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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游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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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9-07-08

数年前，我曾被古代一个乡村女子的美丽传说故事搅得意乱情迷，为了寻找她的踪迹，我像一个勇敢的探险家，沿着女人这条隧道一步一步向前延伸，试图揭开披在这个女人脸上的神秘面纱。在九鲤湖毗邻的仙游县榜头西北部的最高峰塔山（古称高望山），我找到了故事的主人公当年每天盘旋上山，眺望大海，等候远航的丈夫归来的渔家少妇周香娘殉难的地方。周香娘的模样如何已经无从捕捉，但我揣想她一定是个如花如玉、如云如霞，勤劳贤惠的好妻子。

据清乾隆年间的《仙游县志》记载：“有僧契行建石塔于山顶，俗称望夫塔。”传说望夫塔下面原先是一片汪洋大海，塔山因望夫塔而得名，山上至今还遗下唐代碑石“恭祝今上皇帝”的残片。这周香娘家住在塔山附近，丈夫林作良漂洋越海出外谋生，一晃就是三年。周香娘思夫心切，每天沿着陡峭的山路登临绝顶，面朝大海，举目远眺，双手合十，祈盼夫君早日平安归来。年复年，日复日，岁月苍老了，日子凋零了，周香娘望穿双眼不见伊人帆影。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唯恐站得不高，看得不清，每天上山时从山脚下搬块石头到山上垫脚，不知不觉之间石块越垒越高，犹如擎天石柱。有一天，她终于望见丈夫那只熟悉的帆船朝家门前划了过来，眼看就靠岸了，可是忽然又掉头东去，渐行渐远。原来丈夫远远望见山顶上的石塔以为误入他乡，又往别的方向行驶去了，踞立在山顶上的周香娘以为丈夫移情别恋，万念俱灰，顿时纵身跳入大海，溶入淼淼的洪波之中。后人感怀周香娘对爱情忠贞不渝，便在她殉难的山顶上采石建塔，歌功颂德，故有今之望夫塔。

许多年过去了，痴情的周香娘像幽灵一样啃噬着我的心，每当听到有人提起望夫塔，我就有一种旧地重游的驿动，好想再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周香娘，可是一晃多年，我还是没能亲临。闰五某日，我忽然心血来潮，拣了一个晴朗的天气独自向高望山踽踽而行。

我一大早就从县城出发乘车至榜头镇，沿仙水溪上游走进后南溪村，在山脚下问路时恰巧碰到当地一位陈姓人家，听我说要去望夫塔，他热情地招呼并把我引到他家的厅堂上，滔滔不绝的向我介绍高望山沿路的景色，还邀请我中午一定要到山上的寺庙里用餐。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抖擞精神向大山走去。一路上，我努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攀登一边拍照，多想拍出几幅好照片。在半山腰的大王庙前，我遇到了参加寺庙修缮的一班木工师傅，他们正在忙碌地剥树皮、刨木料，看到我这个不速之客也都争先恐后地向我推介望夫塔，还开心的让我为他们拍照。我想周香娘是幸福的，她这纵身一跳已经成为千古传颂，家喻户晓的神灵了。普天之妇人，能够威镇高山之巅身披夫人桂冠，与释迦牟尼、观音大士共掌一寺，泥塑金身，安享香火祭祀之尊者寥寥无几，周香娘令广大的劳动妇女扬眉吐气，让凡夫俗子们对爱情增添了深长美丽的憧憬。

老天格外开恩，早间出门的时候天空晴朗，艳阳高照。此刻置身山林，仿佛头上撑开一把凉伞，心入乡野，绿树随风，宛如在清凉世界里遨游。可是山上的气候说变就变，转瞬之间天空乌云密布，雨点劈哩啪啦掉了下来，我一边往树底下躲雨，一边注意观察雨中山景。几年没来了，路也变得陌生起来了，千山万壑，蜿蜒曲折，竟让我有些认不出路来了。山出奇的静谧，唯一可以给我些许安慰的是那丝丝雨滴的声音。一个人行走难免会有些落寞，多想身旁有个伴儿说说话，可是我命运里注定是孤单的，平时出门少有人作陪，我也不敢轻易惊动我的那些朋友和我一起受累。这时，我忽然想起平日认识的一位网上知己，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兴趣和爱好，都喜欢登山、游寺，彼此间可谓心照不宣。想到她我竟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手指轻轻一按，银屏上立刻飞快地现出“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你！”的一串字符。可是仔细一看，手机竟然却没有动静，这才知道山里没有信号了。想说的话虽然没能到达对方，可我心中充满着阵阵快意。遥想当年白居易怀念他的挚友元稹的诗句中不是也有“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的慨叹！

绕过风动石，越过古寨门，中午时分我终于登上了高望山顶，放眼望去，塔山以东的大峡谷轻烟迷漫，白雾腾空，耳畔凉风嗖嗖，直扑心底。到达塔山寺门口，但见零星几个善男信女聚集在寺门前除尘、拔草，寺背后就是饱经千年沧桑的望夫塔，利剑穿云，直插霄汉。抬眼一扫，塔上人头攒动，燕语呢喃，我闻声而至径自从塔底钻了进来，一口气登到塔顶，只见塔沿上并排坐著几个学生打扮的少男少女，他们依偎在一起谈笑风生，或拍照，或听歌，不亦乐乎。塔上天风浩荡，林间涛声如吼，风声鹤唳，寒意逼人，人站也站不稳。我猫着腰，脊背紧贴着塔身，选好了角度拍了一组山外的镜头。置身塔顶，人似浮云，俯仰一瞬，风过无痕。偌大一个东乡平原俨如天边棋局上的一个个小只儿。我伸出双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历经千百年风霜雨雪洗礼的花岗石砌成的望夫塔，不由得感慨万千，张口长啸，从心底里发出对周香娘由衷的赞叹，多么伟大的女人，多么高贵的灵魂，一个乡村女人为了等候“海归”的丈夫而孤零零的在山顶上屹立了上千年。孟姜女哭长城，周香娘筑望夫塔，她的一片赤诚感动了天底下无数女人，让女人在爱河里陶醉忘返。在千百年的封建社会里，男人是家庭的主心骨，而女人则是男人胸腔的一根肋骨，女人可以化身奴仆，为男人为儿女耗尽身上的每一滴血，纵然身躯枯槁了，但心还是为男人而跳动，这就是望夫塔最初给我留下的美好印象。想到此，我顺从地背篼里掏出了从山下带来的易拉罐装啤酒，斜卧在塔沿上，仰起脖子，一口一咕噜，一连喝下了三罐啤酒。朦胧间心底里泛起了苏东坡“花间置酒清香发，争挽长条落香雪” 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时我身心俱静，豪气干云，塔下婆娑弄影，眼前变幻莫测。

从塔顶走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大雨滂沱，望夫塔犹如一座孤岛消失在大海之中，越看越觉得冷冷清清，守庙的和尚告诉我现在已经少有人上山，偶尔周六、周日才有几个人影，有时几天也见不到一个香客。我想现在的人都挺功利的，没有人愿意和周香娘一样享受孤独，也没有人愿意倾听一个石头人的诉说，周香娘如果泉下有知，她一定不会一个人再去山上等候夫君，纵然不食人间烟火也难以抵挡得住孤峰野岭、凄风苦雨。也许她早已超越自己，远走高飞，另起炉灶或沦为富贵人家的花瓶，说不定还会乔装打扮一夜之间成为大名鼎鼎的女明星或女强人！

元人萨都刺诗云：“自古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确，天底下最难能可贵的是无私之心，无私方能无畏，所以衡量人生的重量就看你有没有一颗舍己度人之爱心，惟有舍己才能把宝贵的生命奉献给自己所爱的人。我想，周香娘就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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