚子了是吗？你们听着，要是那样我非收拾你们不可！”听见了喊声，他们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声说：“不是的，我们是捉知了玩的。”然后有人小声说：“快逃！”他们就慌里慌张的提着裤子、迈着八字步，往小路上蹒跚跑去。一会儿，有个男生摔倒在地，柚子滚了出来。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才发现村干部并没有追过来。他们开心极了，有个最皮的还故意挺起肚子，学着小鸭子走路，边走边说：“我们只不过是得了疝气，那个胆小鬼都跑得掉下来啦！”紧接着又是一阵哈哈乱笑。如此的恶作剧，让人哭笑不得，小晚想明天非教训他们一番不可。他们也知道闯了祸，生怕小晚告诉家长、报告老师，不如赶紧写张“自我检讨书”交给小晚。这几个淘气鬼还蛮机灵的，总算过了这个关。谈起往事，李欣和小晚感觉格外亲切，如今都成了童年趣事。
    小晚给李欣端来一杯水，让他坐下继续聊天。直到客人要告辞了，小晚才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说前几天上街遇见了小晚的父亲，看见他牵着个小女孩。他上前问好，经过交谈，他才明白小女孩是小晚的女儿。当小晚的父亲听说他将会来此地出差，就拜托他顺便到学校看看小晚。小晚与客人的谈话，在场的老师都听到了。
    小晚送客人走后，平时和小晚关系密切的老师，都劝她回家把小孩带来。她们的理由是：小晚一家三口，分成三个地方生活不是个办法。把孩子接来后，再设法把她的父亲调回来。小晚在感激之余，向她们阐述了调动的困难和客观的存在，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们说人生的路就是边走边看，力不从心也是无可奈何。出于对小晚的同情与支持，她们还说小孩来了，大家有空也会帮助照看。学校老师之间的互相关心，团结友爱，让小晚很受感动。当晚，她立刻把同事们的建议写信告诉松，松很快给她回了信，还寄来包裹。松回信说学期快要结束了，先这么办。还有其他的问题，等他放假回来再和小晚商议。寄上当归和几斤小鱼干给她们母女，表示他的心意。这正是“千里寄鸿毛，物轻意重。”小晚也感到安慰。恰好学校正放农忙假，小晚得便回家一趟，把朵朵带来了。

16.
    时间过得真快，朵朵已经四虚岁了。她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嘴甜甜的挺
招人疼爱。朵朵一到学校就成了青年教师们的宠儿，陈老师说她长得颇似外国大名鼎鼎的童星—秀兰.邓
波儿。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确实有几分相似。朵朵不怕生，无论是哪位教师来带她玩，她都很乐意
，小晚便省心多了。学校里有位年轻的女老师，苹果似的脸上总带着微笑，她最喜欢朵朵。她刚结婚不久
，爱人是部队连级干部。因此大家都和她开玩笑，祝贺她明年添个好宝宝。朵朵和她最投缘，一看到她下
课回来，就跟着她一起去宿舍。这天，她带着朵朵玩，觉得有点累了，就在床上躺下休息一会儿。朵朵瞧
见了，跟着老师学，也悄悄的脱了鞋上床。朵朵乖乖的趴在她身边装睡，她觉得朵朵挺好玩，便伸手捏了
捏她的鼻子，逗她说话。谁知朵朵的话匣子被一下子打开，滔滔不绝，她躺在床上和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
闲聊。熟悉朵朵的老师都夸她说话虽然天真，却很得体，像小大人一样，挺可爱的。小晚听后有点儿心酸
，因为人们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朵朵的确不娇气。
    小晚虽然没有好的条件提供给朵朵上幼儿园，但是她很重视幼儿的早期教育。于是，她便找来一本幼
儿识字课本，每天都教朵朵拼读几个字。朵朵的记忆力令小晚吃惊，可以说过目不忘。一天，那些没课的
老师正陪着朵朵玩，有位老师叫她把课本拿来，说要考考她。朵朵果真把课本拿来，任人提问，谁也无法
考倒她。此后无论是谁，只要一说考书，她就飞快的把书拿来，叽叽喳喳的和老师做起问答来，而且快活
的像只小鸟一样。因此，大家都夸朵朵天资聪颖，将来必定是个大学生。这些话对小晚来说是一种精神上
的弥补，心里觉得很安慰。这是因为文革造成停课，小晚不能继续上学。如今她又有了家庭和孩子，又不
能继续深造的原因。朵朵不会缠着母亲撒娇，也不乱哭胡闹。她一看到妈妈在忙，就会安安静静的呆在妈
妈的身边自己玩。要是时间长了，她或者是看书、或者是写字，陪着妈妈。不管小晚是去上课、还是下扫
盲班，或者是有时外出，她总是跟在没课的老师身边。朵朵很听话很随和，从不到处乱跑。她会在这小小
的生活区里绕来绕去的玩，所以大家也觉得很省心。因为没有谁对朵朵说三道四，小晚的感激之情就不用
说了。她想只要能顺利地度过这个把月的时间，到松回来那时，可以把所有的问题和他一起讨论，理出个
头绪来就好。
    都说如意算盘打不得，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就在这节骨眼上，朵朵感冒了。因为感冒，她的扁桃腺又
发炎了，服了几包“小儿安”还是不退烧。这样，小晚只好和其他老师调整了课，带朵朵去医院看病。可
是学校离镇医院很远，每天清晨只有一辆班车通过此地。她们误过了班车，又因地处偏僻，这时就连人力
车也难找，小晚只能背着孩子赶路。因为太阳大、天气热，背着孩子打伞不方便。这么远的路，不打伞容
易中暑。大人还好说，生病的小孩如何是好？小晚顾不了那么多，她给朵朵戴上太阳帽，一路上又抱又背
，汗流浃背，满脸晒得通红。好容易才到了医院，小晚松了口气。她称赞朵朵很乖，生了病也不吵，真是
一个好宝宝。医生给朵朵打了针，交代小晚要悉心照料，仔细观察孩子的病情。小晚从医院出来已是中午
，一路上顶着烈日背着孩子回去，小晚觉得比来时更累，可是还得加快脚步。后来实在是晒得、累得不行
了，小晚只好找棵大树，在树荫下歇会儿。就在这时，小晚突然发现有个在扫盲班学习的学员，他推着空
板车从镇那边过来了。小晚赶紧招呼他，他的板车停下了。小晚立刻把孩子放到板车上的空箩筐里，推着
车走。那个学员拉着车，他们俩边走边聊。原来，他用板车拉上几箩筐自留地的菜，一大早就赶去镇上卖
。小晚想幸好遇见了他，才得以帮上这个忙，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这个乡民的家到了。无论
小晚怎么劝说，他还是不回家，坚持要把朵朵送到学校。终于到校门口了，他看着小晚背着孩子进校门后
，才放心的拉着车子回家。
    小晚直到朵朵的病痊愈后，才松了一口气。一天傍晚刚放学，小晚看到学校炊事员急急忙忙的来找她
。小晚还没来得及问，他就风风火火的告诉她，朵朵好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正哭着喊肚子疼。小晚
慌里慌张跑进屋，看到朵朵两只小手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哭。小晚抱起朵朵，只见她满嘴黑糊糊的，就着急
的问她吃下什么了？朵朵用手指着墙角，那里扔着一个空药盒，药盒周围散落着好几张包药的小纸头。原
来这小家伙把整盒的银翘解毒丸，当成零食全吃掉了。老师们听说后纷纷过来询问，有位老教师对小晚说
：“好在孩子吃下的是清凉解毒、治疗感冒的中草药，虽说是超量服用，只要能尽快促其排泄出来，应该
不成问题。”听他这么说，小晚才定下神来。小晚对老师们说：“你们总夸她聪明伶俐，谁知会这么愚蠢
，这药有什么好吃的？”这时，陈老师找来的赤脚医生笑着对小晚说：“老师，你这话说的不对。感染了
蛔虫的孩子，有时会有这种现象。等你的小孩病好后，要记住给她驱虫。”他递给小晚一盒万金油，要她
在朵朵的肚皮上搽搽揉揉，再让小孩多喝些开水。小晚照医生说的做，照料着孩子。朵朵从半夜起一直到
天亮，拉了几次肚子后才安静的睡了。可是，小晚却被折腾得晕头转向。过了不久给朵朵驱虫，不出医生
所料，果然是感染了蛔虫。从接连发生的两件事里，小晚深切的体会到在这偏僻的地方,一个要上班的单
身女子还兼带着小孩，实在是够呛。
    又是一个月夜，小晚带着朵朵到操场上乘凉。操场上的一台乒乓球桌，成了人们乘凉聊天的中心。小
晚见球桌四周坐满了人，自然也向那里靠拢。原来是校长和几位老师在谈着工作，小晚听明白了，校长下
学期工作可能会调动，几位年轻教师也有可能各奔前程。他们问小晚怎么打算？小晚回答到时看情况后再
说。这时，乘凉的老师陆陆续续的回去了，校长对小晚说：“不知不觉的，你到我们学校工作也快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你团结老师、克服困难，为我们学校努力工作。这也是对我的工作支持，向你表示感谢！
”小晚说：“校长您客气了，承蒙您的关照，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我要向您说声谢谢才对！”校长说：
“这是应该的，下学期我们学校有较大的人事变动，你要有心理准备。那时，许多老师会离开这里，包括
我在内。也会有许多科班出身的新老师调进来，为我校增添新鲜血液。我国的教育事业要发展，教师队伍
要不断壮大。将来要逐步以公办教师代替民办。你听说了吗？不久后民办教师、未上调的知识青年，国家
有关部门都会给予参加考试的机会。经过文化考核，再从中择优录取，安排人员就业，给予生活出路。”
校长回过头来对朵朵笑了笑，夸她很听话，然后问小晚要不要坐下来谈谈？小晚说：“不了，谢谢您告诉
我这么好的消息，我会慎重考虑的。如果有这考试机会，我绝不会错过的。时间不早了，我要带小孩去睡
。预祝校长调动成功，一切顺利！再见了！”
   小晚带朵朵回宿舍时，看到有些人在操场边上探头探脑的，她想到了人心叵测。因此，小晚更加盼望
着松早点回来。朵朵呢？每当她醒来总要四处瞧瞧，失望之余追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晚
总说：“快了，爸爸会来看你的。”

17.
    自从小晚带孩子回去后，松觉得孤单寂寞。他生活清苦且不说，长期的两地分居，家里家外又常有不
顺心的事，感到很郁闷。当这种苦闷无法排解时，他又重蹈覆辙抽起烟来，有时还借酒浇愁闹情绪。他的
这些问题，一时还无法解决，单位领导也感到很头疼
    一天，校长的家里来了一位熟人。他和校长闲聊，谈起最近单位里发生的新闻。说到他的单位里有个
职工，此人身材高大、性情暴躁，动不动就与人吵架。他平时喜欢打球，因为球风勇猛多是赢球，有一天
却输了球，因此他恨上了对方的某位球员。这个星期天，他骑车去水库捉鱼。谁知刚下水就听见有人对他
喊：“喂！你给我仔细听着，不许来这里炸鱼！”他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原来喊话的就是那个球员。他
一蹦三尺高，跳上岸来立即与人争吵。他说：“老子今天是来捉鱼，不是炸鱼，你知道吗？睁开你的狗眼
看一看吧。告诉你，别总是和老子过不去，等着瞧，以后有你好看的！你看到我带炸药了？要是没有，就
等老子收拾你”那人说：“有话好好说，你干嘛出口就伤人？到水库来捉鱼也不可以！”他一听此话冲上
前破口大骂，对方也不示弱揪住他，要他到管理处去讲个清楚。谁知他竟象打球一样，猛击对方一拳，把
人打倒在地。对方的朋友闻风而来，围住他就打。他左右开弓反击，终因寡不敌众也挨了几拳脚。他想好
汉不吃眼前亏，骑上自行车跑了。可是他很不爽，所以一回到县城，就找朋友喝酒。酒一下肚，便骂骂咧
咧的将此事大肆渲染一番。有个酒友趁着酒劲火上浇油，说是要设法将这人好好教训一番。他把此话当了
真，立即付诸于行动。他打听到此人喜欢看电影，就假借对方朋友的名义，买张电影票托人送给他。那人
信以为真也不细问，晚上到电影院对号入座看电影。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只好退场回去。
有位外来“无三证”民工正站得腿酸，他看到有空位子很快就坐下了。他正看得入神，想不到此时有个人
影一晃，他的背上挨了一刀。虽然刀口不大，但是刺中心脏动脉血流不止。去医院的途中，他就停止了呼
吸。执法部门经过调查捉住凶手，经审问供出指使者是这个职工。他原先只是想雇个小混混，教训一下对
方，想不到结果却误伤了人命，入狱服刑。
    小小的县城，人们只要住上一段时间，出门就会碰上许多熟人。校长爱打球，当然认识这个职工，他
听到这里感慨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单位一定要对他们加强法制教育。否则年轻气盛，为了一点小事竟
酿成大祸，伤人害己真是可悲可叹。”来人接着说：“您说得对，领导者要明察秋毫，才能防范未然。这
个职工的家属与他相反，她身材瘦小，小鸟依人，住在我们单位的宿舍里。她在附近的小学教书，人缘不
错。家里出了事，常有来安慰她的人进出。听说你们单位有个青年教师，球打得不错，家属长期不在身边
，寂寞时喜欢外出找熟人聊天。前天他大概听说了这件事，晚饭后他到我们单位的职工小厨房，和这个职
工家属聊天。可能两人很谈得来，厨房的门不知被哪个小孩给悄悄的关上，他俩发现后无可奈何，只好在
窗户那里招呼路人，帮助他们开门。还好有人路过给解了围，否则会闹出笑话被人误会的。”来人说完看
着校长先笑起来，校长明白说的是谁，嘴里打着哈哈，心里想既然松调回去不成，不如把小晚再调回来。
    客人走后，校长越想越觉得这样好。恰好此时计生办送来教工生育子女的准生证，校长通知有关的教
师来领取。过几天松来了，校长招呼他坐下。校长先和他谈工作，接着问他的生活怎样？小晚的工作如何
？松如实叙述给校长听。校长说：“你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除了伙食费和个人费用以外也所剩无几。你
的调动不会有什么希望，我觉得与其这样白费力气多吃苦，倒不如把家属小孩都带来一起生活更好。我已
经帮你向教育局提出申请，上级同意照顾给你家属一个民办名额。不过你们要去乡下，才能安排工作。为
了干好工作，也为了家庭生活方便，你想想看，是不是能动员小晚回来一起下乡？听说不久后民办老师要
集中培训，提高他们的教学能力。小晚的能力我知道，叫她好好准备到时上来培训参考。”松说：“很感
谢领导的关怀，我没意见。暑假回家，我会尽力说服她一起来。”校长递给他一张准生证，笑嘻嘻的说：
这样很好！按规定你们可以生第二胎了，发给你这张准生证，收下后再把老婆接来，哈哈，祝你们双喜临
门！”“您开玩笑了，谢谢校长的关照！”松不好意思的接过了证件。
   当晚松翻来覆去睡不着，再三考虑。他觉得自己调回去工作，目前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校长说的对
，还不如和小晚一起去乡下，过渡一段时间后再争取回来。夫妻在一起工作，空余的时间可以自学些文化
，还可以打柴养鸡种菜。不但能为今后的考试打好基础，生活也会富裕些。既然条件允许，再生个儿子应
该也不错，松开心的笑了。只要困难能得到解决就好，松下决心在期末把事情搞定。他这几天都在东奔西
走，有了上级领导和亲友的协助，事情办得很顺利。县教育部门决定下学期将松调往乡下的中心校，担任
负责人，小晚在该校任中学民办教师。事情有了结果，松兴冲冲地买好车票，再到集市买些土特产带回家
。他打点好行李，就急急忙忙的买票上车。
    这两年里的寒暑假，松都是先到小晚的娘家探亲团聚。如今先到小晚的学校团聚，然后一家三口再回
家探亲。松第一次去小晚的学校，一切都很陌生。他挑了一担行李下车，马不停蹄的赶路。因此地交通不
便，半路上还得转车，耽搁了很久；又因为人生地不熟，他经常走错路。更何况他重担挑在肩，既浪费时
间又消耗体力，真是欲速不达。松挑着担子继续奔波，不断地向行人打听去路。他就这么绕来绕去的，好
容易才来到渡口，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天快要黑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焦急的顾不上疲劳和饥饿，一心
想着赶快过江，在这荒山野岭别说吃饭，连住宿都成问题。可江面上总不见船只过来，光是焦急也是没用
的，他无可奈何的就地坐下，抽支烟解乏。在他吐个烟圈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只小船正在靠岸。他
喜出望外，挑起担子直奔岸边。可是，船家却说天黑了不宜过江，他要回家吃饭。松听船家这么一说，急
得他连话都讲不清楚了，眼泪也差点儿掉下来。船家看他难过的样子，听他诉说旅途辗转，便动了恻隐之
心，答应了他的请求。松真是喜出望外，立即上船过江。
    在这荒郊野外，这个非亲非故的船家能如此慷慨，不辞劳苦的予以相助，松感动得落泪了。他语无伦
次的说着感谢的话，船家只是用力的摇着船，小船在夜色笼罩的江面上前进。不一会儿，船到了对岸，松
怀着感激之心多拿几元钱给船家，表达自己的谢意，可是他执意不收多余的钱。他按规定收费，说自己是
出于同情才摸黑渡客过江的。听了他的话，松很激动，因为在这物质缺乏、经济落后的年代，这位朴实憨
厚的船家真是难能可贵！临走前，松和他握手道别，挑起行李上岸。船家一边给小船掉个头，一边告诉松
去学校的方向。他说这条长达几里的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饿着肚子挑担步行，是非常辛苦的。松
一再向他道谢，不断地挥手致意。松目送着小船，直至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迈开大步继续赶路。

18.
     松终于到学校了，可是校门紧闭，他使劲的敲门。炊事员给他开了门，一见来者是陌生人，免不了仔细询问一番，才带他到小晚处。小晚哄朵朵刚睡下不久，就听到敲门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她想难道是松来了？开门一看，果然是他，神情虽然疲惫还对着她笑呢。炊事员把松的行李悄悄提进小晚屋内，他出来时压低声音告诉松小孩睡着了，不要大声说话便告辞了。重逢的惊喜之后，小晚才知道松还饿着肚子，赶紧到厨房为他煮碗面，再烧水给他洗澡。松趁小晚在忙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进屋，看到朵朵睡熟了，就在她红嫩的小脸上轻轻的亲了亲，马上又蹑手蹑脚的走出来。他到了厨房，二话不说就端起面条，稀里哗啦的吃起来。小晚知道他是饿坏了，还是对他说：“慢点儿吃，小心烫着！”松说：“太饿了，整整两餐没吃东西了。”话才说完，一碗面已经风扫残云所剩无几。肚子不饿了，他才把一路的辛苦说给小晚听。小晚感到内疚，对他说：“都是为了我，你吃苦了。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还用说，想见到你们呗。”小晚看时间不早了，就催他快去洗澡休息。松洗好了澡过来，小晚马上给他的肩背贴上几片风湿止痛膏。小晚虽然对他采取些措施，可是落下了病根。直到现在，每当天气不好或累了的时候，松就直喊背疼。
    因为怕影响小孩和他人休息，夫妻俩就在厨房里聊了一阵子。小晚让松马上回房歇息，叫他悄悄地在女儿身边睡下，别惊动了她。小晚整理好松带回来的东西后，接着洗衣做饭，天已蒙蒙亮了。炊事员起来做饭，看到小晚就对她说：“小晚老师，你应该一夜都没睡吧？现在好了，没课时让朵朵的爸爸带她去玩，你去补个觉。”小晚说也只能这样，昨晚打扰他了，向他表示感谢。这个炊事员的身世够可怜的，他从小是个孤儿，好容易成了家，又中年丧妻。为了抚养独生女，不让她受委屈，始终没有再娶。他把女儿养大了，还不舍得让她嫁人。他宁愿自己多吃苦，也要让女儿在自己的身边生活，就替女儿招了亲。从来他都是又当爹来又当妈，如今一个年已半百的男人，背上背着个小孙孙，忙里忙外的。虽说他的家里穷，因为女儿从小失去母亲，做父亲的出于怜悯把她娇养惯了。所以炊事员除了做好份内的工作，还兼做家庭保姆。为了多挣几元钱，还给学校做些杂务。那时农村没有自来水，学校这么多老师用的水，全靠他去很远的地方挑来蓄在水池里。他要趁孙子睡下的机会去挑水，有的时候还得摸黑去挑。大家都很同情他，尽量节约用水。小晚总是把衣服等要洗的东西，拿到外面的小溪里去洗，所以炊事员对她很客气。有的女老师爱干净，菜多洗了几道，他会很生气的批评她们。只要对他说些好话，便对她们听之任之。他很喜欢唱歌，看到小晚带领老师们唱歌，他也跟着唱。有时他还一边挑水做饭，一边唱歌。因为他的性格好、心肠软又好说话，所以年轻人总以他的声音很尖和他开着善意的玩笑，他也不以为然。特别是在古稀之年，经他一手喂大的宝贝孙子却生病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如何的凄惨，他天性乐观才能坚强的活了下来。正因为如此，直到现在大家都很敬重他，同时也给他许多的帮助。
    朵朵睁开眼就见到了爸爸，她高兴地在床上又蹦又笑，赖在松的怀里撒娇。早饭后，小晚牵着朵朵的手带她到操场上玩，告诉她要让爸爸好好休息。朵朵很懂事又很天真，逢人就说她的爸爸回来了，还说爸爸累坏了。住校的女教师都来向小晚询问致意，主动地向小晚提出可以借用她们宿舍的建议。因为放假了，她们不在学校住。总务主任见到了小晚，也问她是否需要再增加一架床？小晚对老师们的好意，都婉言谢绝。她说住宿的问题可以克服，只要在自己的房里打个地铺凑合着就行，过两天一家人也回去度假。天气热，小晚在地上铺张凉席，再放个枕头加一条浴巾地铺就搭成了。松让小晚带着朵朵在床上睡，可是朵朵非要和爸爸一起睡地铺不可。父女俩都说睡地铺的感觉真好，真凉快！可是夜里蚊子太多了。因为时间短暂不必去买蚊帐，松便买了一盒蚊香，晚上备用。恰好学校男青年教师组织的篮球队，晚上要参加学区教工的篮球联谊赛。他们早就知道松是篮球健将，可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真是机会难得。所以他们热情地邀请松立刻加入球队去学区赛球，以期增加实力，大展身手。松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和他们一起练球去了。晚饭后，小晚带着朵朵，跟学校的老师一起到镇上的体育场观光。松和学校球队的老师个个生龙活虎，他们冲锋陷阵、配合默契。观众纷纷评论说这个学校的球员，他们团结一致、身手敏捷，所以球不但传得快、而且投篮也很准确，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小晚母女和大家一起观看这场精彩的球赛，小晚耳闻目睹，自然很开心。朵朵也不断地鼓掌，为她的爸爸和学校里的叔叔喊加油！学校青年教师待人的友好热情，松的出色球技，都给他们彼此之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后来学校里的所有青年民办教师，有的到高校读书去了、有的结了婚跟丈夫走了、有的去父母单位补员、有的转正，大家各奔西东。学校校长的请调报告也批下来了，学校下学期的工作将由新的校长上任主持。还有国家院校输送的新鲜血液——应届毕业生的分配，新陈代谢。教育部门体制改革，以民办教师作为过渡的时期也将结束。首次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民办教师转正的文化考核拉开了帷幕，七十年代末翻开了新的一页。展望八十年代初国家的振兴，小晚在潜移默化中慎重的考虑，最后决定再回到原点。在现有的基础上，在新的起跑线上，重新腾起、拼搏冲刺。小晚对自己的亲身经历，深有感触。正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她在起步、迎春的同时，重塑了自己的人生。

19.
    松带着小晚母女先回老家探亲，打算玩几天后再去探望岳父母。因为要尽早返回山城，以便做好调动
工作的一切事宜。他们到家后，亲人团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在夏夜乘凉的时候泡上一壶茶，一家
人围坐着喝茶海侃，别说有多惬意了。这天夜里，大人聊得兴高采烈，小孩玩累了吵着要睡觉。小晚给朵
朵洗好澡，带她到楼上卧室睡下。他们回家只住几天时间，为了节约用钱，虽然蚊虫猖獗也不买蚊帐，就
用蚊香应付了事。小晚见朵朵已经睡着了，赶紧抽身去洗澡。
    因为屋子里蚊子太多，虽然点了蚊香也不是很管用。蚊子又特别喜欢叮咬小孩，朵朵睡下后就遭到了
蚊子的袭击。因为她睡得很不踏实，盖在她身上的小被子竟滑下床来。小被子不幸被蚊香点燃，不一会儿
就着了火，一股浓烟冒了出来。这时，恰好松的嫂嫂带着孩子上楼来，她看到小晚卧室里的异常情况，大
声呼叫，三步并着两步冲进去。她看到床前地上的小被子正腾着火苗，便不顾一切的抓起它就跑，象一阵
风似的下了楼。情急之下，她把小被子塞进厨房的水缸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朵朵被吓醒后一直哭，楼下
谈天的男人听到屋里乱哄哄的，赶忙跑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小晚刚洗好澡就听到一片喧哗，她不清楚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穿衣开门出来。松的嫂嫂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给他们听。小晚听她说后
，腿都吓软了。松赶紧上楼去哄着朵朵，叫她别哭。大家都很庆幸，都说这次有惊无险，可保永久平安。
    虽说事情如此侥幸，可是大家再仔细想想，有谁不怕？都说水火无情，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后果是
不堪设想的。别说自家人生命存亡的问题，也别说房屋财产被毁于一旦，就是这整条街上的街坊领居，都
会受连累，都得遭殃。因为这么一折腾，大家都没了睡意，又继续聊侃。他们从点油灯、点蜡烛起，一直
聊到打灯笼、擎火把、放焰火止，列举由此引起的一系列火灾。松的大哥还结合当时因电力不足，公家不
允许家庭住户煮饭烧水使用电炉，聊到了人们偷用电炉的普遍情况。因为违规怕被人发现，所以使用的人
把电炉做了掩盖或隐藏。有人关起门来偷偷摸摸的使用，一听到敲门声，就慌慌张张的置放不当，导致了
火灾。虽说他们是在聊天，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和家人上一堂防火的安全教育大课。
    山城学校的校长和在校的老师，看到松带着妻儿回来，都热情地上前向他们问长问短。有人调侃小晚
，他们打趣地说：“你应该不是李向阳吧，怎么也三进山城了呢？”小晚笑着回答：“哈哈，当然不是啦
，我就是我啊，你未免牵强附会了吧。但是我可以向他学习，克服困难，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
”他们也笑着说：“真厉害，我们只说一句，你却回敬了这么多句。”小晚笑眯眯的说：“不敢当，有空
来我家玩哦。”他们向小晚挥挥手说：“好的，应该说是阿庆嫂有请，我等岂敢不去？再见啦！”小晚也
向他们挥挥手，道声再见。
    松和小晚带着朵朵逛了几趟县城，走亲访友之余，购买些必需的用品。虽然现在离开学还早，但是他
们决定提早下去山乡中心校。一来，松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整修学校的教室和宿舍，以便做好开学的工作
。再则，他们利用假期的时间，先熟悉那里的生活和工作的环境。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很有好处的。因
为小家庭没什么财产，松联系好一辆手扶拖拉机就足够了。他们告别了学校的校长、老师，坐上了小拖拉
机。小型拖拉机在高低不平的山间马路上颠簸，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足足两个小时后才到达公社所
在地，他们在镇上休息一会儿，找个小饭店吃个午饭，然后继续前进。山路越发的崎岖难行，因颠簸的厉
害，小晚和朵朵几乎把吃下的饭全呕吐出来。还好这小地方距离镇上不太远，不到一个钟头就到达了目的
地。
    学区主任事先打电话通知了村大队部，村支书带领几个干部在村口迎接他们。拖拉机一停下，村支书
就上前和松握手问好。寒暄过后，有几个乡民来帮助挑行李，有几位本乡村的老师也来迎接他们。大家在
村支书的带领下，顺着一条由乡里中心地段延伸向山上的小路走去，他们边走边谈。不一会儿，路面变得
宽阔起来。小路左边一棵巨大的古树下，有一平房瓦屋，支书说这是学校的厨房兼食堂，雇的是一个住在
附近的工友，给住校的老师和几个寄午膳的远道学生炊饭、挑水，但不包括煮菜。他们从厨房门前走过后
，再登上几级台阶，就来到了一个小山坡，这个学校就设在山坡的坡顶上。
    坡上的空地经过了平整，较为宽阔，它的中心区是一个小操场。人们只要站在操场的正前方放眼望去
，就可以看到坡脚下不远处是这里的村庄和小街，街头连接一条马路通往乡镇、县城。一条蜿蜒清澈的小
溪，绕过乡民的家门前流向远方。小溪的对面是一片田野，周围都是山。操场的左前方有一条山路，从那
里的小山包转出去，就有几条通向各个自然村的小路。各村的学生从早到晚、从家里到学校，他们不停地
在这几条小路上穿梭，来来往往。操场左后方靠山的地方，有一个简易的土屋是储藏间，供学校老师堆放
杂物、农具以及体育器材。操场正后方，横贯一栋二层楼的校舍。校舍后面是一片山地，那是前任老师开
垦出来的菜园子。底层的五个教室供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的学生使用，最后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二层楼
上是初中班和住校老师的宿舍，六间教室全部都用板块在中间隔开，一分为二。靠楼梯这边的四小间，是
初中班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其余的都是住校老师的宿舍。
    学校老师有十几位，住校的不多。松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他不搞特殊，和其他老师一样住一小间。他
们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和几个箱子以外，就是一张小圆桌。这张小圆桌摆在房间的中心
，一家人吃饭、写字都靠它。小晚坐在那里做针线活，松接待学校的老师和来客，在那里围坐着喝茶聊天
，真是一桌多用，很有实用价值。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走廊外头架一口小锅烧饭煮菜。很简单，他们的家
就这样安下来了。
    学校的教导主任安排小晚的工作，她除了上初中语文课，还要教小学数学。松除了领导工作以外，还
上初三数学课，再兼几节体育课。课余的时间，小晚养鸡种菜，松负责浇水施肥。学校的教导主任带着家
属孩子住校，家境也一样的清贫。他毕业于师范学校，曾经被错划为右派，得以平反后重新工作。他的家
属和大儿子在做临时工，还有两个小儿子在上学。他性格乐观，因为人生遭遇坎坷，喜欢喝酒交友。他爱
好文学，文采也不错，在学校里除了教导工作以外，还教小学高年级的语文。他最喜欢在酒后演唱黄梅戏
，他不但唱腔好，唱得有板有眼，还配以动作表演。他的表演确实很精彩，受到了大家的喜爱。晚上他经
常去村里找人喝酒，妇女小孩看到他来了，就要他唱上几段黄梅戏。看到小晚和松在菜园子里种菜，他总
是随口就来几句黄梅戏的《天仙配》选段：“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表情和动作都很
传神，把小晚和松逗得哈哈笑。住校的还有一位幼师毕业的女教师，是全校年龄最大的老教师，她担任低
年级的教学。她的家在县城，一星期回家一次。她年已半百膝下尚无孙子，一个人住校也寂寞，朵朵还未
正式上学，经常跟着她去教室上课、上宿舍休息，在楼上的走廊里来来往往。
    朵朵跟着这位老教师到她的班上去，看到一年级的小朋友上课，她也要在那里上课。这位老教师觉得
朵朵挺好玩，就搬了一张空凳子放在教室前头的角落里，叫她坐下不要吵。谁知朵朵不但能专心听课，还
会举手发言。接着这位老师发现了奇迹，这个不满四周岁的女孩儿，没有上幼儿园却认得不少字，在座的
学生里有的还不如她。因此，她便在教室的前排、自己座位的对面给朵朵留了个位子。朵朵便像模像样的
坐在那里听课，非常认真。老师提问，有的学生答不出来，想不到这小家伙倒抢先回答了问题，而且回答
得十分正确。这位老师惊奇的很，逢人就夸朵朵的聪明可爱，说她不是一般的聪明。老师还说朵朵年龄这
么小，自然没有一年级的书本，她靠听课就可以读写词语，甚至还会背诵课文，简直就是一个神童。有的
老师不相信，认为她太夸张了。有一天，他们看到朵朵又坐在教室里，就特意进去听课。只见老教师神采
飞扬的提问，小朵朵胸有成竹的回答。她不但声音响亮，而且回答的流利正确。老师们都说百闻不如一见
，因此学校的老师都夸起朵朵来，松听说后置之一笑。小晚坦然地说：“因为我长年都在乡下，无法送朵
朵上幼儿园，只是教她识些字而已。朵朵现在还远远不到入学的年龄，她喜欢跟着老师去上课。我们家里
没有老人，也没有保姆看护她，就随她闹着玩。因为朵朵记性好、肯听话，承蒙老师疼她，才有神童这一
说，大家可别当真哦。”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朵朵在十六岁那年，真的成了县一中保送的本科少年大学
生。
20.
    秋收到了，松除了抓好学校的教学工作还组织师生下田捡稻穗。夫妻俩回到学校，小晚马上动手煮饭炒菜。山地菜园里早晚都要浇水，小晚一个人忙不过来，松就到菜地里帮上一把。天黑了，一家人才吃晚饭。农忙过后，松到县里开会学习，带回了几本县进修学校分发的文化考核资料，他把资料交给小晚，提供给她自学。晚饭后，松有时要帮助小晚解答代数几何难题，有时要到大队部去交流工作。而立之年的松，身体力行，整天忙里忙外。虽然他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乐呵呵的，因为学校的工作他接手后进展得很顺利。学校的老师讲团结互助，学生自觉地遵守纪律、努力学习，又有大队干部和群众的热情支持，校园里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小晚努力工作、勤俭持家，她不但种菜养鸡还喂了只小猪。夜晚，她照料朵朵睡下后先备课，然后复习起早年已被荒废了许久的数理化，有时还做些针线活。朵朵非常爱那只小猪，每天傍晚她总跟随学校的女生到菜地田边找猪草，装满了一小篮子提回家喂它。冬天到了，小晚利用星期天休息的时间做卫生，先换上被褥，再洗晒换下的被套床单。天气真好，朵朵趁妈妈在忙之机，偷偷溜到后山玩。快吃中饭了，朵朵还没回来。松和小晚在学校周围大声呼唤她，可是没有回音，他俩焦急得很。这时，一个初中的女生背着朵朵过来了，松和小晚意识到事情不妙，赶忙迎上去。松从女生的背上抱下朵朵来，朵朵闭着眼睛，痛苦的呻吟着。小晚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生说：“老师，我在山上干活，看到朵朵在后山的一片灌木丛里采野花、摘野果，后来看到她坐在地上哭。我以为她迷路了，就跑过去带她过来。我到了她身边，她直喊肚子疼，接着呕吐起来。我想她可能是误吃了有毒的野果，赶紧背她回来。”正说着，朵朵又大声的呕吐，住校的老师听到了都跑过来。喜欢唱戏的教导主任，让那位女生赶快去请村诊所的名医来。松把朵朵抱回宿舍，大家都跟随进来，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医生背着药箱来了。医生对朵朵做了一番诊疗，给她打针服药。然后，他对松和小晚说：“你们不用担心，因为发现得早，小孩没有危险。”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放心了。
    医生走后，大家七嘴八舌的对他议论开了。原来这位医生是文革前名牌医学院毕业的，因为他言论偏激，犯了严重的政治性错误，所以被下放到边远山区改造思想。此后，他穷困潦倒，妻子带着幼儿改嫁他人。下放到这里后，因为他医术高明，救了几位被毒蛇咬伤的中毒者、难产的妇女，以及生命垂危的病人，所以很受群众的欢迎和信任。他无家可归、又不修边幅，为人随和又风趣，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和他开玩笑、拉近乎。初来时，他不习惯在夜里走山路，有天夜里他外出接生，下坡时脚下一滑摔倒了，竟摔掉了两颗大门牙。后来，因为他一直没补上假牙，所以得了个雅号“炉子”。凡是来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一概谢绝。所以，有人取笑他是一无所有还不自量，何况又是人到中年？好心人都劝他将就些，还是早点成家过日子的好。他总是自信满满地说：“大丈夫尚有一技之长，何患无妻？有朝一日我得以回返，宛如枯木逢春，便有凤求凰。别看我已过不惑，时来运转时约会青年女子，照样“拔草”（当年对男女谈恋爱的戏称）你们若是不信，那就等着瞧吧！”果然，政府不但给他落实了政策，还补发了一笔工资。他整装待命，期待着不久后回城工作。
    学校里最年长的那位女教师说：“拿到政府补发的钱后，他买了一架手表、几套衣服和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还理了发、补了牙。那天，他面貌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人们聊天中心——大队部旁边的店铺。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和他开玩笑。有的人说他的乱茅草屋（头发）被火烧了，有的人说他的炉子（缺门牙）封口了。他来个亮相动作开场白：无产阶级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然后开始表演，边做手势边念现编的顺口溜。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发，再指着张开的嘴说：理个小平头，炉子封了口。他又甩了甩手表，象跳踢踏舞似的走了几步，说：时刻准备着，跟着阿公走。然后耸了耸肩膀说：吃穿不用愁，找个好配偶。看他那滑稽的样子，大家都哄堂大笑。”这时听的人也大笑不止。小晚笑着说：“以前，有个爱面子又喜欢炫耀的人。为了他那可怜的自尊，每次想炫耀时总是剑走偏锋，使用肢体动作来加以说明。一天，很多人围在一起看墙上贴出的海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趁机挤进了人群。只见他双手叉腰、一言不发的站在人群中，人们立即安静下来。他把大家的视线都转移过来了，这才一字一顿的大声说：我告诉你们，......说后停顿，张大嘴巴。人们看见他张开的大口里，金光闪闪。不一会儿，他抬起胳膊接着说：今晚七点整，到公社礼堂看戏。人们看见他手腕上戴着银光闪闪的新手表。人们还来不及表达出惊讶之情，又见他不断地跺着脚，重复着：要记住！这时，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他的脚上，一双贼亮的新皮鞋。人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故弄玄虚，是为了炫耀他镶了金牙、买了手表，还穿上一双新皮鞋。“哈哈，这个人和那位下放的医生，原来是孪生兄弟呢！”松笑着说：“这人的肢体动作妙极了，亏他能想得出来！”“才不是呢，你说错了，应该是多亏了我，这才想出来的。”小晚说着话，对在场的老师眨了眨眼。
    秋去冬来，眼看春节在即，小晚一家就地过年。这里的村民和学校的老师亲如一家，大队书记和文书的家属和小晚很熟，她们象姐妹一样的相处来往，小晚觉得这个寒假过得真不错。本地人过新年有个习俗，一家老小都要添置些衣服，家里有缝纫机的女人都自己动手裁制。于是，小晚帮助她们设计服装的款式，她们帮助小晚缝纫衣物。有一天，妇女们到学校闲聊，看到小晚在做针线活，问她：“老师，你为何不用缝纫机呢？”小晚放下手上的活，笑了笑说：“呵呵，缝纫机吗？就是有钱还要有供应分配的票证才能买到。因此，我暂时只能做手工，也不能老上你们家去缝制啊。”她们说小晚太客气了，随手拿起她缝的衣物端详，才发现都是给婴儿穿用的，她们发现了秘密：“哈哈，原来朵朵要当姐姐了，恭喜恭喜！给朵朵生个弟弟吧。”婚姻家庭、男人孩子，都是女人家最感兴趣的话题。她们和小晚互相开着玩笑、说着知心话，彼此的感情非常融洽。小晚说再过几个月，打算把母亲接来服侍月子。她们听了都很赞成，祝贺小晚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大队文书的夫人说：“现在讲计划生育呢，一对夫妇只能生两个孩子。生一对子女的才是‘一男一女一枝花’花好月圆。”小晚称赞她说得好，忙着道谢、招呼她们喝水、吃果点。她们还说到时侯会来陪伴并帮助小晚，请她放心。临走时，她们想把婴儿衣物带回去缝纫。小晚说她们比自己更忙，不能再添麻烦。她们看到小晚把平时积攒的各种零碎布头，都裁成统一规格的三角形，再用针线缝制连接成小被面，挺费工夫的。就说：“这些碎布片还是让我们带回去用缝纫机来连接吧。”小晚婉言谢绝，说用缝纫机连接碎布挺不容易，还是自己慢慢来更好。小晚已经连缀好的部分小被面摊在床上，五颜六色拼接得很独特。她们观看后赞叹不已，都说小晚的手工做得很巧妙，这小被面简直就是工艺品。这个方法值得推广，凑零为整、化废为用，既讲节约又很漂亮。
    开学了，松和小晚商量后给朵朵交了学费，让她领了小学一年级下学期的课本，正式上学。这是为了避免她再发生意外，在无奈之下他们采取的应对措施。女儿的学习提前起步，直接上小学，其实不是出自做为父母的本意，也并非他们刻意而为之。这只是在一种特定的环境下，顺其自然发展的结果。这里的乡民自古以来都很尊师重教，朵朵的事例在群众中又产生了劝学的动力。因为学生家长都以朵朵作为榜样来教育自己的子女，严格要求子女的学习要天天向上，所以学校里的学生，比以往更加努力学习功课。学校里的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也是人们未曾预料到的。

21.
    小晚一边教学一边自学，她的学生看在眼里，感触在心里。有位初中班的女学生家境很困难，为了能
继续学习，她起早贪黑的给生产队放牛，挣点工分作为学费。她一边放牛一边读书，非常刻苦。那情景让
小晚联想起古时王冕学习的故事，很受感动。小晚提拔她当班干部作为鼓励，还耐心的开导她的母亲，列
举出各种事例说明学习的重要，说服她克服困难支持女儿学文化。那几个远道而来在校寄午膳的学生，他
们饭后不再嬉戏，安静地在教室里看书写字。为了让那些面临辍学的学生继续学业，松和小晚以及他们的
老师都上门做家长的思想工作。有了家校的配合，有了学生学习的热情，学校里充满了学习的气氛。
    这段时间小晚虽然很辛苦，但是很满足。首先是松的工作顺利，学生的学习成绩普遍提高，她出色地
完成了自学的辅导材料。其次松如愿以偿得一男孩，取名果果。再则他们种的菜、养的猪和鸡都成长迅速
。不久，学区的通知下达了，要求所有的民办教师以及知青要先集中起来培训。小晚得到通知后，不知是
喜还是悲，立即背上才几个月的幼儿，提着行李再次艰难的返回娘家。她把襁褓里的孩子交给父母要求代
养，得到父母同意后不敢停留，匆匆赶回参加培训。因为学区离学校较远，为了学习方便，小晚寄宿在那
里。经过交谈，小晚了解到学员里有好几位知青，都有家庭和孩子。他们多是和本地人联姻，其中也有招
亲的上门女婿。这三个作为上门女婿的男知青，都来自于江西。因为他们个人的条件和素质不同，所以命
运也各不相同。那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长相清秀的高中生，他被一个乡村的书记看上，让他担任该乡村
的民办教师。不久后，他与支书的侄女结婚。另一个年龄最大的男知青，停课时才读初中。因为他的父母
都过世了行同孤儿，入学较晚文化素质还不错。他体力好吃苦耐劳，很有同情心。先是当夜校老师，后来
才当上正式的民办教师。住在他附近的一位比他年长十几岁的妇女，因为丈夫出了车祸，抛下她与三个孩
子去世了。她最大的男孩子才读小学高年级，孤儿寡母该怎么办？有人看他也孤苦伶仃，就撮合他俩成亲
。因为夫妻同病相怜，他俩互敬互爱，家庭和美。还有一个最小的男知青，只有初一的文化水平，资质一
般。他入赘在高山上的一个乡民家里，那里人烟稀少请不到老师，正好用上他了。他的妻女长相随他的岳
母，模样不错。可是妻女娇嗔、岳母泼辣，这个男知青和岳父都生性懦弱，家里有吵不完的架。
    因为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停课，小晚学历不高。但是她爱好文学，看过较多的书，所以个人的文化素质
还是不错的。再经过这段时间的勤学苦练，因此，这几天的学习小晚感觉很轻松。暑假里，小晚接到去城
里进修学校参加培训的通知后，几位同学区的女老师和她一起去了。进修学校的领导受教育局和知青办的
委托，安排各学科最好的老师给他们上课，还给远道的老师安排食宿。象小晚这样既是民办教师又是知青
，享有双重身份参加培训的也有好多个。全国民办教师转正的首次文化考核，其程度是以高中为标准，分
发的教材资料多是高中的，初中的资料只占其中的三分之一。参考的知青里，有几个和小晚一样都是初中
毕业。不知为什么，从授课提问乃至作业测试来看，双重身份的这部分人似乎优秀些。进修校安排授课的
语文老师是一位才子，虽然他毕业于师专，刚而立之年长得也不英俊，但是他为人持重，有真才实学，在
这小县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不久以后，他被上级提拔为进修校的领导。因为他的严肃博学、较
有名气，大家都很敬畏他。就连那几个喜欢和人开玩笑的女教师，也不敢轻易和他说笑。他上的课小晚总
是认真地听、踊跃的发言答问，课余的时间主动找他交流。这次培训，小晚的语文基础知识、作文、古典
文学都掌握的很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因为小晚年轻记忆力好，又是生长在政治挂帅的年代，所以政治
课对她来说也容易。较之，她的数理化知识薄弱些，多亏松给于补课指导。她能配合抓薄弱环节重点练习
，光是几何代数作业都做了厚厚的几大本，所以也能迎头赶上。这次的文化考核，小晚不但能顺利的通过
，而且考试成绩优秀。紧接着，是上级对教师的教学能力考核，成绩达标的老师还要上公开课，集体评议
。然后，教育部门有关人员在这两大块综合考试合格者里，再结合师德师表作为参考，选拔出全面合格者
择优录取。小晚在教坛上干了这么多年，教学经验有所积累。她在师生和群众里口碑也好，再则小晚的形
象气质不错，表达能力好。这次从地区到基层有关人员对她的现场听课考评，又通过了。她不但取得了转
正资格，而且在教坛初露头角，被誉之“教坛新秀”。
    那位重点小学的校长也不食言，同意把他们夫妻调回来工作。大家都说他们是三喜临门，一定要请客
。小晚本来就很热情好客，又喜欢烹调，碰上这么开心的事岂有不请客之理？夫妻俩高高兴兴的请人把自
家喂的那口猪杀了，然后松去宰鸡、小晚到菜园子里拔菜，就地取材请客。他们分期分批，从乡下到城里
请亲友同乐。这几次聚会，都是小晚亲自下厨，煮几碗家常菜表达夫妻俩的心意。松既风趣又实在的对亲
友说：“羊毛长在羊身上，不花钱的。我们今天是诚心诚意与大家分享自己的劳动果实。谢谢光临！”他
的一番话，得到了亲友的赞扬。
    小晚一家的喜事不算什么，主要是学校学生的学习成绩大大提高，特别是初中毕业班的学生，中考成
绩优秀，其中被县一中、二中重点校录取的学生，打破了往年落后的惯例，成为此校绝无仅有的历史记录
。当地群众根据后来的发展考证，认可了这几年在学的学生里，出了不少人才。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做
出了贡献，取得了成绩。至今，这里的群众还常常忆起当年。现在这里不办学校了，可是他们还不舍得拆
除旧校舍。校舍因年代久远而破损，还依然保留着旧日的模样，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呢？现代的年轻人根
本无法体会，难以理解。
    七十年代末春节，是松和小晚在此地过的最后一个年。夫妻俩早已酿好的几坛红酒，刚好在春节期间
使用。辞岁这天，小晚在锅里炒着山上采来的苦椎。朵朵到河塘里看捉鱼才回来，她问：“妈妈，为什么
过年都要有鱼呢？”小晚对她说：“鱼象征着幸福吉祥，它给人们带来富裕的生活，家家户户年年有余。
”“什么是吉祥呢？”朵朵天真地问，松对她说：“就是好的意思，是人们常说的祝福话哦。”小晚停下
手上的锅铲，转过身接着说：“真缠人，过年要讲好话，懂吗？”谁知话音刚落，锅里的苦椎烧焦了，小
晚不停地说着：“完了，完了，苦椎炒焦了！”朵朵高兴的拍着小手又跳又叫：“爸爸快来听，妈妈叫我
们要说好话，可是她带头说坏话啦！哈哈~哈哈！”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小晚又气又好笑。松也跟着朵朵
大笑，等他们父女笑够了，小晚才自我解嘲的说：“有什么好笑的，这就是好话啊，”她话没说完，朵朵
就大声说：“爸爸，我们不许妈妈赖账，是吗？”松说：“你别吵了，听你妈妈把话说完。”小晚一本正
经的说：“谁说不是呢？这就是好话啊，苦椎烧焦说完了，就是苦尽甘来啊，懂吗？”松说：“有理，你
说得好！”经小晚这么一说，坏话又变成了好话。朵朵长大后，经常讲起当年妈妈的这个笑话故事，虽然
事隔多年，想起来还是很好笑，而且这个故事百听不厌。
    这里的村干部以及乡亲，他们在正月里轮流请松和小晚去他们家里做客，大家一起喝酒祝贺新年。说
到过几天他们要回去城里，大家都恋恋不舍。后来松和小晚也向他们拜年，回请时做个辞别。小晚加炒几
道菜，上菜时她向大家敬酒。松陪客，不停地向他们敬酒。大家都开怀畅饮，喝得很开心。这真是酒逢知
己千杯少，主宾都百感交集，语无伦次。几位挚友直喝到更深，才踉跄而归。松一家离开的那天，闻讯而
来的乡亲和本地的师生都来欢送，他们依依惜别。在崭新的八十年代正月，小晚终于踏上了新的征程。她
圆了平生的第一个梦，让梦想在百花丛中飞翔。
    山区乡下的生活，成了小晚此生最美好的回忆。只要她一想到早年的这段日子，就会随口吟咏：“林
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朵朵和她的弟弟果果，都发展的很好。那些熟悉松和小晚的师友，只要一提起他
俩，就说这才是他们夫妻获得的最大成功。无论如何，这总是他们的真心话。九十年代，松和小晚一家四
口陆续回归。小晚想到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对自己来说，长年耕耘
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风雨过后见彩虹。如今已叶落归根，他俩得以安享晚年。有人说：夕阳无限好，可
惜近黄昏。小晚一听到此话，总不服气，她利用休闲的时光，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搞创作。再把拙作发表到
网络上，让大家共享。这样，她不但可以自娱自乐，生活还很充实。她的创作，得到了网站领导以及诗友
的支持、认可，她感到很满足。她的最大希望就是自己的诗文，能得到更多人的阅读和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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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泽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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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沙发发表于: 2013-03-07

欣赏了，也是一段历史的回望。唤起了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回忆。谢谢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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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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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 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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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板凳发表于: 2013-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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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泽坤:欣赏了，也是一段历史的回望。唤起了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回忆。谢谢上传。 (2013-03-07 23:51) v]UU&Jq8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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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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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地板发表于: 2013-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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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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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发表于: 201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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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立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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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发表于: 2013-03-09

          文章着力描写一个文革中个子瘦小却聪明乖巧，擅长文艺，单纯可爱的，方龄十五六岁的农村女孩小晚由乡村文艺队被提拔到市级文艺团体。由于武斗开始，小晚再也挺不住，坚决不干要回家。
      此故事人物形象，性格鲜明。
           赞！
      “小晚的外婆去世后，小晚心里空落落的。父母与弟妹都干活去了，她带着小孩在家打理家务。她打算把小女孩留在娘家，只身返回松的身边后再找点活干。早起发现小孩发烧，便急匆匆的抱着孩子到乡镇卫生院就诊。走到半路上遇见了回娘家的珍，珍从她的手上接过孩子，边走边谈。谈到了修、秋实等同窗旧友的近况，最让小晚感到意外和惊诧的是修失踪了。小晚百感交集，忆起从前，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
     疑问：一、这段文章中描写的小晚和后面的内容不相吻合，小晚究竟是个有孩子的少妇还是个少女？           二、她去找松，松是她什么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她早起发现小孩发烧，便急匆匆的抱着孩子到乡镇卫生院就诊。她的小孩后来怎么处理呢？
                       三、故事主体是走到半路上遇见了回娘家的珍引出的，后面的故事，写得好！

[ 此帖被游立绪在2013-03-09 12:47重新编辑 ]

游立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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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发表于: 201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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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立绪: 文章着力描写一个文革中个子瘦小却聪明乖巧，擅长文艺，单纯可爱的，方龄十五六岁的农村女孩小晚由乡村文艺队被提拔到市级文艺团体。由于武斗 .. (2013-03-09 12:38) v]UU&Jq8U

谢谢评议！

您要前后联系了看，故事采用倒叙、插叙等写法。小晚少女时期的经历是回忆。这些联想回忆就是由开头这个片段引出的。不知这样说您是否理解？长篇小说建议您要连续不停地一集接一集的耐心看，在看的过程中您的疑问（设置的悬念）自然就解开了。在读的过程中有疑问就会让您带着这些疑问往下读，越不明白就越想弄明白，我是这样认为的，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